今天早上的校門口有些不一樣。
門口還是那個門口，門衛還是那個門衛。
寬敞校道兩旁擺攤的小販還是那些小販。
不過這些小販裡顯然有一個人遲到了。
一羣朝氣蓬勃的學生正站在陳陽往日擺賣的位置上。
他們是早晨的太陽，身披斑斕的雲彩，臉上掛着稚嫩的面容，一雙雙眼眸清澈得如同小草葉尖上的露水。
孩子氣仍在他們身上完全保留着，不管那是任性，是叛逆，是懵懂，還是天真，那都是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色彩。
偶爾一輛車子鳴笛駛來，衆人便會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去。
站在學生周圍的還有一些送孩子來上學的家長。
他們也在等鹹水花生的到來。
但與學生們不同的是，他們不是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處閒聊自己昨天遇到了什麼趣事，而是零零散散的站在各個地方，全都極其專注的垂着腦袋，盯着手機看。
或許是因爲手機永遠都比人好看吧。
婀娜的倩影、甜美的歌喉、搞怪的表情、以生死博關注的生命......
在這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裡，擡頭是蔚藍的天空跟軟綿綿的雲朵，垂頭是隨處變化的風景，轉臉或許還可以看到一個熟人一個朋友......
但人們似乎都忘了這些事物的存在，全都樂此不疲的盯着手機看。
直到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隨着清風襲來，衆人這纔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似的，瞬間擡頭看向那輛緩緩駛來的皮卡車。
陳陽看到校門口居然等着這麼多人，嚇了一大跳，原先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情呢。
他剛下車，人們便立時圍了過來。
看到鬧哄哄嚷着自己要幾斤花生的人羣，陳陽趕緊扯大嗓門道：“排隊排隊，你們這樣我根本就擺不開攤。”
“排什麼隊呀，我趕時間呢。”昨天一下子買走六十斤花生的胖子大哥說道，“你趕緊給我秤一百斤，我拿了就走，也不耽誤你做生意。”
“不行。”後面的人叫道。
“不能賣給他，一下子要走一百斤，我們就沒了。”
“就是，不能賣給他，我們都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同學們，咱們把這個大胖子弄走。”
“去去去。”胖子大哥穩穩當當的站在人羣最前面，半扭頭朝身後的一羣學生喝道，“吵什麼吵？我六點鐘就在這裡守着了。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問門衛。”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一下子要這麼多。”被人擠到後面的學生叫道，“我們上課費神，多吃花生有益健康，我們是祖國的花朵，你們這些大人應該先讓我們買。”
“我特麼還是祖國的納稅人呢。”胖子大哥叫道，“我三點鐘就起牀去買菜了，六點鐘到這裡等，結果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還得納稅。不管是按照先來後到還是按照對祖國的貢獻，我都有資格排在第一個。”
這話說的......後面一羣人都不知道怎麼反駁了。
陳陽笑道：“沒關係，今天兩百多斤花生呢，就算這大哥買走一百斤，那咱們還剩下一百多斤呢，應該夠分...吧。”
掃了一眼人羣，語氣越發不確定。
胖子大哥嘻嘻笑的說道：“兄弟，你這花生真好賣，昨天我店裡的客人吃了之後個個都說好吃，還有不少人打包呢，結果晚飯沒到，店裡的花生就賣完了，今天你給我秤一百斤。”
“行。”陳陽答應，隨即爲難的看了一眼堵在身側的人羣，說道，“但得先讓我把東西擺開呀，你們這樣圍着我，我都沒法幹活。”
胖子大哥聞言，隨即朝衆人喊道：“都給我排好隊，不然的話，我一下子把花生全買了，讓你們都買不到。”
這話貌似很奏效，原本混亂的人羣立即自覺的排成長隊。
陳陽身邊沒人堵着了，就把車廂上的東西搬下來。
小木桌、雙耳大鋁鍋、勺子、塑料袋、秤，還有兩蛇皮袋花生。
胖子大哥看了一眼陳陽的老式秤桿，便立即轉身跑到旁邊一輛皮卡上搬下一把落地電子秤，笑道：“我這裡剛好有把秤。”
“那真是太好了。”陳陽扶着一袋花生說道，“我剛剛還在擔心這個問題呢。”
胖子大哥笑道：“你這小秤桿已經過時了，現在做生意都用這種電子秤了，不僅便捷，而且連價格都能顯示出來，還省去了計算的步驟。”
這道理陳陽當然知道，但他這不是纔剛開始做生意嘛，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法一步到位，只能一點一點慢慢累積。
他笑道：“那等過兩天我再買一把。”
“不買也行。”胖子大哥放下落地秤，湊到陳陽身邊小聲道，“要不明天你直接把花生拉我餐館去，我餐館有秤，明天我還買一百斤，這樣也省得我跑來排隊，你也可以事先在家裡裝好一百斤花生，對咱倆都方便。”
這種事陳陽當然是求之不得的。
這就意味着，他將跟這位胖子大哥達成長期合作協議。雖然沒有白紙黑字清楚寫着，但也差不多是那個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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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點頭：“沒問題，您把地址給我，明天一早，我一定給您送去。”
“加個微信吧。”胖子大哥掏出手機，跟陳陽加了微信。
雖說後面的人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但見兩人樂呵呵的表情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這兩個大男人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黑暗交易。
學生們心裡憤憤不平，心想自己就是吃了年輕的虧，經濟上還沒法完全獨立，所以纔會被這麼一個大胖子給佔了大半花生。
等以後老子有錢了，我就把這叔叔的花生全買了，讓所有人都吃不到這麼好吃的花生。
稱好花生後，陳陽跟胖子大哥合力將一百斤花生擡到麪包車上。
胖子大哥付了錢，朝還在排隊的人羣露出一個得意又欠揍的笑臉，然後纔開着麪包車揚長而去。
“以後別賣花生給這人了，這人太討厭了。”一個家長說道。
“就是，這個大胖子太討厭了。”一個學生說道。
其他人也紛紛響應，建議陳陽不要把花生賣給剛剛那個大胖子。
很難得的，家長們跟學生們的意見居然得到了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