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木筷,伸進咕嘟嘟冒泡的暖鍋裡。
一片五花肉,被筷子夾了起來,捎帶着拖出一片大白菜。
當五花肉和大白菜與幹碟水碟一相遇,簡單的烹飪方式和香料竟發散出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來。
筷子靈巧地把蘸足了醋水香料的五花肉嚴密地封鎖在大白菜裡,然後輕車熟路地送往嘴巴。
咔嚓——煮到七分熟,尤帶十分脆的大白菜,在牙齒的作用下,發出悅耳的響聲。
緊接着,便是五花肉歡快的轉化爲能量的過程。
“我們偉大的祖先發明瞭火,又發明暖鍋,令原本血刺呼啦的生肉,與欲拒還迎的脣齒之間,發生了從北極熊吞了個冰疙瘩,到在樂宮欣賞宋天后歌聲迴盪般的巨大差距的轉變,五花肉,不再拒絕被牙齒撕咬的面目全非,牙齒也不再拒絕五花肉自帶血腥的堅硬,中華民族的脣齒,由此獲得‘大快朵頤’之類的由衷讚歎,而五花肉等食材,也真正獲得‘脣齒生香’的美譽。”
落地窗前面,六個大妖精靠着椅背,圍着一張炕桌,一邊賞窗外大雪紛飛,一邊等鍋里美食煮熟,看起來都餓了,景姐姐咬着筷子一頭盯着鍋裡的水,不時嗦啦的筷子滋滋作響呢。
關蔭還在忙,後院裡的盆栽,移一盆過來,燈罩上,再蒙一層紙,不是他樂意,而是娃兒媽覺着應該有那個氣氛。
這不,他不捨得娃兒媽爬上梯子冒險那就只好自己親手打造。
但是這人太坑了。
你忙就忙吧。
嘴裡的零碎能不能不用播音腔咕噥?
本來挺餓的,被你這麼一念叨更餓了。
“沒事,再念叨一下,我正錄像呢。”二小姐拿着手機正在做藝術化的拍攝呢,她想讓那幫在網絡上吵吵着不吃晚飯的傢伙安分點。
關蔭不說了。
他也餓啊。
收拾好,拍完視頻才放進鍋裡的食材可以開吃了。
二小姐連忙把剛纔吃了一點的五花肉扔回去。
“噁心不噁心,自己撈的自己吃了。”景姐姐批評。
二小姐沒理,小手一抖視頻發出去。
然後?
誰愛說什麼說什麼去,她得趕緊吃飯啊。
視頻特別好,外頭大雪飄揚,隔着一層玻璃的室內溫暖的都穿着一層衣服,炕桌上有暖鍋,旁邊還有個小茶几,上頭放着剛晾涼的糖果兒,幾樣市場上常見的水果,也洗好切開放在那等飯後屬於它們的時間呢,唯獨不好的一點就是沒有酒。
大冷天,圍爐吃暖鍋少了一瓶酒能行嗎?
“小可愛有果汁,天后們有啥?”吃着飯不少人過來看兩眼。
好的是,這次終於沒配bgm。
“沒作品了嗎?”有人在網上質疑。
呃——
“求你了別給歌壇惹毒打吧。”路人君紛紛解勸。
這幾天的歌壇很正常嘛,你讓他們出作品幹嘛啊?
“就是很奇怪,他們的視頻不是一直都有原創背景樂嗎。”質疑的人其實也只是隨口一問。
但是剛回家,你們就吃個暖鍋啊?
不來點大餐什麼的?
“感覺這就好,食材看起來都是常見的,吃的也算一般家庭吃得起的,要不然,像前兩天的,哪個明星曬美食要是少於幾千塊錢一桌標準,都容易引起微博的嘲諷,那算什麼文化界,不如說是吃飯界呢。”
一些對娛樂至死的精神深惡痛絕的網友提起這些還心有餘悸着,只不過又給別人找了個好素材。
視頻嘛。
“誰知道吃不吃,吃播假吃的都有那麼多,回頭把桌子一換,你肯定人家就吃這些?”還是有一些人不相信。
娛樂圈不說,太小。
文化界,那一家是文化界的巨擘大拿。
那能吃的那麼簡單?
肯定鮑魚海蔘當零食,魚翅燕窩天天吃。
“也就是不給你們看到罷了。”人家有質疑的理由。
你直播,有本事你直播吃飯啊。
瘋了?
“生活就是生活,吃頓飯還要爲了證明我們真在吃,專門給你直個播,我們要不要生活了?不相信沒強迫相信,隨便怎麼說。”相信的懟了回去。
關蔭一家子可沒管這些,發個視頻只是爲了表示我們吃飯了。
“吃這個。”二小姐先給小可愛撈了一點容易煮熟的。
粉條丸子肉片這些肯定要多煮下,青菜之類的水滾了就能吃了。
小可愛往鍋裡看,先預定一個丸子。
介個系人家噠!
泥萌要讓着人家點!
然後,鼓起腮幫子衝碗裡吹一口氣,碰一下小碗,人家就嘰道現寨還不能呲噠。
咕嘟——
喝一口果汁,一點都不冷。
介個系常溫。
然後,小可愛就盯着鍋裡不管惹。
景姐姐吃兩口,給小可愛吹下青菜,喂着呲一口,回頭給娃兒爸讓點位置,吩咐:“當年你去那個姑奶奶家怎麼就被人家嘲笑了,你說唄。”
關蔭撈一點青菜,得給小可愛預備好。
然後打開話匣子。
那也是一個冬天,他記着塬上的雪下的有點小,十幾里路程,騎自行車頂風走,一路才下了路邊一點,就是下山的時候感覺有點難走。
“那會有講究,騎着車到塬頭,一般是要找住在塬頭上的人家存車的,那次啊,人家還沒人,車只好存在人家麥草垛子旁邊,因爲那會自行車也算值錢貨,好幾百,可以說那就是冒險,而且一旦丟了,我上初中連交通工具都沒有的,所以心裡還是有點火大的。”關蔭先介紹自然環境。
趙姐姐偏頭,那自行車丟了嗎?
“沒有,爸在鄉里是很有名望的老師,塬頭上的人家也認識,連自行車都認識,人家還好心推到窯裡去,但我不知道,加上下山的時候馮雪大,我貼着路邊的草叢走,那會內勁差,重心不太穩,還摔了一下,差點把禮品都打壞了。”關蔭喟嘆道,“結果到了家,姑奶奶倒是沒說什麼,也去看她的他們家的親戚,就說關家村的人怎麼如此不穩當,走路還能摔兩腿泥。”
爲什麼?
“不知道,我都沒記着那是啥親戚,當時也沒再理睬。吃飯的時候,那姑爺是個廚子,咱們鄉政府一年有廟會,他開個小攤,光賣面一週下下都頂得上家裡小半年收入總和了吧,所以也有點傲氣,加上人家家在河灣裡,距離城市隔着半座山,又是五保戶,就順口說了,今天來的人不一般,那就吃個暖鍋子,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後來才瞭解,人家說的不是咱們,是那幾個親戚。”關蔭摳摳嘴。
這就是常說的看人下菜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