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郝有責要去參加攝影比賽之後,張婉婷就一直催着郝有責趕緊發參賽照片,“這個比賽是有大衆投票環節的。你的照片發得越早,就越有利。”
“我也想早點發。但我現在暫時沒有什麼靈感。”
參加攝影比賽的照片和普通照片不同,不僅需要在色彩、構圖等方面多下功夫,還需要在主題上進行深入挖掘。
最好能夠表達什麼生命如花、堅持不懈、永恆拼搏等等一看就很正能量、很高大上的主題,這樣才能更加讓評委們青睞。
畢竟,攝影比賽還是要兼顧藝術性的,不是把模特拍漂亮就算完。
張婉婷也知道其中的難處,便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給郝有責出主意,“你整天呆在家裡,擡頭都是白色的天花板,當然會嚴重壓制你的靈感。
不如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說不定靈感就噌噌噌地冒出來了。”
郝有責失笑:“城裡面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樓,有什麼好看的?”
“那可不一定,城裡面也有很多優秀的景觀,比如新區這邊就有玖環市的第一高樓——雙子塔。站在塔上,你可以將整個玖環市收入眼中。”
“雙子塔?”
對於這個玖環市第一高樓,郝有責早就有所耳聞,但是一直沒有去過。現在聽張婉婷這麼一說,還真來了點興趣。
“嗯嗯嗯,對,雙子塔!你要來嗎?”
“好,那我就去看看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在塔下等你,到了跟我打電話啊。”
張婉婷語氣極快地說完了話,並且迅速地掛斷了電話,彷彿害怕郝有責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後悔似的。但饒是如此,郝有責還是在電話掛斷的前一秒鐘聽到了一聲歡呼。
張婉婷爲什麼要歡呼?難道,是因爲我答應去雙子塔嗎?
這不就是一件挺普通的事情嗎?有什麼值得這麼高興的。
郝有責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放棄。帶着安安來到了雙子塔,和張婉婷順利匯合。
雙子塔不愧是玖環市第一高塔,站在上面,只覺得白雲都被踩在了自己的腳下。舉目望去,到處都是蒼茫天地,高山海洋,城市中大型的公交車、閃着亮光的摩天樓……全都變成了袖珍的玩具,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囊括天地、世間我有”的感覺。
深吸一口微涼的空氣,郝有責只覺得心胸都頓時開闊,頭腦都一陣清靈。無數的念頭在一瞬間消散又在一瞬間生出,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卻在混亂中逐漸生出一種具有美感的秩序。
“郝攝,感覺怎麼樣?”
回過頭來,張婉婷盈盈的笑臉便映入眼中。清澈的雙眸如同一汪清泉,一眼就可以望透。
郝有責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悄無聲息地拉開一點距離,郝有責笑着道:“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帶我來這兒。”
“不用謝,不用謝。”張婉婷連連擺手,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一片微紅。她移開眼睛,將自己半邊臉都埋進了狐狸毛的大毛領裡,甕聲甕氣地道:“其實,我早就想和你來這裡了……”
“……嗯,什麼?”郝有責有些沒聽清楚。
“沒什麼。”張婉婷從大毛領中擡起頭來,笑道:“難得來一趟,咱們先繞着逛一圈吧。”
“好。”
玖環市雙子塔不僅僅是一棟商業建築,更是被打造成了一個旅遊景點。在塔的最高處,管理方專門打造了一個碩大的觀景臺。遊客可以沿着觀景臺繞塔一週,然後通過連接雙子塔的中間的天廊走到另一座塔上,再繞塔一週。
這天,雖然不是週末,但在塔上游玩的人依然很多。不少遊客都靠着圍欄,拍照合影。
張婉婷看得興起,也拉着郝有責一起合影留戀。
“難得來一次,拍張照做個紀念吧!”
“好。”
“這兒的風景不錯,就在這兒拍吧。”
“可以。”
張婉婷選的位置確實不錯,許多人都等在旁邊排隊拍照。
上一組人走了之後,一對情侶走了過去。
女生不停地對自己的男朋友撒嬌,要求男朋友和自己合影留戀。那個男生估計是有點恐高症,一直不同意。
“你爲什麼一定要在上面拍呢?咱們下去拍不行嗎?”
男生側着身子往下看一眼,頓時兩腿發軟,背上冷汗直冒,感覺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眼前旋轉。
不行!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就是餓死,從這裡跳下去,我也不要站在這裡拍照!
女孩子撅着嘴,“不行,一定要在這裡拍。你看到後面這裡了嗎?從塔的這邊到塔的那邊,再加上這個公園的輪廓,是不是很像一個愛心?”
“……嗯,好像是有點像。”
“傳說,只要以這個愛心爲背景來拍照,有情人就能夠永遠的在一起。”
男生的額頭上流下三道黑線。
這種說法,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這不是各大景區的固定套路嗎?什麼三生石、情人橋、月老樹……都是兩個人一起記個名、掛個鎖,就能永遠在一起。還能三生三世在一起。
這種“情人營銷”簡直絕了,不僅狠狠地戳中了一衆人的少女心,而且還完全無法證僞。畢竟,就算兩個人最後沒在一起了,也不一定是人家的東西不給力,說不定是你心不夠誠呢?
女生頓時生起氣來,“你就這麼不想和我拍照?好,我明白了,你就是不想和我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你就是不愛我!”
這句話的威力實在巨大,堪比核彈。
男生一下子承受不住,趕緊拉住女生。好話說了一籮筐,終於把女生的臉色給哄暖過來。
女生抽着鼻子,委屈地揪了一下男生腰上的肉肉,“要不是真的喜歡你,我幹什麼大冷天地爬這麼高的地方來拍照。我吃多了嗎?你要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我明白,你最愛我了。”
男生白着臉,硬生生擠出笑容,和女生以雙子塔愛心爲背景拍了自拍照。
女生得償所願,瞬間又開心起來,抱着男生膩膩歪歪。
男生也回抱女生。兩個人的臉緊緊地貼在一起,方圓一米以內都形成了粉紅色帶小花的戀愛結界,充滿了戀愛的酸臭味。
張婉婷紅着臉,不停解釋,“郝攝,我……我不知道有這個說法的。我就是想,和你單純地拍張照片,留個紀念……”
郝有責挑眉:是真的不知道嗎?
張婉婷的臉“噌”地一下整個爆紅,像是燒紅了的火車內燃機,腦袋頂上還有白色的煙霧冒出來。
丟臉死了呀……
張婉婷將腦袋深深地埋進了大毛領裡。
此情此景,郝有責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但現在,還不到能說破的時候。
“沒什麼。”郝有責笑了笑,狀似無意地道:“你能幫我給我和安安拍一張照片嗎?”
“好。”
於是,以雙子塔愛心爲背景,郝有責和安安拍下了一張照片。
兩年以後,郝有責在跟安安介紹小時候的照片時,還指着這張照片,特意將那個有關“雙子塔愛心”的傳說講了一遍。
講的時候,郝有責的語氣中帶着輕輕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揚,明顯就只是當個“旅遊防坑注意事項”講給女兒聽。
安安乖乖地坐在爸爸的懷裡,圓圓的小臉蛋像剛出籠的包子一樣又白又軟。她微微側着頭,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爸爸,什麼叫‘有情人’啊?”
“嗯……這個……”
老父親一時犯了難。
如果老老實實地講解詞語的含義,難免要牽扯到男女戀愛之類的問題。安安還這麼小、這麼純潔,怎麼可以見識如此虎狼之詞?
更甚者,要是安安因此心猿意馬,被外面的豬給拱了……不!身爲看護白菜的老父親,是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
可如果敷衍了事的話,身爲一個盡職盡責的老父親,也會感到良心不安。
思考了片刻之後,郝有責慎重地解釋道:“有情人指的是彼此之間相互喜愛、感情很深厚的兩個人。”
“這樣啊……安安明白了。”
安安用力地點了點頭,兩邊臉頰上鬆軟的白肉肉跟着一顛一顛的,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上一捏。
“爸爸喜歡安安,安安也喜歡爸爸。所以,爸爸和安安就是有情人。”
郝有責笑了起來,輕輕地捏了捏安安的臉頰軟肉,“說得對,安安真聰明。爸爸和安安就是有情人!”
相互喜愛、感情很深厚——條件完全符合!
安安抱着爸爸的大手掌,開心地回給了爸爸一個愛的親親。
“爸爸,我想去雙子塔玩。”
“好,爸爸明天就帶你去玩。”
“我想每年都去玩,然後每年都拍照。”
“行,爸爸答應你!”
“爸爸不可以騙我哦!”安安笑眯了眼睛,伸出短短的小拇指,“我們拉鉤鉤。”
拉鉤,上吊。
一百年,不許變。
從此以後,無論歲月如何變遷,無論安安長到多大。哪怕是安安出國留學期間,父女兩人也一定會約好時間,一起遊玩雙子塔,以雙子塔愛心爲背景拍照。
經年不變。
因爲,那是兩人約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