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自是不知陽曦此時在想些什麼。
到晚上的時候,有侍女來將無殤叫了出去,點點狐疑的跟在後面,一路走到府門之外,才發現路三竟然坐在一匹馬之上。
他臉色依舊蒼白,但脣角卻微微上揚,似方纔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他下馬來將無殤抱上馬去,笑道:“洛點點,老子現在帶着你兒子跑了哦!”
點點怔怔的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了,路三一喝馬,馬蹄如飛,一會兒便消失在她的視野中,只有耳邊還依舊響有無殤茫茫然的聲音:
“孃親,怎麼回事?娘怎麼了?娘!娘……”
夏陽曦就這樣將他們放走了?還有,路三那種亢奮的情緒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此點點可滿意了?”陽曦搖着扇子出現在她身旁,閒閒道,“我可都按你說的做了,你便擇個日子,嫁了吧。”整一副惡霸逼良爲娼的模樣。
點點又遙遙望了遠方一些時候。淡淡的轉頭看着陽曦:“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陽曦笑得眉眼皆彎,就像個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這個笑容看得點點微微一愣,陽曦在她反應過來之時,上前一步輕輕將點點攬入懷裡,一如從前的抱着她:“嫁了就跑不掉了。”
這種撒嬌般的語氣,孩子氣的微笑,與他現在的身份完全不符,但是他就是這樣做了,在大庭廣衆之下。
點點看見他周圍的侍女們都是一副下巴驚到地上的表情,不知爲何心裡竟升起一股暖意,溫暖了她已被幽西河水浸溼的心房。
陽曦開始籌辦婚禮,點點什麼都不想管,她依舊我行我素的每日去酒館賣酒,她知道陽曦每天都有派人跟着她,所以也沒有動逃跑的念頭。
她心裡始終有一道坎,覺得不管現在從陽曦身份地位,還是相貌,他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娶她的。
直到最後陽曦將婚禮請帖拿給點點看時,她方纔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這請帖上的名字,或是朝廷高官,或是江湖名流,或是商界巨賈都是她聽過卻沒機會見過的人。
“你真要娶我?”
陽曦眼睛危險的一眯:“你從未當真?”點點有些害怕的往後躲了一躲,這個動作卻婉轉的刺傷了陽曦,“你怕我?洛點點,你怕我。”
點點垂首默認,陽
曦怔在那裡,臉上的神色一時怒痛難辨。
最後他摔門而去,留點點一人獨坐屋中,傻傻發呆。陽曦,我不是怕你,我只是不再相信你了。
以前的那些多麼美好的回憶在被拋棄之後就變成了多麼痛苦的傷痕。我不相信你能給我真的幸福,我怕這又只是我的一場浮華幻夢,醒來之後,便獨剩我自己舔舐傷口。
*** ***
陽曦回房後,蕭霽找了來,她蹦蹦跳跳的跑到陽曦面前:“你讓我查的人查出來了。”
“說。”
“咦?聖君大人今天不開心啊?要不要我先給你講個笑話?”
“不用。”
討了個沒趣,蕭霽乖乖道:“聖君大人可還記得七年前,你斬殺的關南守將雲毅?你斬殺他的時候,他在獄中給他的新婚妻子說。”蕭霽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你肚子的的孩子叫無殤。我希望他和你此生無殤。之後他的妻子被下屬救了出去。現在那對母子不知流落到哪裡去了。”蕭霽眼珠子轉了轉,“莫非聖君從哪裡得到了這個消息,想對那對母子趕盡殺絕?”
蕭霽這話本來只是想打趣下陽曦,不料陽曦卻臉色煞白的盯着地面。喃喃着:“雲無殤,雲毅……”
洛點點的那個最偉大的男子,那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竟然是死在他手下的守城大將!
難怪她會怕他,難怪她要無殤離開。他……殺了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
一個女人懷着落敗將領的遺腹子,要照顧孩子,要躲避追殺,十幽教的追殺,他親自下令的追殺。
夏陽曦,你曾經到底將她逼到了什麼程度。
現在你還要她嫁你,嫁一個……仇人。
“聖君!你沒事吧,你的臉色不太好哎!”蕭霽有些慌,在印象中聖君向來都是不冷不熱的笑着,任何事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從未在臉上表現出這樣的情緒——脆弱而無助。
聖君很無助。
這講出去絕對會被人當做笑話。
“無妨,你先下去吧。”蕭霽一步兩回頭的出去了。
陽曦本不是一個嗜酒的人,可是自洛點點消失以後,他便喜歡上了喝酒,每次一喝醉點點便會巧笑兮兮的站在他面前,就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他寫字,她研磨,
有時無聊了,還搶了他的筆自己也畫上兩筆。
“點點,你定是恨極我了吧。”
*** ***
蕭霽不安的出了門,蕭麒便迎了過來,見她眉頭不展擔憂道:“聖君可是不滿?”看見蕭麒,蕭霽便向樹袋熊一樣抱了上去,“沒有,但是聖君的表情好像很難受的樣子,最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蕭麒一聲長嘆:“說來話長。那時你不大,也許不太記得了,主上他曾經……”蕭麒將陽曦和點點的過往與蕭霽如此這般一番述說。聽完之後蕭霽微微一聲長嘆。復又問道:“可是主上是喜歡洛點點的吧!洛點點,洛點點應該也是喜歡主上的。那個叫無殤的孩子……我總覺得這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蕭霽忽然詭異的笑了,“今天便讓我來試試這洛點點。”
“霽兒不可,若叫主上知道……”
“我幫他呢,沒讓他謝我便很好了。”蕭霽收斂了笑,嚴肅道,“只要他們還相互喜歡着,就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在一起,過去的都過去了,傷害產生了,若沒有彌補,傷害只會永遠是個血口子。而彌補是要花掉未來的時間的。”
“霽兒。”蕭麒有些動容,默了會兒終道,“別太過分了,若主上怪罪,最後頂罪的可還是我。”
“知道!”話音未落,人已跑遠了。
彼時點點正在院子裡癡癡的望着月亮。不知,糊糊和路三現在怎麼樣了。糊糊那孩子從來都沒離開她那麼久,會不會每天都哭着要孃親。
忽然間,一個黑影閃入院內,點點一驚,卻見一個嬉皮笑臉的紅衣少女站在自己面前,開口便問道:“你是洛姐姐?”
“呃,是。”點點還在愣神。
“點點?你的名字可真像小狗狗。”
這麼多年過去了,點點的性子已淡定平和了許多,可是這句話的殺傷力依舊不減當年,幾乎是條件反射性般引起她的血壓往腦上走。
“方纔聖君大人被刺客偷襲了,一把劍從這兒進去。”蕭霽指了指肚子,又指了指後背,“又直接從後面穿出來。大夫說他要死了。他現在發高燒躺在牀上,一直迷迷糊糊的叫着你的名字,我看不下去,便悄悄跑過來叫你。”
點點傻在原地。
“洛姐姐,你要不要去見他最後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