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木村位於鍾皇山十里外。最近村裡發生了一樁奇事。
他們村中世代供奉的虎神竟化作真身出現在了村子裡。那日虎神進村之時,的背上馱着一人,旁邊還跟了侍女。虎神馱着的男子長得極是妖魅,一眨眼一回眸間都惑人心魄,看起來就像是雪蓮花化的妖精。
當時街兩旁的人無不跪拜行禮,高呼天神保佑。兩人一虎被村民簇擁着住進了赤木村唯一的客棧中。
這段時日過得相當平靜。
陽曦手臂上的傷在山上的時候已經癒合了大半,傻大貓(點點取的名字)每天不辭辛苦的給陽曦叼來各種草藥,極盡所能的討好陽曦。這兩人都識不得草藥,通通都搗碎了往傷口上敷,倒是赤木村的程大夫看了點點帶下來的藥之後,一陣肉痛的驚呼,千求萬求的讓點點別在糟踐這些東西了。
點點覺得陽曦的傷既然已經好了,這些藥對他們來說已沒多少用處,隨手便送給了程大夫。沒想到換來程大夫痛哭流涕的感謝。
倒是陽曦的腿……被壓斷了骨頭,到現在都無法行走,程大夫說是寒氣浸入了筋骨,恢復起來很慢。
點點心裡着急,陽曦卻是一副淡然的摸樣。每天使喚點點使喚得好不安逸。兩人在村民的照料下,好似又過上了在那個小木屋裡的生活,另外還要加上一隻大貓。時間一久,點點也漸漸忘了那些爭奪。
她有時候也在想,要是陽曦的腿一直好不了多好,他們這樣生活一輩子。她願做一個幸福而卑微的女子,和她的男人長相廝守,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最偉大的愛,是能經得起平淡的流年。她覺得,若是與陽曦在一起,她願意竭盡全力的與他成就一段最偉大的愛。
“點點?”陽曦握住茶杯,點點卻不放手,他好笑的打量着她不知走神到哪裡去了的眼,“想什麼呢?”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點點失神的呢喃。
陽曦星眸一凝,這一瞬間,一股暖流無法壓抑的衝入了他的胸腔。努力忽視微快的心跳,陽曦打趣道“點點,這是要執誰的手?”
“你的。”點點正色道,“夏陽曦,我想執你的手。”
陽曦放下她手裡的茶杯,握住她的手掌,輕佻一笑:“喏,如此可好?”點點神色暗了暗,將手抽了出來,退後兩步,嚴肅道:“你知我不是在與你玩笑。”她垂了眼瞼,聲音中帶了些許疲憊,“陽曦,我曾與你說過,若你要這天下,我願爲你踏得這山河破碎,再建它來日芳華。可是,我,我不是蘇秦,沒有那樣的堅韌,我不知道我還能把那句話維持多久。我也不是沈惜若,沒有那樣的驕傲,若你要我現在便瀟灑的轉身離開,我做不到。我更不是輕風,不需要糾結思量,進退維谷。我只是我,現在我會陪着你在這條路一直往下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有一天你停下來了,或是我走不動了……”
點點頓了頓,帶着期冀小心的問:“陽曦,我只想問一下,以後我失去了繼續的勇氣,若是有那麼一天,你願意爲我停下來嗎?”
房間裡默了半晌,陽曦笑了笑:“明日影衛便會來接我們了,屆時我將除去頭上的黑紗。回十幽教之後……
“我們便將婚事辦了吧。”
這話的語氣清清淡淡,就像在說今晚,茄子還是涼拌着吃吧,一樣稀鬆平常。但在點點的耳膜裡卻猶如一記驚雷,轟得她頭暈腦脹,半天才反應出一個字來:
“哎?”
陽曦看着她,只是笑。
正在此時,養在客棧後院的傻大貓突然爆出一聲驚天怒吼。震得房樑都動了兩動,外面頓時有些嘈雜起來。
點點被這聲吼嚇得回過神來。這幾日,村民們每日都給傻大貓獻上一隻肥羊,所以傻大貓都很安靜的呆在院子裡,從不驚嚇人。今日這是怎麼了?
點點推開窗戶往外一望,頓時驚了。怎會有這麼多官兵!
他們圍在院子外,拿着刺槍對着傻大貓,卻畏於它的氣勢,個個不敢上前。此時一人自衆軍士間走出,舉手投足間器宇軒昂。點點越看他越眼熟,腦海中精光一閃,這可不就是在城郊木屋中見過兩次的那個清官雲大人麼!
“他們怎麼追到這裡來了?而且曦曦你不是已經將祈雲長老推出去頂了罪嗎?”
陽曦眸光一閃:“興許是聽到了關於秘寶的一些風聲。”
點點皺眉,沒想到朝廷的消息這麼靈通,她轉過頭去探着外面的形勢,只見雲大人一抱拳朗聲道:“末將奉命捉拿魔教中人,還請掌櫃將自家寵物看管好些,莫讓它傷人。”
掌櫃哪裡見過這樣的仗勢,嚇得抖着腿抖着腳,靠在門邊道:“這,這,小老兒哪裡喂得起神獸,這是客人的……”
點點掩住窗戶,阻擋住那雲大人掃過來的犀利視線。她幾步走回牀邊,將陽曦扶到肩上:“現在只有跑了。”
陽曦冷靜道:“你我二人是決計逃不過官兵的追捕的,只有騎上傻大貓。”
“可是傻大貓在下面。我們要是跳下去,官兵人多勢衆……”
陽曦勾了勾脣:“我們自然不下去。”他對着窗外喚了聲,“傻大貓,我腿痛。”點點聽了這話很是汗顏,難不成那隻大老虎還能聽懂他在說什麼不成,又不是是什麼東西都像她洛點點一樣,隨傳……隨到的。
“碰!”的一聲,傻大貓撞破了窗戶,直直奔了進來,焦急的在陽曦身邊打着轉。點點愕然了,這是二樓二樓!它到底是怎麼上來的!
“乖孩子。”陽曦頗爲得意的摸了摸它的頭。點點覺得,這樣的撫摸,與素日裡摸她沒什麼區別。
樓下的官兵沒有了傻大貓的阻擋立刻蜂擁而入。走在後面的官兵只覺得頭頂上一暗,方纔那隻老虎馱着兩人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往村外跑了。
有士兵要追,卻見雲大人擺了擺手道:“無妨,村外自有埋伏。”
一路狂奔,直至村外。
一隻箭自草叢裡射出劃過點點的臉龐。兩人具是一驚。陽曦拍了拍傻大貓的頭,它一聲長嘯,騰空一躍。動作快如閃電。那些弓箭手估計是被迎面而來的這隻大貓嚇傻了,一時都忘了放箭。
傻大貓馱着兩人躍入叢中往那處老林中跑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鐵箭呼嘯而過直直插入傻大貓的屁股。大貓一聲痛吼。
點點驚了一驚往後一看,頓時覺得自己菊花一緊,掩面道:
“爆菊,太沒人性了!”
大貓又往樹林深處奔了一段路程,後面的追兵漸漸看不見了。大貓似筋疲力盡了,停在了處草深樹密的地方。點點扶着陽曦下了它的背。
大貓一聲嗚咽,很是蛋疼的蜷在地上不動了。點點往後面看了看,琢磨着,這箭要怎麼拔出來。
陽曦卻搖了搖大貓的脊背:“大貓你往那邊走,不要停。”
大貓可憐兮兮的嗚了兩聲,見陽曦態度很是強硬,便忍着疼痛往陽曦指的方向走了。看它拖着那支箭一步一回頭的走遠,點點很是不忍,陽曦淡然道:“我們躲去樹上,讓那些追兵跟着它的腳印追去。”
“可是,那些追兵若是抓住了大貓。”
“無妨,只是只野獸,不會爲難它的。”
點點依舊不放心的往遠處望了望。最後還是狠心任它獨自走遠。她在樹下將腿腳不便的陽曦弄上樹去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待陽曦坐穩了,點點正要爬上去時,忽聞身後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那些官兵竟這麼快就追了過來!
此時點點若是爬上樹去很容易便能被發現,她左右看了看貓着腰躲在了一旁一處淺坑裡。藉着半人高地深草掩埋了自己的身影。
“大人,那大虎的腳印往這邊去了。”
“追。”
點點屏息等着官兵走過,待走到陽曦藏身的那棵樹下,那個領頭的將領忽然突然頓住。點點呼吸一滯,緊張的看着那將領的動作。
卻見他緊蹙着眉頭,下頜微仰,慢慢擡起了頭。點點的心直打鼓,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主動引開那人的注意,反正自己一介女流……
“啪嚓”一聲在點點腳下響起。
大腦有瞬間的呆滯,點點還在想自己未曾挪動分毫,爲何卻發出了踩斷木枝的聲音,她低頭一看,一片新葉插在地上,周圍的草葉被齊刷刷的截斷。一根枯木整齊的被切斷在那片新葉的兩邊。
是有人自高處,以葉做劍,打碎了她腳下的這根枯木,發出了剛纔那聲響。
見那將領聽見聲響,立刻盯向點點這邊,神情凝肅的向她走來。點點擡頭望向那方大樹之上。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上面的人自藏得無聲無息。
棄卒保車。
她成了被棄掉的棋子?點點忽然很想笑。
你想與他執手偕老,卻不料人家根本就沒把你放在與他相同的地位上。他對你好,並不代表他不會竭盡全力的利用你。也許,他對你那般的好,只是爲了讓你擁有更大的利用價值……
就像現在這般。
點點收回自己的目光,專注的盯向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將領。前面的士兵見頭領忽然拔劍出鞘,都察覺到了不對,紛紛圍了過來。點點一聲苦笑,索性自己站了起來,她戒備的盯着圍作一圈的士兵,在原地踱了幾步。衆人以爲她要逃,更是緊張的將刺槍對準了她。
點點將那些被削切得整齊的草葉盡數弄亂。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陽曦,這次便作爲上次你救我一命的報答吧。從此,我們互不相欠了。
其實你不這樣做,我也會幫你……
誰叫我像個傻子一樣在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