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清晨總是來得早一些。
旭日初昇,凝結了一夜的水霧漸漸散去,這時的北海邊,微風習習,浪花輕柔,空氣清爽。
夏季是魚羣最多,收穫最豐的季節,也是在北海邊討生活的人們,最喜歡的季節。
王村是阡陌港西邊的一個小漁村,生活這裡的人,祖祖輩輩都是漁民。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所以,天剛矇矇亮,王村的漁民們便划着船,掛着網,迎着日出的方向前往近海,撒網捕撈那些在落潮後尚未逃遠的魚羣,孩子們則光着腳丫,揹着魚簍,一邊在沙灘淺水中嬉戲,一邊隨手拾撿着擱淺在岸上的蜇、蟹、貝殼,還有小魚小蝦。趕海,是每個漁村孩子最快樂的時光。
漁村中的女人們,忙乎完早飯,用竈火溫着。又給家裡的牲畜添好飼料,然後將殘破的漁網支放在家門口,一邊細心地縫補,一邊和左鄰右舍嘮着家常,悠閒地打發着時間。
外面的世界很熱鬧,可外面的世界她們不懂,只是聽說最近在打仗。
幸運的是,她們這個小漁村未被波及。
那些進過幾次城,平日裡總是嫌棄漁村的女人們,如今也都老實乖巧地呆在家裡,也不再拿那些浮誇淺薄的見識到處賣弄炫耀。
戰亂之中,這種平淡日子愈發顯得彌足珍貴。
驀地,孩子們的叫喊打破了村子的寧靜——
“娘!快來看啊!好大的船啊!”
“哇!船上站了好多人!”
……
聽到孩子們的聲音,女人們丟下手中的針線,不要命朝岸邊跑,然後各自找到自己的孩子扯到懷中,便一個個呆怔地注視着前方海面。
十二艘巨型樓船,頭尾相連,宛如長龍,捲起一朵朵巨大的浪花,從村前這片海域緩緩駛過,巨無霸一般的船體,賁張高揚的帆,很快遮擋了女人視線中的陽光,海面瞬間變得陰暗一片。
一艘正在返回岸邊的小船恰好行駛在船隊的航道上,小船上裝滿了魚,兩名漁夫卻面色驚恐,拼命划動着手中的槳,這些大船足有數十米高,百餘米長,船身帶起的巨浪,能將自己的小船一下掀翻
。
“快點,別看了!用力劃啊!”年長的漁夫一邊划槳,一邊大聲吼着身旁的年輕漁夫。
他當然認得這種巨大而昂貴的樓船,只是從未在村前這片海域見到過。
轟隆隆的海浪聲中,巨大的船體與小船擦身而過,小船一陣劇烈的搖晃,才慢慢平穩下來。
二十米之外,隱隱能看到船上站滿了盔甲鮮明的士兵,還有迎風招展的旌旗。
“那些人看起來好可怕啊!”年輕漁夫坐在搖搖晃晃的漁船上,臉色發白,用力地划着槳。
“有什麼好怕的?”年長漁夫白了同伴一眼。
“爲什麼不怕?”年輕漁夫有些不理解。
“他們要殺人,你以爲咱倆跑的掉麼?”年長的漁夫回頭望了船隊一眼,沉聲說道。
兩名漁夫不斷交談,長龍卻高傲地從他們身後經過,直奔阡陌港方向駛去。
……
阡陌港碼頭,依然人頭擁擠,穿梭往來,只是少了往日的那種繁華熱鬧。
在監工陣陣叫罵和鞭打聲中,大量奴工把各種物資從商船上搬運下來,放進倉庫,或者搬到馬車上,再源源不斷地運送到前方的軍營。
憚邦高原三面臨海,所以海運也是運送物資最便捷的方式。數十萬大軍壓境圍城,每日消耗的糧草也不計其數。
軍方抽調了許多商船用來運送糧草物資,憚邦高原幾個大型碼頭,每天都擠滿了各種運送物資的船隊。
今天抵達阡陌港的軍用物資是從西島帝國轉運過來的。
阡陌港駐紮了一支千人部隊,領頭的將領叫羅傑,是自由聯邦第17軍團的一名旅帥。
此次對桑族發動戰爭,自由聯邦總共調集了20支軍團,總計50萬大軍。第17軍團戰力中等,所以被派駐在大後方,負責後勤運輸。
羅傑對此很滿意,雖然進城搜刮沒他的份,但至少來說很安全。他還沒有成親,雙親也健在,自然把性命看得重一些。
羅傑的大戰經驗並不多,畢竟已經過年沒有爆發過戰爭了。
他對於戰爭的唯一理解就是不斷死人,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是自己人,抑或還是敵人,總之就是死人。等一方的人死光了,戰爭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至於交戰雙方的理由動機是什麼,他干涉不了,也才懶得去管。
聽押運物資的兄弟說,冰龍城已經支持不了幾天了,桑族也夠狠,九座邊城,打到只剩一座孤城,居然還不肯投降,讓自己這邊損失了五個精銳軍團。他們的兩個盟友北炎帝國以及羅斯帝國都被攔在高原之外,根本過不來,難道他們還以爲能有人來拯救自己麼?
唉
!捱過這幾天,也許就能領餉回家了。
有時候,還真羨慕莊稼漢們那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真希望這場戰爭能早點結束!
“羅傑將軍!西邊又來了一支船隊!”羅傑正在無聊的思索着,手下一名隊長匆匆跑來稟報。
“哦?不是剛送來五船糧食麼?這批又是什麼?”羅傑奇怪的問道:
“有報備麼?”
“沒有報備!”隊長大聲說道。
“打旗語,讓對方降帆,等待檢查!”羅傑皺着眉頭髮出命令,緊接着又說:
“擂戰鼓,全軍集合!”
戰時,每天來往碼頭的各個船隻都要提前報備登記,註明到港日期,貨物清單,發貨人、收貨人姓名等信息,否則是不允許隨便進港的。一支龐大船隊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港口,不禁讓他心生警惕。
“是!”隊長轉身走了出去。
羅傑隨後也跟着走向碼頭,他終究還是不放心,打算親自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敢在這個非常時期,如此囂張行事。
剛走近碼頭,那名隊長又一臉驚慌的跑過來。
“將軍!不好了!”
“慌什麼!”
“我們打出旗語,可對方根本不理睬!”
“他們——”
羅傑突然長大了嘴巴,擡手打斷手下的話,因爲他已經看到那些巨型樓船,張開七桅大帆,直接向着碼頭撞過來。
衝在正前方的一艘巨船上,還懸掛着一面格外醒目的藍色大旗,上面繡着一隻白色巨熊,在風中咆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