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狀態下的艾華斯表情嚴肅了起來。
他打量着眼前的“艾華斯”。
燦金色的短髮宛如火焰般向上凌亂的豎起,雙眼內部有宛如煙氣般流動着的紫紅色輝光。他赤着上半身,有着清晰可見的肌肉羣,皮膚也是接近咖啡色的小麥色。
他的皮膚上有着大量的銀色符文,交迭勾勒出給人以強烈神秘感的法陣與奇異的符文密語。它們吞吐着空氣中滿溢的元素之力,不斷吸入或是吐出青、紅、白、黃四色輝光。這些輝光在那個“艾華斯”的背後構成了一道由流轉着的四色光輝所構成的巨大光輪。
光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要形容的話,那便是“煌煌神威”。
比起艾華斯那白皙如玉的皮膚,以及雖然能看到些許肌肉起伏、但需要用手去觸碰才能感受到肌肉的勾勒完全不同。
眼前這個“艾華斯”就給人一種“徒手幾拳就能打死人”的感覺。
……比起這幅畫裡面所存在的“年邁的艾華斯”,艾華斯更願意相信這是他期待已久的另一個人。
“環天司……”
艾華斯低聲呢喃着:“我終於見到你了。”
將艾華斯攪入迷局、讓他成爲諸多陰謀詭計支點的元兇,銜尾之環儀式的開發與策劃,導致諸多滅世危機的罪魁禍首。同時也是打算吞噬艾華斯存在的神明……真正的穿越者,艾世平。
連艾華斯珍貴的前世記憶與名字都一併奪走……亦或者說,就沒有給他留下。
而某種意義上,祂甚至還算是艾華斯的本體與創造者。
至今爲止,環天司只是以隻言片語謎語人的身份出現。
突然接觸到人格化的環天司,艾華斯有些猝不及防。
原本艾華斯還以爲,自己會在擊敗墮天司、擊敗災厄魔龍……甚至擊敗養父之後,纔會遇到這個傢伙。祂應該就站在那陰暗的宮殿之中,等待着自己的挑戰、作爲一個宿命之中必須面對的對手,決定彼此的生死存亡……
可如今,祂卻出現的這麼早。
早到艾華斯毫無預備,甚至沒有情緒的醞釀……
“其實你現在應該叫我無盡之結,”艾世平笑着,倒是顯得很是親和,“但環天司也行,隨你……”
祂退後半步打量着艾華斯,就像是在欣賞自己最爲完美的作品一樣。
“這個時機很不好找啊。”
環天司感嘆着:“只有在你的超越之魂分離出去的情況下,你纔會安心聽我講話。可教國那邊我又不好降臨,只能在夢界等你過來了……”
“……也就是說,”艾華斯眉頭微微緊皺,“因爲我死了,所以你纔會來到我面前嗎?”
“你和阿萊斯特有一個死掉,我就會來。你們總得分開才行……要是見到阿萊斯特向我發起攻擊,你也會跟着一起來的吧?那可就不好了。”
環天司笑眯眯的說道:“這哈基米啊,要是發瘋咬人了,那就是鍵帽啊。”
艾華斯聽不懂祂說的是什麼,但也能敏銳的感覺到不是什麼好話。
他眉頭緊皺,但又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在沒有遇到阿萊斯特的情況下,他確實有耐心聽環天司說話,也確實充滿了好奇。
“……你到底想做什麼?奪走我的身體,然後升格成銜尾之環嗎?”
艾華斯反問道:“無盡之結就不行嗎?”
“開什麼玩笑。你不會覺得自己很特殊吧?”
環天司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雖然溫和又耐心、但言語之中卻有一種無法遮蔽的傲慢與淡漠:“我要成就銜尾之環,根本用不到你。你甚至連‘艾華斯’這個名字都不瞭解是什麼意思。
“聽好了,艾華斯——我是你的牧者。無論是你還是阿萊斯特,從最開始就是我分離出去的一部分。你只不過是忘記了太多東西,所以產生了自我意識……因此如果有朝一日我需要補完自己,那也不是‘奪走你的身體’,而是收回屬於我的財產。”
“那如果,”艾華斯沉聲道,“最終的結局,是……我把你吃掉呢?”
“……呵。”
環天司笑了笑,完全不在意:“真能做到的話,你隨意。牧養法也只是一座橋樑,它不是目的。以誰的意識爲主體,是仍舊肉體凡胎的凡人才會糾結的東西。只要死過一次,你就知道這根本不重要。這種事就像是一本小說的簡介……雖然也很重要,但沒有也未必不能看,最關鍵的還是內容。
“當你成爲了我,你最終也會選擇和我一樣的做法。我瞭解你,就如同我瞭解我自己。我知道我切分出去哪些東西,也知道你會怎麼選擇。所以我剛剛纔會問出那個問題……”
“……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嗎?”
艾華斯低聲喃喃道。
他反問道:“這就是你舉行銜尾之環的理由?”
“哦?”
環天司臉上仍舊是毫無變化、宛如神像般慈悲的微笑,如同伸個懶腰般張開雙臂:“那就看看這個世界吧。
“這是我沒有舉行銜尾之環儀式的世界——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不錯。”
艾華斯實話實說:“超凡之力與科技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
“——就像是我們的前世一樣,對吧?甚至變得更有趣了。是啊,如果從有趣的程度、亦或是文明的發展來思考,這樣確實沒錯。”
環天司微微低垂雙眼,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淡。
“在這裡說,你可能沒有直感。”
祂說着,伸手搭在了艾華斯的肩膀上。
下一刻——
周圍的世界驟然被改寫。
淺紫色的天空之上,銀白色的漫天星辰化爲與自己同行的流星。
而深紫色的河流奔涌如浪濤,環天司就踏在一塊小小的冰塊之上、順流而行。祂將所有星辰都甩在身後,在他面前的唯有無盡的、彷彿要吞沒一切的黑暗——那河流尚未流經之處,一切都是渾濁不定的黑暗。唯有在源流行過之後,那裡才終於顯化成了美麗的紫色。
“這是……”
“第八源河,更易之河。”
環天司擡起頭來,平靜的說道:“你或者我——總有一日要得到這條河的力量。”
“……你就這麼渴求力量嗎?”艾華斯呢喃着。
“渴求?力量?”
環天司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笑了出來:“不,你根本沒理解成爲柱神意味着什麼。只要有一天踏入這條源河,那就成爲了輪迴不侵的柱神,終有一日會再度回到這裡。”
說着,祂指向了前面的虛無:“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
艾華斯沒有回答。
他嘴脣抿緊,眉頭緊鎖。
這真的……是自己嗎?
明明是被切割下來的一部分,爲什麼他們之間的差距會這麼大?
“那是不存在的第十源河,【虛無】。而我更願意將其稱之爲‘虛空之低語’。”
環天司回頭看向艾華斯:“你應該聽過了吧?在另一條世界線……在那個‘新阿瓦隆’叫做‘倫敦’的世界線,1999年的12月31日的下一刻、世界被凝固爲黃昏色的故事。
“我要從另一個角度爲你講述這個故事。
“——這個世界已經重啓了八次。在那一天,世界並不是毀滅了……而是被‘凝固’了。
“這八千年的歲月,周而復始的循環着。琥珀保存了這個世界,她因這一功績而升格爲柱神,從那之後……整個世界就始終在琥珀體內循環。
“我輪迴的權柄也並非是在那之前就已經四分五裂……而是被我交給了琥珀。”
環天司平靜的看向艾華斯:“牧養法的第二效果,你使用過嗎?
“將幻魔之力賜予他人——而衆所周知,天司與柱神也是一種幻魔。
“我將自己全部的柱神之力都交給了那個女孩。她就是這個世界的活柱。”
“……琥珀體內的那個女孩,不是‘錯誤’的柱神嗎?”
艾華斯意識到自己之前猜錯了一件事。
環天司反問道:“你爲什麼會認爲,所有的源河都一定分配了柱神呢?
“你根本沒理解成爲柱神意味着什麼。那是此世之活柱。
“若是成爲柱神毫無代價……
“——那你又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