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我,你也會傷心難過
小天堂之上,天下使出風之力的那一刻,夕然似有感應,她獨自來到天之殿外。殿門開着一扇,可以看到天上正坐在桌前,望着衣袖沉思,夕然知道,天上又想起雪姐姐了,不禁舒了口氣,這才拾級而上。
天上聽有人來,擡頭見是夕然,不由有些訝異,因爲,夕然已經二十年沒有來過這裡。
“夕然?”天上問了一聲。
“君上……”夕然只說了這兩個字,便再也張不開口,她實在不知怎麼說。
天上走到夕然身前:“但說無妨。”
夕然終於開口:“剛纔,我感應到了空間之力。”
天上疑道:“你怎麼會感應到?”
夕然忐忑回道:“他曾經教過我。”她之所以忐忑,因爲這件事天下不讓她告訴任何人。
天上望向夕然:“夕然,我知道這些年你想天下,我也想他,可是你應該知道,這只是你的錯覺而已。”
夕然搖了搖頭:“不,不是的,我真地感受得到,我的感覺不會錯的,那人就是天下。”二十年來,夕然再沒提過天下的名字,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這一提起,就如同今天一樣再也藏不住。
天上見夕然激動不安,緩緩勸慰:“就算有人施展了空間之力,就算那個人真是天下,我們又能如何?”
夕然脫口而出:“我要下界找他!”
聽夕然說得如此風輕雲淡,天上嚴肅道:“夕然,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天下輪迴後,空間之力再無人掌控,此時仍在世間遊離,若是頻繁擺出天心法陣,後果誰也不能預計,你怎會……”天上真地不忍責備。
夕然情真意切道:“我真地很想他,只要你答應讓我下界就好,我不會奢求其他的。”
天上聽到此處,想到夕然品性醇美,絕不會提出非分的要求,這才明白過來:“你要用你僅僅學到皮毛的空間之力下界?”見夕然點了點頭,天上堅決道:“天下雖然教過你空間之力,可是至上之道又豈可輕易得窺?不行,我不會允許的!”
夕然茫然道:“爲什麼?爲什麼你這都不能答應?”
天上放緩語氣,語重心長勸:“夕然,你這般下界之法,必使元氣大傷,沒有幾年時間,如何恢復得過來,這期間你與常人無異,又如何保自身周全?九嵩山高約萬米,你如何走得下去?”
夕然早想到了這些,她輕輕咬了咬嘴脣:“我不怕,爲了他,我什麼都不怕。”
天上深嘆一聲:“就算你出現在他眼前,他也不認識你,他不再是天下,他再也不會是天下了,世事多變,你這又何苦?”
夕然一心下界,未及細細思量便回道:“我知道,可是隻要能陪着他,我就心滿意足了,就像以前雪姐姐陪着你一樣。”見天上沉默不語,夕然再道:“就算他不再喜歡我,哪怕不認識我,只要能陪着他,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感受到的。你一直思念雪姐姐,不也是相信你的思念她能感受到嗎?”
天上一時神傷,轉過頭去強作鎮定,道:“不,我知道若雪再也不會感受到了,我只是不想遺忘她,僅此而已。你也應該將這份情藏在心裡。”天上這句話看似無情,可實實是無可奈何之語,要是夕然下界就可以再續前緣,天下輪迴前又怎會那般傷悲?天上何嘗不想見到弟弟和夕然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事到如今,他只能期望夕然和他一樣,將天下藏在心中,雖然他也知道這未免太殘酷了些。
聽到這裡,夕然苦澀一笑:“藏在心裡?這些道理我怎會不知,可是真正面對,君上,你讓我如何做得到?”說着,委屈難過下,眼淚悄然落下。
見此情形,天上更覺不忍,他對相思之苦深有體會,這一來怎麼再忍心拒絕:“好吧,你去吧。”
夕然見天上竟然答應,露出久違的笑容,鄭重道:“君上,謝謝你,我會保重的。”說罷,生怕天上反悔,快步走出殿外。
望着夕然的背影離去,天上也走出殿外,望着小天堂遠方的虛空,就在那裡,天下以空間之力劈開了通往輪迴之獄的大門。長久後,猶似自語道:“若不如此,她怎會忘記你?”
跳進空間裂痕的天下醒來後,只覺眼前一片明亮。他放眼望去,眼前景色蔚爲壯觀,這是花的海洋,不足一尺的紫花開滿原野,伴着淡淡的的清香,讓天下暫時清爽了不少。拖着疲累的身體,天下一邊喊着大眼睛,一邊找尋着,他堅信,大眼睛和他一樣,就在這片花叢的某一處。
太陽慢慢西斜,天下仍在仔細地尋找着,偌大的花叢沒有找過的地方所剩無幾。可是偏偏這時,他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他不知道,女魔王咬到他肩頭的同時,他已中毒了。天下又找了一處,這才抽空揉了揉眼睛。終於,他搖搖晃晃地找完了每一處可能藏身的地方,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天下轉頭四顧,好是茫然,他情不自禁想喊一聲:“大眼睛,你到底在哪?”可這時只感喉嚨腫脹,竟說不出一個字來,天下心中焦急,更覺天旋地轉,片刻後就暈倒在地。
時間悄悄逝去,被風之力餘威波及的葉落三人終於也醒來了,他們在周圍找尋了好久,也沒找到剛纔遠遠看到的一人一獸。葉落再度感知一下後,纔敢確定,自言自語道:“竟然是空間法術!”而與此同時吳萱腦海中浮現出了十年前的天下,再回想一下剛纔的身影,心道:“又是他們麼?”
吳痕過去撿起斷成兩截的劍,又是一陣難過,就在他擡眼之際,發現了地下有幾片破碎的羊皮紙,羊皮紙顏色暗黃,若不是吳痕附身撿劍,也未必會看得到。吳痕也沒在意,順手將其撿起放在懷內。三人再無其他發現,只好向山下走去。吳萱問老師:“老師,那個女魔王呢?”葉落回道:“已經被撕成了碎片。”吳萱顯出一絲驚喜,望着吳痕說:“哥哥,那這麼說你也算完成了任務,可以得到懸賞令牌了。”吳痕露出一絲苦笑:“或許是上天憐憫我罷了。”
走下了清風山不久,三人就看到了等待的吳氏族人,吳員外見孫子安然無恙頓時激動不已,趕忙向葉落深鞠一躬,葉落忙道不敢。
夜晚降臨,吳痕坐在自己房裡,閒來無事的他,拿出懷裡的羊皮紙,在桌上拼湊起來,羊皮紙上畫着奇怪的字符,他翻閱了不少書,仍然不能解讀上面寫着的是什麼,前去請教葉落,葉落也說不出所以然。
過了沒幾天,女魔王被消滅的消息如插了翅膀一樣,飛向了各處。這天清晨,就有人來邀請吳痕去皇家學院一行,意味着皇家學院正式接納了這個年僅三十的公子。皇家學院是這片大地上最爲高級的修道學府之一,坐落於暗月國皇城幽州城的東邊,光是修建便花了十年的時間。它的地位僅次於傳說中的身語意宮殿——當初傳道的三位長老親手創建的修道之地,不過現在很少有人知道身語意宮殿位於何方。
這一天,吳痕站在了皇家學院的門口,他理了理衣襟,跟着一位皇家學院的人員走了進去。不多久,便來到了一處書房,這人在外邊稟報一聲:“長老,吳痕來了。”裡面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嗯,請他進來吧。”這人做出請勢,自己便下去了。
吳痕推門而入,只見桌前坐着一人,看樣貌年紀應該和他父親相差無幾。眼前的人名叫傅劍寒,乃是金屬性的集大成者,清風山一帶屬於他責任範圍,因此他發下懸賞令牌,一來斬妖除魔,二來也想找一個傳人。
傅劍寒問道:“年輕人,那日你隻身前往深山禁地,心中可有害怕?”
吳痕流利地答道:“稟前輩,修道之路,荊棘滿布,孰能不畏,吳痕只是不敢退縮而已。”
傅劍寒聽了回答,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你這種捨我其誰的勁頭,我很是喜歡,來坐下來。”
吳痕不敢入座,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道:“其實,其實女魔王並不是我殺死的,聽葉落老師說,女魔王是死在空間之力下。”
傅劍寒讚許地點了點頭,將吳痕按在了椅子上,接着說道:“我不在乎女魔王是否死於空間之力下,你能得到懸賞令牌,說明你我確實有師徒之緣。”
吳痕聽傅長老的口氣,似乎對空間之力有些瞭解,好奇之餘問道:“這空間之力究竟是什麼?”
傅劍寒有些感慨道:“空間之力又叫做雲之力,掌握了這種力量,便可以召喚風雨雷電爲自己所用,到了一定境界,隨手一劃,便可以將空間劃開,不過這種高深的修行法門我也只是聽聞而已。”
吳痕聽後心中暗想:“當年我見到的天神,會不會掌握了這種力量?”
見吳痕若有所思,傅劍寒又說話了,似乎今天見到這個與自己年輕時有些相似的年輕人,讓他心情格外開朗,他道:“你也無需羨慕,不管五行之術還是已經失傳的諸如符咒、陣法等修道法門,歸根結底,都是爲了佑我世人,只要一心向道,誰都可以躋身小天堂。”
吳痕聽後趕忙稱是:“晚輩謹記教誨。”
傅劍寒也是個極爲爽快之人,聽吳痕還稱自己爲前輩,假裝不悅道:“怎麼還叫前輩?從現在起就叫師父吧,什麼拜師的禮節也統統免去了。”
吳痕喜不自勝,忙跪在桌前:“吳痕拜見師父。”
傅劍寒也即刻改口:“徒兒,你現在施展下金之力讓爲師看看。”
吳痕有些猶豫:“師父,就在這裡嗎?”
傅劍寒將手一擺:“你大膽施爲便是。”
吳痕聽罷,即刻集中意念,慢慢托起雙手,將修煉了二十年的金之力使了出來,只見他全身有橙色的光彩流溢,一柄銀色的光劍在身前立起,隨着他右手一指,向着屋外的假山飛射而去。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修道者的實力是根據使用法力時周身的色彩區分,如果修行的是正統之道,從低到高依次爲白色、銀色、黃色、藍色和紫色,而邪術則爲黑色、灰色、褐色、青色和紅色,是大周天運轉後氣息外溢的現象。這周天功夫是修道的必由之路,無論什麼體質,其修習法門基本一致,先紮紮實實練好靜坐吐納的基礎功夫,再用意識引導氣息上升,如此下去自會練通小週天。這一階段僅是強壯體魄和鍛鍊心緒意識,只要不急不躁,因勢利導,每個人都可練習。
打通小週天後,氣感消失、意念變輕,便進入了無爲的清靜境,即小週天功成,接下來便是大周天。大周天是相對於小週天而言的,它不僅要用意念調動引氣運行,還要輔以必要的功法口訣,更重要的是要有相應的體質,如此練上多年,所修煉屬性的功體便會在大周天運轉,逐漸掌握精神溝通、意念移物、幻形化術、凌空飛行等修道技能以及相應屬性之力,證歷先天之境,其妙處之多,難以盡言。這裡需要再說明的是周天功夫的等級顏色與金木水火土各自屬性的法劍顏色是沒有聯繫的,無論到哪種境界,各屬性的法劍顏色仍然是銀色、碧色、藍色、赤色和黃色,與周身流溢的光彩互無相關。
吳痕使出金之力後,只見傅劍寒袖子輕揮,一堵土牆忽然升起,將這一擊擋了下來。
吳痕看到這幕心中頗感震驚:師父竟然會使用土之力,但更多的是失落,他修道多年的全力一擊竟被師父輕描淡寫地擋下,相形之下難免有些慚愧。
傅劍寒見狀問了一聲:“怎麼不見你的法劍,難道對爲師也要藏拙?”
吳痕忙道不敢:“師父明鑑,徒兒法劍已遺失多年。”
傅劍寒頭一輕點:“跟我來吧。”說罷轉身出房,吳痕趕忙跟在身後。
兩人轉過幾彎,來到了皇家學院的書館內。傅劍寒停下腳步,給吳痕說道:“以後你要是有疑惑可以在這裡找尋答案,爲師也會爲你解惑,但不一定能時時在你身邊,還要你苦心鑽研纔是。”之後拿出一柄赤色法劍,道:“這把棲霞劍跟了我多年,今日我初爲人師,這柄劍就贈與你吧。”普通的金法劍乃是銀色,這柄棲霞劍竟是赤色,顯見其不凡。
傅劍寒又親自交待了些注意事項,這才轉身離去。這工作本不應該是傅劍寒這種長老來做,可如今他親自交待,足見其對吳痕之用心喜愛。吳痕明白此間道理,心中感動,此後更加刻苦修煉,完全沉浸在修行之中,這使得傅劍寒更是心中欣喜。
與此同時,一座峰巒頂端的半空忽然劃開一道口子,一個紫色身影從裂口中落了下來。這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名爲九嵩山,山腰以上,常年爲積雪覆蓋,不僅如此,山上的霧氣更是濃厚,五米開外便已看不清任何事物。可是在這峰巒之巔,卻有一個身着紫衣的姑娘,正是從小天堂下界的夕然。夕然臉色煞白,正如前文所說,已是元氣大傷,若要比較,此時的道力甚至與大眼睛相差無幾。夕然環顧四周,觸目所及皆是一片茫茫,她稍稍平息了下胸前翻涌的氣息,茫然道:“天下,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