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靈驗,誰會祭奠
自彼岸之道大肆傳開之後,東海之濱迎來一波又一波的訪客,可是這麼多人,船隻哪裡夠用,所以不少人選擇了強取豪奪,沿海一帶頓時混亂不堪。大眼睛一行人不願多生事端,只好帶着仍在昏睡的天下挑人少處北行。
這天,他們來到一座丘陵,這丘陵延綿十數裡,走到山下,眼前竟然光禿禿一片,無數個嶄新的樹墩觸目驚心。衆人走到半山腰,只見到處人頭攢動,伐木聲、爲木材歸屬的爭吵聲不絕於耳。
妙言向着山下看去,憂慮道:“山木採無虛日,天若暴雨,水無所礙,到時,山下的人們必將流無定所。”
吳萱也道:“誰能想到,堂堂修士,竟然會爲了些許木材掙個面紅耳赤?”
這時,蕭俊擡頭看向山上,開口道:“可能還不止如此。”
話音剛落,七八個修士欺到近前,戲謔地對答起來:“喲,這裡不是有現成的木頭嗎?”“雖然少了一些,可是總比用來擔個死人強。”話語中既蠻橫無理又目中無人。
見來人如此兇相,珠珠急忙躲在了大眼睛身後。
聽來人竟將天下說成死人,大眼睛頓時一怒:“你說什麼?”
其中一人立即回道:“喲,還生氣了。”又一人道:“老子也不想和你們廢話,識相的就放下木材走人,不然等到暴屍荒野,在野獸肚子裡可無法哭爹喊孃的喲。”
聽這人越說越離譜,大眼睛就要給他們點顏色,吳萱忙攔住他:“天下是不會和他們計較的。”
蕭俊走出幾步,來到這羣修士前,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諸位還是擦亮眼睛。”
這羣人受到元素異變的影響,早就變得性情暴躁,如今又無法尋到船隻出海,更是憋了一肚子火。聽蕭俊這麼說,紛紛撩起衣袖:“既然你們不怕死,那就怪不得我們了。”說罷,使了使眼色,七八人紛紛圍了上來。
躲避無處,大眼睛他們只好見招拆招。只是一方輕鬆寫意,一方手忙腳亂。
這羣修士見遲遲佔不到便宜,面子上哪裡過得去,一個個竟開始拼起命來——從前與妖靈對抗恐怕也沒這麼賣力。如此一來,山上頓時五行之力氾濫。隨着戰鬥白熱化,一陣地動山搖忽然傳來。兩邊人尋聲看去,只見山上衝下一大羣豪豬,獠牙竟有一尺之長。這羣豪豬本棲息於此,受到打鬥的驚擾也衝過來湊熱鬧。
大眼睛他們本就留有餘力,逢此突變,應對起來自然遊刃有餘。可另一邊並不好受,有兩個修士竟然被野豬的獠牙穿倒,一時鮮血直流。然而衆人驚訝的還在後面,這被撞倒的兩人,忽然間神情異樣起來,他們緩緩起身,目光死死又好奇的盯着傷口,片刻後竟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聽到笑聲,野豬羣又改變方向,向着兩人衝撞過去。只聽噗聲不斷從血霧中傳出,在大笑聲中,衝向兩人的野豬竟然一個接一個被生生撕成了兩半!消滅了送上門的野豬後,兩人將目光移到了同伴身上。他們的同伴還未反應過來,就落得和野豬一樣下場。
見此情形,蕭俊忙道一聲:“不好!”衆人也看出端倪,這兩人的心智必是受到異變元素的侵蝕,此刻做的事已不能用常理揣度。
見着魔一般的二人向着蕭俊和大眼睛走去,妙言忙道:“快用元素法劍!”二人即刻會意,召出元素法劍,果斷地解決了眼前二人的性命,紊亂的元素氣息這才緩緩散去。
衆人還來不及鬆口氣,珠珠又喊了一聲:“你們看!”衆人順着珠珠指的方向看去,半空中一個黑影在迅速逼近,一會後就瀟灑地落在了他們眼前。只見來人一身黑袍,臉上深刻着幾道黑紋,表情冷漠地望着他們。
“是他!”衆人認得來人,當時他妄想通過彼岸之道救活心上人,不過此時,他追尋彼岸之道“成功”,內心已徹底被慾望佔據。
“本使者姓方名涓。”方涓自我介紹道。
“使者?”衆人有些不明所以。
“從前有天罰使懲惡揚善,而我們天欲使正好與此相反。”方涓解釋一番,接着更直截了當道:“五行既亂,五常盡失,無盡之海近在眼前,你們還要作困獸猶鬥嗎?”
“你既知無盡之海的劫難,也必定知道彼岸之道是假,可爲何還散佈謠言?若非如此,又哪來無盡之海?”妙言質問道。
“真假該怎麼分辨呢?如今,彼岸之道助我成爲人上之人,我覺得它就是我要的真實。再說,這件事我不來做,也會有人來做,該來的始終要來,這一點我想你們應該清楚,與其便宜他人、而自己繼續仰人鼻息,不如接受這份使命,誰又敢說,這不是命運對我追尋彼岸之道勇氣的嘉獎?”方涓說的頭頭是道。
“嘉獎?你竟然會認爲這是嘉獎?難道你忘記了追尋彼岸之道的初衷。”吳萱憤憤道。
“這件事不勞你操心,等天尊宏圖大展,我想要什麼還得不到呢?一個區區女子我又豈會記掛在心。”言語中對過往的自己很是不屑。
一個人連自己的過往都能否定,還能對他有所期望嗎?聽到這裡,衆人已感不妙,蕭俊道:“既然你認爲我們是困獸猶鬥,那你覺得憑你這個人上之人能攔得住我們嗎?”
“當然不能。”方涓果斷承認道,接着從剛纔的修士屍體旁撿起一柄木法劍,手掌隨意劃過法劍,就佔爲己有,而後法劍直指天下:“我要的只有他,至於你們,自然有其他人對付。”話音剛落,半空中落下四個身影。
衆人定睛看去,來人竟是王弦、李明、水亦奇、李公公四個,無一例外,他們的臉上也深刻着幾道黑紋。衆人不解道:“怎麼回事?”
“他們誤打誤撞深入東海,天尊見他們正好和我湊齊五大元素之力,便將彼岸之道的雨露也嘉獎給他們一些。”方涓細心的解釋後,水亦奇率先開口:“蕭俊,現在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殺了她或者與我爲敵。”
蕭俊豈會和水亦奇一樣出賣靈魂、反覆無常,他不假思索回道:“休想!”
水亦奇聽後毫無失望,反倒有些興奮:“這樣最好了,我終於有機會把你踩在腳下蹂躪,那時就算你跪地求饒,我也不會再有絲毫憐憫。”聽到這,王弦有些不耐:“臭娘們,說夠了就動手吧!”說着,率先向妙言出手,場中頓時一片混亂。
大眼睛他們沒有想到,這四個人在彼岸之道的洗禮下,實力早已與己方四人持平,然則,旁邊的方涓還對天下虎視眈眈,大眼睛他們不得不輪流接下方涓對天下攻擊,如此一來,只是十幾個回合,他們就被逼在了一個小圈中。這樣的局面對大眼睛他們更是不利,面對方涓五個人的道力傾瀉,他們應付起來更是左右支絀。
見久拖必敗,蕭俊抽空對吳萱、妙言道:“再試試天雲法印!”二女會意後,找準時機,水木兩柄法劍故意撞在一處,頓時,天雲法印光芒再放,流溢的光彩將六個人包裹起來。
見狀,方涓忙道:“摧毀那個符文!”說罷,五個人紛紛攻向天雲法印。幾輪攻擊下來,天雲法印的光芒終於淡去,可眼前卻已空無一人。
雖然天雲法印不負衆望地將大眼睛六個人傳到了百里地之外,可作爲調動天雲法印的代價,不僅吳萱和妙言受傷不輕,而且,因爲承受了極大的邪惡之力,水木法劍上的天雲法印也當着衆人的面慢慢消弭。
衆人緩了緩心緒,這纔在附近找了處小廟歇息。等進到廟內,吳萱不太確定道:“妙言,這裡我們好像來過。”妙言點了點頭:“在這裡,你爲了救助染了瘟疫的村民險些發生意外。”
得到妙言的確認,吳萱轉頭對大眼睛道:“就是在這裡,我和天下才算真正認識。”
大眼睛點了點頭:“也希望他能在這裡醒來。”說罷,默默看向仍在昏睡中的天下。
衆人喘息一陣,蕭俊再道:“從方涓剛纔的話語中,可以判斷,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妙言道:“可是人海茫茫,他們應該不會輕易找到我們吧。”
蕭俊想了一想,疑惑道:“那方涓怎麼會忽然找上門來?按理,他已經回來數日,不該現在纔來,難道剛纔是什麼暴露我們?”
蕭俊的話,忽然讓妙言想起一件事來:“不好,天下曾說,五元素法劍會與命運之輪掣肘,一定是剛纔使用元素法劍招來他們。”
聽罷,蕭俊和大眼睛頓時明白過來,這一刻,二人同時做出關鍵決策。蕭俊看了一眼大眼睛,見大眼睛也予以迴應,便對二女道:“你們即刻帶着珠珠和天下向北走,去找吳痕!”
大眼睛也道:“切忌不要再動用法劍,我們會先去東海邊等你們。”
聽罷,吳萱一時沉默不語。
妙言輕問:“萱,你怎麼想?”
吳萱擡頭看了一眼妙言,再看了眼大眼睛和蕭俊,對妙言道:“你跟我來。”說罷,帶着妙言匆匆出廟。
二女走出一段路後,妙言才問:“萱,時間緊迫,現在要去哪?”吳萱道:“白澤祠。”妙言記得那個地方,早前,她們來到這裡時,聽到人們說過,白澤祠可以爲心上人求取平安符,一人只一道,心誠則至靈,便問:“你要去求平安符?”
“嗯。”
“可是祈求真的有用嗎?當時村民們染上瘟疫,要是靈驗,他們怎麼會不去求呢?白澤祠又怎會那般殘破?”
“我也說不清楚,只是,如今的形勢,我們還能做什麼?”
妙言聽罷,略作思忖:“蕭大哥和大眼睛要面對他們,天下又遲遲昏迷不醒,形勢的確不容樂觀。”便道:“你一定是爲天下求吧。”
這時,她們已經走到一個上坡處。聽了這話,吳萱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小廟。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天下安靜地躺在那裡,而他身邊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這邊,目光曾在吳萱身上幾多停留,假裝不經意地短暫停留。或許大眼睛也心中有話,不過卻不會說的這麼詩意:“我對她只能隔窗遠眺,永遠觸手難及。”這樣的故作不經意吳萱也曾有過,在天下受到惡犼之傷之時。
看到這,吳萱心中一酸,可轉眼終得釋懷:“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混淆了情與義。”說罷,向着白澤祠走去。妙言愣了一愣,轉眼也明白過來。
一盞茶過後,吳萱和妙言返回小廟,妙言將蕭俊拉到一邊:“我們會盡快回來,要是你辜負了我,就算是追到幽冥地獄,我也會找你算賬!嗯,這個給你,萬事小心。”
與此同時,珠珠看着似乎有話要說的吳萱姐姐:“姐姐、姐姐,你怎麼又偷瞄大哥哥。”
聽到這話,吳萱將一個錦袋交給珠珠:“這個是給大哥哥的,你去幫我交給他。”
珠珠好奇地接過看了看:“這是什麼呀?”
“別問了,去吧。”
珠珠只好蹦到大眼睛前:“吶,這個是姐姐交給你的。”
大眼睛接過打開一看,一張整齊疊起的三角狀平安符映入他的大眼睛內,他再看了看妙言的舉動,似有所悟,低頭來到天下旁。
大眼睛正準備將平安符放到天下懷中,吳萱攔住了他:“給他會不靈的,放心吧,我會保護好你的天下的。”說完,對着大眼睛眯眼一笑,以掩飾心中之窘。
一時之間,大眼睛手中的錦袋似有千鈞重,他的手竟然有些許顫抖。
吳萱無奈地將大眼睛的手掌重重合上:“寄願平安符,保我心上人。一人只一道,心誠則至靈。若是你沒遇到危險最好,若是遇到,它會告訴你是否真的這樣。”說罷,吳萱朝着妙言點了點頭,二女擡起木撬上的天下走進了夜色之中,珠珠則一步三回頭地對着大眼睛作着鬼臉,心中的喜悅早已取代了懼怕和不捨。
二女走後,蕭俊來到大眼睛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眼睛兄弟,該我們了。”大眼睛這才擡眼看了看已幾乎難看清的背影,緊緊攥起錦袋,和蕭俊向東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