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燈籠外紗籠着暖黃的一團燭光,地上一點點紅黃色的影子,不住的隨着秋風在搖擺不定,好像是一隻隻眼睛,想打個盹兒,卻勉強支撐了起來。
走廊下站着幾個人,一件明黃色的披風在這夜色裡依舊顯得亮眼。
“皇上,夜色已深,你早些歇息去罷。”慕瑛看着站在身邊的赫連鋮,暗自長長嘆息一聲,他對自己的照顧,已經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相信宮裡有不少人心裡十分忌恨,就如今日那位賀蘭綿福毫不客氣的對自己做出了“紅顏禍水”的評價。
“瑛瑛是在關心朕?”赫連鋮眉飛色舞:“朕知道瑛瑛的心。”
慕瑛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裡。赫連鋮有時候真是聯想浮翩,自己也沒必要去糾正他,任憑他胡亂猜測便是。
“瑛瑛,朕這就回盛乾宮去了,你才該要好好歇息呢。”赫連鋮伸手捏了捏慕瑛的手心,朝她笑了笑:“瑛瑛昨晚還有些不適,雖則王院首湯藥甚有作用,可還是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
“皇上。”見赫連鋮興致很高的樣子,慕瑛鼓起勇氣來:“慕瑛在宮裡一住便是半年,十分想念家人,現兒慕瑛的身子也已經大好了,請皇上准許慕瑛明日出宮回府居住。”
“瑛瑛,你想出宮?”赫連鋮的眉毛瞬間又攢到了一處,臉上有不悅之色:“怎麼?你不願意住到宮裡,不願陪着朕不是?”
她是不是……赫連鋮的心忽然就嫉妒了起來,彷彿被什麼咬了一口,一絲絲的痛。
“皇上,並不是慕瑛不想陪着皇上,只是慕瑛的身份……”慕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她不是赫連鋮的綿福,跟宮裡的太后娘娘也沒什麼關係,她住在這映月宮,真是名不正言不順。
赫連鋮瞟了慕瑛一眼,有些猶豫:“瑛瑛,你老實跟朕說,是不是因着朕還沒給你一個分位?若真是這樣,那朕便準你出宮。”
“皇上,慕瑛說的乃是千真萬確,這身份尷尬,如何能在宮中住下來?”慕瑛朝赫連鋮行了個半禮:“還請皇上體諒。”
“瑛瑛,朕相信你。”赫連鋮一把抓住了慕瑛的手,將她拖到了自己身邊一點:“瑛瑛,你老實說一句,你的心裡,可有朕?”
他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望到她的眼睛裡邊去,目光灼灼,讓她半分也迴避不得。
她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輕輕點了點頭。
赫連鋮的臉孔瞬間就亮了:“瑛瑛,真的?你說的是真話?”
“是。”慕瑛又堅定的點了點頭,其實不用赫連鋮逼視的目光,她不能違背自己的本心,她喜歡他,不管他曾經有多麼對她不好,她還是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他。
因爲他們互相能懂彼此的心,他是唯一能覺察到她內心痛苦掙扎的人,而他孤單的時候也只有她站在旁邊,跟他一起去面對世事無常。
赫連鋮興奮了起來,張開手臂將慕瑛擁在懷中,嘴脣在她額頭上輕輕碰了碰:“瑛瑛,朕真高興,真的太高興了。”
他低頭望着她,就如望着一件稀世珍寶一般,伸出手來慢慢摩挲過她的臉龐,小心翼翼的落在了她的脣瓣上,指尖的溫熱在她的雙脣間迅速傳開,讓慕瑛只覺得全身顫慄,一顆心不由得慢慢的沉了下去,再也爬不出那一彎溫柔的深潭。
“朕明日讓人送你回府,你乖乖的在家裡準備嫁妝。”赫連鋮興高采烈的在她耳邊低聲的說了一句,讓慕瑛猛然便清醒了過來。
“嫁妝?”她喃喃自語的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是的,嫁妝。”赫連鋮眼中含着笑意:“怎麼了?朕要娶你,不行嗎?是不是覺得委屈,沒有媒人上門?”
慕瑛瞠目結舌的望着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皇上嘴裡說出一個“娶”字來,不知道要經歷多少事呢,且不說旁的,就是拿了大虞舊制來說,也不會讓他自己做主。
一般說來,做太子的時候都會娶太子妃,太子登基以後會過渡性的空出半年後宮無主,然後再根據妃嬪們對皇室的貢獻以及孃家勢力皇上喜好等等選出一個可以爲後的人選。而這位被皇上提名的妃嬪,需得在昭陽殿裡當衆手鑄金人。
手鑄金人那日,會將列祖列宗的牌位請出來,還會有薩滿法師作法祈禱,讓各位祖宗看着這位準皇后是否能入得了他們的眼。若是這位妃嬪的金人鑄得不好,那便說明祖宗不同意,自此以後她便失去了競爭皇后寶座的資格。
大虞一百多年裡,先後有六位寵妃都敗在這手鑄金人大典上,雖則民間有野史傳聞,說是有人作祟,可誰也沒辦法指證出來,都還是歸咎到祖宗不答應這上頭來。
赫連鋮與先前娶妻的太子們又不同,他是年幼便登基,按着舊禮,便該是皇太后做主,替他納上幾宮綿福,等着他有了孩子之後,再來開始挑選準皇后。
赫連鋮虛歲才十七,何來自己挑選皇后之說?更別提他膝下無子無女,更是不可能有資格開始立皇后。故此慕瑛覺得驚詫,赫連鋮竟然用了個“娶”字,他可分得清這納與娶的區別?
“怎麼了?瑛瑛歡喜得說不出話來了?”赫連鋮的嘴脣在她的耳垂上點了點,有些麻有些酥,他十分得意,考慮這件事情很久了,他就想看看慕瑛知道以後有什麼反應,見着慕瑛一臉迷茫驚喜,正是他想要的那種神色。
她真美,在這銀色的月光下,她驚訝的表情讓她深深迷醉。
她微微張開的嘴脣,就如花苞而一般,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吸引着他不由自主慢慢朝那花苞之處靠了過去:“瑛瑛,瑛瑛……”
慕瑛萬萬沒想到赫連鋮會這般放肆,她驚慌失措的轉過頭,卻被赫連鋮一把擒住:“瑛瑛,你別躲。”
“皇上,旁邊有人呢。”慕瑛有些害羞,低下頭不敢看他眼中躥着的兩團火苗。
“她們早避開到一旁去了。”赫連鋮邪邪的一笑:“朕與瑛瑛親熱,誰還會沒眼色的杵在這裡?找死不成?”
慕瑛退無可退,被赫連鋮逼到了廊柱邊上,她的脊背抵住了硃紅色的柱子,再也沒有退避的餘地,赫連鋮的手環抱住了她,那柔軟的嘴脣壓在了她的脣上,一點點的琢了下去,炙熱在她的櫻脣裡瞬間蔓延成了一片,讓她四肢五骸都顫慄了起來。
“瑛瑛,朕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朕要快些將你娶進宮來。”赫連鋮用力的吮吸着那芳香的汁液,一邊含含糊糊的說着話。
慕瑛閉上了眼睛,赫連鋮又說了一個“娶”字,怎麼他說着這個字就這般輕鬆呢?
可還沒得她仔細去想着個問題,她便已經開始慢慢迷失了自己,赫連鋮的熱情似乎要將她燃燒殆盡,她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她被赫連鋮帶着飛在雲端,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就知道快樂彷彿到了極致,她不用去思考別的事情,只要感受着這如火一般的熱烈就行。
“瑛瑛,瑛瑛……”他熱切的呼喚就在耳邊,聽得她一陣陣心醉。
“皇上……”
“叫我阿鋮!”他很霸道的命令着她,手下加重了點力氣,將她樓得更緊:“快,叫我阿鋮,以後在你面前,我不再自稱朕,你要喚我阿鋮,我與你是平等的,你不要畏懼我,我也不會對你有什麼欺壓。什麼相敬如賓,什麼舉案齊眉,我不需要你這般來服侍我,我只需瑛瑛站在身邊,一直陪着我面對一切。不管前邊有什麼困難,只要有瑛瑛在,我便不會害怕,我會帶着你一起去闖。”
這些話就如春雨,滋潤了她的心田,聽得她再也沒有反駁的勇氣,她只能含羞帶怯,低低的喊出了一聲:“阿鋮!”
“瑛瑛,真好,真好。”赫連鋮喃喃的說了兩句,將她樓得緊緊:“你就是我的命,爲了你,我願意將一切都拋棄,只要有你。”
慕瑛陡然身子一冷,在這甜言蜜語裡,忽然聽到這一句話,似乎隱隱有悲涼知意。
可是赫連鋮卻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些,他陶醉在佳人在懷的狂喜,用手捧住了慕瑛的臉龐:“瑛瑛,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我,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好。”慕瑛輕輕的點了點頭,面對着赫連鋮這般真誠的眼神,她已經不能再逃避。
她要正視自己的一顆心,不管赫連鋮的性格里有多少不討喜的地方,可她還是喜歡着他。就如她對於高啓一般——不管高啓有多麼溫柔多麼完美,她卻還是沒辦法將自己的一顆心交出來。
高啓……她的眼神忽然迷濛了,朝走廊那邊掃了過去。
小箏不在,走廊裡空蕩蕩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