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彥堂本要按照香菜的囑咐,將照片帶去榮記酒樓的後廚燒掉,一腳踏出工作室,察覺香菜跟了上來,側眸玩笑了一句:“怎麼,我去燒照片,你還要跟着,你是捨不得我離開,還是怕我不把事兒給你辦妥?”
香菜不知還羞惱還是該憤怒,唯一清楚的一點就是被懷疑的滋味兒真不好受。≥頂≥點≥小≥說,.
香菜皺眉,“你別自作多情,疑心病也別那麼重,我要去布行拿幾匹布。”
藤彥堂哪知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就惹了香菜不快。他是想經營好與香菜的這段感情,卻不想顯得小心翼翼。若每回和香菜在一起,都要爲照顧到她的情緒,說話前字字句句斟酌一番,又談何情不自禁?
藤彥堂無奈一笑,長臂一勾,攬住香菜的後肩,無辜的向她喊冤:“就當我是自作多情,可我沒懷疑啊,咱倆之間連這點兒最基本的信任還能沒有嗎?”
香菜推開他,虎着臉說:“少跟我來這套,該幹嘛幹嘛去!”
藤彥堂死皮賴臉的湊上去,滿懷期待的跟討糖吃的小孩兒一樣,“我爲你奔走東西,勞碌賣命,你就不打算給我點獎勵什麼的?”
這男人多大了,還邀功請賞呢,幼不幼稚!
香菜斜睨着他,心思一動,轉而搖曳生姿往他胸口上抓了一下,露出一個風情萬種的表情,小****的舌尖描着脣瓣的形狀勾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她繼而又踮起腳尖,仰臉兒往藤彥堂脖頸間吹了一陣香風,極盡所能的魅/惑着身邊的這個快要把持不住的男人。
見他緊繃着面孔,強作鎮定的樣子,香菜翹起脣角發出低低一聲嬌笑,媚惑的聲音似能攝人魂魄一般讓人心神動搖,“我不是已經讓你今天晚上來我家了嗎。”她捧着臉頰嬌羞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爲報,只好以身相許咯。”
藤彥堂坐懷不亂,臉孔冷峻,“姑娘家家,沒個正行,好不知羞。”
這男人是在念四字經嗎?
香菜小聲嘀咕:“剛纔還一副恨不得熱臉往我冷屁股上貼的樣子,把我暖熱後,你自個兒倒是高冷起來,典型的精神分裂!”
藤彥堂斜睨着她,將她嬌俏的神態一覽無餘,微微揚了揚脣角,語調上揚道:“嗯?你說什麼?”
被捉了個現形,香菜也不慌亂,依舊沒個正經,“我說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藤彥堂促笑一聲,“該幹嘛幹嘛去。”
香菜忍不住吐槽:“那是我的臺詞。”
車牌的事,到此爲止。
香菜接下來有的要忙,沒閒工夫對此念念不忘。
她步入錦繡布行,挑布匹之際,被石蘭問道:
“香菜,渠伯出去好一大會兒了,這都快到吃中午飯的點兒了,咋還不見回來捏?”
老渠幹嘛去了,香菜也只知道個大概。她今天上午來的時候老渠還在,她一來,老渠就要了她的專車,匆匆走了,說是去參加一個行內的會議。仔細算一下時間,老渠這一走,都過了兩三個小時了。
什麼樣的會議,要開這麼長時間?
香菜也覺得奇怪了,反問石蘭:“渠老闆有沒有說他去哪兒開會?”
石蘭一臉茫然的搖頭。
小五倒是清楚一些,“今天上午,有人送來一個帖子,請咱們布行掌櫃的到雅風閣參加一個行會。”
帖子是他接的,上頭也註明了地址,故而他纔會那麼清楚。
香菜心道不妙,這請帖背後可能大有文章。省的讓周圍的人都跟着擔心,她當即並無表露,只道:“待會兒我讓錢朗去那什麼雅風閣打探打探去,看看是不是渠老闆被留下來吃飯了。”
這雅風閣,什麼地方?
剛裝完貨,錢朗一進來就看到香菜挑好的幾種顏色的布在桌上放着,上前來獻殷勤,“香爺,這些布是不是要拿去儲繡坊的?等你挑好了,我給你送過去。”
香菜說:“這些不用你忙,你去雅風閣看看渠老闆怎麼還沒回來。”
錢朗許是知道雅風閣在哪兒,當下也沒多問,領了差事就去了。
香菜自個兒把挑好的布拿回了工作室,踏進門才注意到藤彥堂悠哉悠哉的坐那兒看畫報。
這男人速度夠快,竟趕在她前頭返回了。
他在這兒,她還怎麼專心工作啊?眼下她手頭上還有好幾個單子沒完成呢。
“賴我這兒,你是沒別的事兒幹了?”
藤彥堂滿眼戲謔,“我有閒工夫,來陪你玩兒啊。”
香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將懷裡抱的幾匹布重重的往臺上一擱,故意製造出很大的動靜來表示她此刻暴躁的情緒,“你有閒工夫,可是我沒有好不好!趕緊的,麻利兒的,哪來的回哪兒去,別在這兒礙眼!”
藤彥堂傷心了,不過倒是有幾分毅力,“我等你,中午咱們一塊兒吃飯。”
香菜陰陽怪氣的哼哼兩聲,算是同意了,表面上不情不願的,可心裡美着呢。
香菜着手的生意上的事,藤彥堂不想多置喙,但瞧見工作室裡就她一個人在忙碌,心疼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怎麼就你一個人啊,之前你不是招了一個實習的打版師嗎?”
“那誰啊。”香菜知他說的是周瑾,關於周瑾這個人,她不想再多提,便輕描淡寫說,“她哪兒來的,我把她送回哪兒去了。”她還說,“新的打版師已經在路上了。”
“打版師?麥凱廠子裡應該有很多,回頭我讓他給你送來幾個。”
香菜斜睨他一眼,“你真是坐着說話不腰疼,麥先生那廠子才起步,估計他自己也是求才若渴。”旁邊多了一個人,她不禁話多起來,“哼哼,你覺得一般水平的打版師能入得了我的眼嗎,我想找的是既會打版又會製衣的師傅。”
當初她留下週瑾,一半爲人情,一半就是看中她有製衣和裁縫的基礎,還會一點兒打版的技術。
一般來說,設計、打版和制樣衣這三者之間,是互相滲透的。專業的設計者會懂一些打版與制樣衣的流程與工藝技術,但是打版師和樣衣師就不一定會設計了。
香菜留意到當下這個時代,打版師和樣衣師並沒有嚴格的區分開。每個打版師都掌握製作樣衣的技術,而他們不一定精通設計。
“要求還挺高。”藤彥堂在這方面算是個門外漢,甚至對設計師、打板師和樣衣師這三者的概念都不一定有個透徹的瞭解,但是他想幫香菜減輕負擔的這份心意卻是真真切切。“那你找到人了嗎?”
說到這,香菜心裡就叫苦連天。
她愁眉苦臉說:“找是找了幾個,但沒有一個合我心意的,所以我打算自己培養。”
藤彥堂對她嗤之以鼻,“你這打版的技術都不合格了,還培養別人呢。”
被他小瞧,香菜心有不甘,卻不得不承認他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很是貼切。她是個設計師,對打版和製衣技術只略通一二,還得去民間找個真正的高手來。
藤彥堂說:“什麼打版師、樣衣師的,在我們這兒統稱裁縫,沒你叫的那麼專業。好的裁縫的話,我倒認識幾個——”
他本想等着香菜求他告知裁縫的聯繫方式,哪知這丫頭根本就不會看他臉色,不客氣的直接把差事撂給他了。
“不想當將軍的廚子不是好裁縫,別整個成不了氣候的傢伙給我送來。”
後半句話,藤彥堂是聽懂了。可他怎麼擼不清她前半句話的邏輯呢?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錢朗慌慌張張的跑回來。來不及讓百鳳上去稟報,他衝上了樓去,見工作室的門沒關,就直接闖了進去。
看到藤彥堂貼在香菜身後觀摩她作業,他臉上一燒,恨不得立馬退出去。
光天化日的,門還沒關,這倆人湊這麼近幹啥呢!
錢朗急着打報告,也顧不得非禮勿視了。
“香爺,出事了,不對,是渠伯出事了,他叫人給扣雅風閣了!”
人只是被扣留,似乎沒有性命之憂。香菜沒有慌亂,不過她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還是稍稍變了臉色。
“跟渠老闆在一塊兒的都有誰啊,他總不能是一個人去開會的吧,那些人憑什麼把他扣那兒?”香菜就鬧不明白了,老渠出去開個會,怎麼就把自己的人身自由給開沒了捏?
“雅風閣?”藤彥堂似乎知道什麼,“葉家的那個雅風閣?”
“就是那個雅風閣!”錢朗拍着大腿說,顯得有些氣憤,看樣子他對那個所謂的雅風閣沒什麼好感。
香菜聽出了一些端倪,心道:得,跟葉家有關係,準沒好事兒!
香菜也是之後才瞭解到,雅風閣是葉家投資建的一家酒樓,是依葫蘆畫瓢,照着榮記酒樓的風格建出來的,還比榮記酒樓高了一層。榮記酒樓的第三層是榮記三佬的私人領域,葉家知道這事兒後,把雅風閣的第四層也打上了“私人領域”的標籤,其實那整個就是一會議室,也是葉一品平時請業內人士吃喝玩樂的地方。
錢朗連聲說:“葉一品昨天讓人撕了我們的廣告單,今兒又整這一出幺蛾子,真是不要臉到他姥姥家了!小四還在雅風閣門口守着呢,我是混進去後纔打聽到渠伯被強扣下的事兒,香爺,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藤彥堂可是瞭解香菜的暴脾氣,她要是出面,不鬧到雞飛狗跳纔怪,那葉一品就別想美美的收場了!
他怎麼也得按着香菜,他可不是爲了葉一品好,而是爲了香菜和他大哥着想。
藤彥堂急忙將此事攬下來,“這事兒讓我大哥出面去解決吧,我大哥跟葉家有幾分交情。”
香菜狠瞪着藤彥堂,咬了一陣牙後說:“我的事,讓榮爺出面不好吧!”
藤彥堂豁然開竅,他剛纔怎麼會有那麼愚蠢的想法?
本來榮鞅對香菜的態度就很微妙,他要是再出面解決香菜的事,太容易招致閒言碎語。
香菜不是沒察覺到榮鞅對她的心意,所以纔對他一避再避,藤彥堂倒好,上趕着把他們倆人牽扯到一起。
“那我去。我這就去!”
香菜用不痛快的眼神阻止他,手環在胸前強勢道:“你也別去了。葉家這茬,不能看在誰的面子上就和和氣氣的解決!不然他還以爲我們好欺負呢!”
錢朗深表贊同,狠狠點了一下頭,已經做好了帶人抄傢伙衝雅風閣要人的準備了,只等香菜一句話!
“報警!”
啥?
錢朗傻了,剛纔鼓起的士氣就因爲這倆字一下泄完了。他乾癟的瞪着眼睛,“啥?”
“怎麼,雅風閣的人非法監禁,我還不能報警了?”
這也能行?
錢朗仔細想想,覺得這一招也挺好,不必他們親自動手就能把人要回來,只是要辛苦巡捕大人了。
香菜讓錢朗再跑一趟,去雅風閣盯着點兒。
錢朗一走,藤彥堂就跟香菜打探起八卦來,“你們怎麼招惹上葉家的?”
香菜嗤笑,“誰有閒工夫去招惹他們!”
她把葉一品僱人撕他們錦繡布行貼出去的招聘廣告跟藤彥堂一說,他就明白了——樹大招風啊。
試問,同行內,誰不眼紅錦繡布行如今的成績?
藤彥堂說:“葉家因祖上榮光,如今在紡織業與服裝界很有聲望,還組織了一個商會,葉一品就是會長。倒臺的那個紡織大王盛春來,就是一品商會的成員之一,也要聽葉一品差遣呢。還有,葉家跟榮家的關係不錯——”
香菜聽出他最後一句話裡有話,迎上他似乎不曾挪移的笑盈盈的目光,問:“葉家跟榮家關係不錯?不錯到什麼程度。”
藤彥堂輕咳了兩聲,壓下了喉間涌動的那股不自在感。他在家是大老爺,被家裡的傭人伺候的舒舒坦坦,一到這兒來,他身價就掉了一大半兒。
他在這兒逗留了那麼長時間,百鳳那個女人居然連一杯茶水都不招待他,還說他不懂基本的禮貌,切!
藤彥堂無奈的苦笑。
見他只笑不語,香菜當他是賣關子,忍不住追問:“你倒是快說呀!”
“我大哥的未婚妻葉雅琳,就是葉一品的女兒。”
“握了個草!”香菜將手上的鉛筆舉到胸前,當根草一樣握住,驚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葉雅琳是榮鞅的未婚妻,而江映雪********都在榮鞅身上,香菜跟江映雪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自然莫名的對素未謀面的葉雅琳抱有一股敵意。
“葉一品都這德性,他女兒也不見得是什麼好貨色!”
藤彥堂刮刮她皺起的鼻尖,不以爲然的說:“誒,這怎麼能一概而論呢。”他又說,“我知道做生意,同行間的競爭是在所難免的,我不指望你跟葉一品握手言和,就是拜託你將來跟葉一品鬥法的時候,多少看在我跟我大哥的面子上,對他手下留點兒情。”
“行!”
香菜滿口答應下來,藤彥堂的內心卻是惆悵的。
這丫頭都在榮家地頭撒過野了,指望她能放葉家一馬,藤彥堂感覺自己是在癡人做夢。
現在說什麼都是虛的,只能走一邊看一步了。
……
老渠怒氣衝衝回來了,他要是真生氣了,除非香菜在他面前以暴制暴,不然旁人是勸不住的。旁人能有幾個膽兒跟香菜一樣,敢跟老渠對着嗆?
怕他發火撒瘋嚇着布行的客人,石蘭趕緊給錢朗他們打眼色,讓他們簇擁着老渠,把他“請”到儲繡坊去。
儲繡坊的姑娘多,模樣又好,就是因爲這樣,老渠帶回來的的這團火非但沒有敗下去,反而內心更燥熱了。
他把百鳳泡的茶都給摔了,跳起來指着雅風閣的方向,吹鬍子瞪眼的咆哮:“那葉一品算什麼東西!他憑什麼對錦繡布行和儲繡坊指手畫腳!?”
本來百鳳還想因爲老渠摔杯子的事跟他大吵一架,結果聽他這麼一說,注意力立馬就轉移了。
錦繡布行和儲繡坊,可都是給她生財的寶貝疙瘩。誰特麼活膩歪了敢打她搖錢樹的主意?
“葉一品?什麼指手畫腳?你別光顧着自己瀉火,倒是跟我們說說清楚啊!”
香菜跟藤彥堂從樓上下來,也都想聽聽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在聽老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完之前,藤彥堂暗暗扯了一下香菜的手。
這都什麼時候了,這男人居然還有這心思跟她拉拉扯扯。
香菜嬌嗔了一眼過去,卻見藤彥堂神色凝重,立時意識到剛纔自己想污了。
藤彥堂暗暗思量了一番,悄聲對香菜說:“如果這件事嚴重的話,還是讓我大哥出面找葉一品說說情吧。”
就算會有一些不好聽的話傳開,可香菜和榮鞅之間夾了一個他,那些跟香菜和榮鞅有關的污言穢語或者是謠言都會不攻自破的。
哪怕藤彥堂這麼說這麼做事好意,香菜也不願意如此向葉家示弱。
她沒有給藤彥堂一個確切的答案,只說:“想聽聽看渠老闆怎麼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