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和羊城,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兩個地界之所以涇渭分明的那麼清晰,是因爲在這兩片區域分別駐留着兩大商會勢力。
榮記商會和青龍會南北割據,這兩大商會雖積怨已深,但在彼此的地盤上也相互有滲透。
一個本在羊城作案的縱火犯——
羊城的巡捕不將之繩之以法,卻把這兇犯攆到了龍城來,其中的曲折,不難被勘破。
定是青龍會與羊城的巡捕房暗中勾結,從中作祟。
想來是青龍會也太把榮記商會放在心上了,才隔三差五得跑來搗一次鬼。榮記商會沒有反擊的動作,估計是選擇無視對方的“賣萌”行爲。
香菜對這兩個商會的恩怨糾葛沒有半點兒興趣,可何韶晴不一樣——
何韶晴受榮記商會的庇護,她深愛的男人又是榮記商會的第三把交椅。只要是牽涉到榮記商會,她都會變得特別敏感。聽明宣提起縱火犯的事情,她就從中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何韶晴腦子靈光,卻不如香菜轉的快。
她讀了明宣的心後,才瞭解了個大概。
何韶晴的眼神一變再變。原先她以爲這小子是花花公子,對他很是反感,知道他真正的心性後,她對明宣的看法有很大的改觀。
她將手從明宣的胳膊上收回來,歉然一笑,“對不起,聽到縱火犯的事情,我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就......”
明宣一時無措,笑的無害,“沒關係啦。是我不好,不該對你們講這麼嚇人的事情。”
他不知碰過多少女生的小手了,應該說是早就習以爲常了吧,估計跟女生有再進一步的接觸,輕易也不會感到臉紅。
明宣向香菜投去目光,眼中帶着點小失望,心想:要是這位小師妹也有嚇到就好了......最好是嚇得躲到他的懷裡。
就算他承認自己是那個縱火犯。香菜也不會嚇到。說不定她會高興地跳起來,把他扭送到巡捕房去領幾個賞錢。
香菜心裡有幾個疑團,不過沒來得及問。明宣就被人叫走了,說是有人在校門那邊等着要見他。
想來是見一個很重要的人,明宣離開的時候很興高采烈的樣子。
只剩兩人,何韶晴扭向香菜。語速也急快,“羊城。那可是青龍會的地盤,青龍會你知道吧!那個縱火犯,肯定是青龍會聯合......”
不等她說完,香菜便伸手將她的話打住。“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何韶晴一把按下她的手,滿臉的表現欲,“明宣。這個花花公子,你絕對猜不出他的身份!”她本想故意賣個關子。卻見香菜對此毫無興致,索性自揭謎底,“他是明銳的親弟弟!”
“誰是明銳?”
何韶晴丟給她一個怪異的眼神,好像香菜不是地球人。
香菜確實不知道“明銳”是何許人,剛纔不過是配合何韶晴才那麼一問。不過看何韶晴這眼神......好吧,是她犯蠢。
“明銳,那也是滬市的風雲人物之一了。”
不好意思,香菜來滬市的時間短,還真不知道滬市有這麼一個風雲人物。
何韶晴給她狂補課,“這個明銳啊,年紀輕輕就坐上了羊城巡捕房的局長之位。注意,不是探長,是局長!他今年還不到三十歲,頭上就已經冠了很多名銜,同時身兼數職,這傢伙在官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簡直就是神一般的人物!而且你絕對想不到,我們中午的時候還見過他——”
見香菜投來困惑的目光,何韶晴得意了。
喝一口茶,再喝一口茶,終於可以好好地賣一個關子了。
將她這般裝腔作勢的態度,香菜不以爲意的淺笑,口氣輕快道:“該不會是中午咱們在麪館吃飯的時候,一直盯着我看的那個男人吧。”
何韶晴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她還以爲至少能吊吊香菜的胃口呢,結果卻被一語道破了,實在沒勁極了。
何韶晴沮喪,“你爲什麼會知道啊?”
“你都給我那麼多提示了,要是再猜不到,豈不是侮辱了我的智商。”香菜略微垂首看着高高翹起的腳尖,擡手將滑至額前的假髮的一縷撩到耳後,“當時我看他穿的是軍裝,又不像是正規軍那樣的服裝,還以爲他是哪個學校的教官呢。”
何韶晴一掌拍在她腿上,疼得香菜齜牙咧嘴。
“你太神啦!”何韶晴臉上的失落一掃而光,彷彿被驟然點亮,“去年夏天開學季,這個明銳接任了一所軍校的教務主任一職!”
“知道老紙聰明,你也不用這麼一驚一乍的吧!”香菜撩開裙襬,忘了自己穿的是連褲襪,但是襪子底下的大腿上被何韶晴拍過的地方肯定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見她大庭廣衆之下旁若無人的撩裙子,何韶晴倒吸一口涼氣,忙將攥在香菜手裡的裙襬給拽了下來。“你幹什麼!”
“有什麼啊,穿着連褲襪呢,沒走光。”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就不知道矜持呢!”
“矜持是什麼鬼?誰特莫敢看,老紙把他的眼珠子給摳出來!”
能讓四大才子束手無策的人,何韶晴當然知道香菜的能耐不止一點點,她也發現有時候她們的思想壓根兒就不在一個頻道上,不過好在語言還是相通的。
大約是過了午後的關係,斜陽褪去了一層層刺眼光暈做的外衣,輪廓顯得更加分明。
明宣離去了大半會兒不見回來,沒有了他這道保護傘,周圍的女生對香菜與何韶晴的敵意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一時間,她們二人成了衆矢之的,在一道道冷箭下。彷彿隨時都會灰飛煙滅。
有個看上去在小夥伴中很有影響力的女生十分看不慣香菜與何韶晴偷懶,要不是之前明宣護着,她早就想過去教訓她們一番。
她上前,口氣十分不善,“你們到底是哪個系哪個年級哪個班的?我都挨個兒問了遍,都說從來沒見過你們,你們到底打哪兒冒出來的?”
香菜起身在這個女生面前走了一個來回。手指纏着假髮的髮梢樂此不疲得打轉。不安分的目光四處打量。
半晌後,在那名女生不耐煩的臉色下,她操着失望的口氣對何韶晴道:“菖蒲學院。有花有草,環境還是不錯的,就是這裡的學生嘛,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何韶晴挑眉。“後悔了吧?”
香菜想了想,“有點兒。”
在投資前。她應該要來這裡實地考察一番。不過獎助學基金會鬧得滿城皆知,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她現在去讓藤彥堂改變主意用那兩百多條小黃魚做別的用處,估計他也不會取笑獎助學金的事情。
被無視的女生氣急敗壞。聲音變得又高亢又尖銳,“你們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說!你們混進我們學校裡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她這一咋呼,把大會堂裡裡外外的童鞋大都吸引了過來。
女生們大都對香菜與何韶晴抱着強烈的敵意。還有一部分抱着看好戲的心態在圍觀,有幾人臉上麻木明顯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男生們大都是有憐香惜玉的情懷。何況方纔那個呼喝的女生在他們面前強勢慣了,一向不討他們喜歡。
當即就有男生站出來維護香菜與何韶晴,“張悅,你可別太過分了!她們是明宣的朋友!”
名叫張悅的女生冷笑,“明宣的朋友?明宣是什麼德性,你們還不清楚嗎?只要是漂亮的女生,都可以說是他的朋友!”
有男生一手在鼻頭前扇了幾下,起鬨道:“我怎麼聞到那麼大一股酸味兒啊,誒,你們聞到沒?”
“知道自己長得不如人家,就不要站出來說話啦!”
“赤果果的嫉妒啊!”
張悅又羞又怒,臉色漲紅,自覺無地自容。然而之前慫恿她的那一些女生,竟沒有一個肯上前來幫她說話。
她們知道,如果這時候站出來維護她,就是與全班男生爲敵。
香菜擡起雙手,像個優雅的指揮家,“好啦好啦,你們這些男人合起夥來欺負人家一個女孩子,纔是過分。這位張同學說的沒錯,我們是混進你們學校來的,跟明宣壓根兒算不上朋友。”
大約是她承認的太爽快,周圍的人怔了一大片。
有幾人的眼神都變得不再那麼和善。
何韶晴起身與香菜站在統一戰線,笑的一臉無害,“你們學校最近風頭正盛,我們姐倆一時好奇,就過來看看,說不定——”說着,她把香菜推到了衆人前,“我這位妹子今年就考入你們學校,真成你們的小師妹了呢。”
“我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文武雙全,還用的着上學?我早已修成正果,這種機會還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吧!”
“這麼多人面前,你好意思吹!”
兩人正說相聲呢,一道冰冷而強硬的聲音驟然將她們打斷——
“請你們離開!”
是學生會的會長樂源。
樂源的五官並不讓人覺得有多麼驚豔,然而整合在一起卻是那麼和諧。此刻,他渾身散發着疏離的氣息。
他一開腔,周圍沒有響起一丁點兒討伐他的聲音。那些花癡女生就不用說了,那些男生放佛都是他的信徒一樣,對他是滿目的信服與崇尚,沒有不甘和不服,就差沒有匍匐膜拜在他的腳前。
這股氣息,很是詭異。
一時間,香菜卻說不出哪裡奇怪。
何韶晴似乎也有所察覺,撈了一下香菜的手,掃一眼周圍的學生,神情頗爲惶恐,“香菜,咱們走吧。”
香菜正有此意。
“阿杜,送她們出去。”樂源派了一位監視人。
離樂源最近的那名男生應了一句“是”,便向香菜與何韶晴走去,然而不及他到跟前,局勢又發生了一次轉變——
“小林?”有人認出了香菜。
香菜循聲一看是渠道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沒有意外。
看得出來,那些學生對渠道成很尊敬的。他一出現,“渠教授好”的聲音此起彼伏,沒有一個學生忽視他的存在,就連孤高的樂源神色也有所改變。
渠道成推着眼鏡,將香菜從頭到腳掃視了兩個來回,“你怎麼打扮成這樣?”
香菜提溜着裙角跳着天鵝湖的步子,飛舞到他跟前時還轉了兩圈,“美不美,美不美?老孃現在是不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美美噠?”
“別鬧。”回家去吃藥。渠道成望向何韶晴,禮貌性的頷首,“何小姐。”
何韶晴回以一笑。
樂源萬沒想到這兩位不速之客先前不僅勾搭上了明宣,還與渠道成相識,“渠教授,你和她們......”
何韶晴的身份比較敏感,不好做介紹。至於香菜,渠道成總不能說她是他們家店裡的幫工吧。這麼不夠逼格的身份實在搬不到檯面上來。
思慮了一番,渠道成索性言簡意賅,“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
既然是渠教授的朋友,那對她們的態度就該變一變了吧。阿杜回頭用眼神請示樂源接下來該怎麼辦。
樂源低眸微微偏了一下視線,正好是之前阿杜在他身邊戰過的那個位置。
阿杜接收到暗示,反身走回到原來的位置。
樂源對渠道成笑了一下,“渠教授,要不要我安排幾個人帶着你的朋友參觀一下咱們學校?”
“不......”
渠道成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香菜打斷,“要要要,求駱悠悠帶我們雙飛!”
聞名不如見面,她是真的想看看駱家二小姐的絕世容顏。
“駱悠悠同學現在不在學校,等到下午四點半,她會和駱總會長一起來參加啓動儀式。”樂源對香菜她們的態度有了明顯的改變。
在有的人面前要刷臉,在有的人面前是要刷身份的。
一向自認爲是實力派的香菜,這回借渠道成在某人眼裡上位了。
樂源眼裡堆了些許笑意,“你們也是來參加儀式的嗎?距離儀式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可以叫同學帶你們在學校裡隨便轉轉。”
“你們忙吧,這有我呢。”渠道成說。
樂源貌似挺心疼他的,“這種事情勞煩渠教授,不好吧。我還是安排個同學——”
不等他說完,香菜就將他打斷,“他願意!”
說完,她左手牽着何韶晴,右手挽着渠道成,大搖大擺離去。
香菜總覺得樂源心中對她們仍有忌憚,才硬要在她們之中插個眼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