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五歲沒了孃親,記憶裡孃親的模樣早就模糊了,但是她卻一直記得孃親還在世時,也常這樣對她溫暖的笑着,此時見了這位美麗的夫人,不知怎麼就發不出脾氣,甚至有些羞澀的紅了臉,老老實實讓她牽着手出了門。
海管事也沒想到自家小姐會這般乖巧聽話,想要攔阻之時,她們已經走到門外了。
歐陽清咳一聲,淡淡說道,“海管事喝茶吧,內子不會虧待海小姐的。”
海管事苦笑,人都帶走了,我不相信又有什麼辦法?
木艾牽着闌珊,過了半月門,順着抄手遊廊走向三進院子的正房,一路上和聲細語的問了幾句,諸如家住哪裡啊,今年幾歲啊,閨名叫什麼啊之類的話。
闌珊只覺心跳如鼓,被牽着的左手,一片溫暖柔軟,腦子裡暈乎乎的,木艾問了什麼,她就答什麼,別提多乖巧懂事,惹得跟在後面的小安幾個,心裡佩服不已,自家夫人就是厲害,剛纔還喊打喊殺的小丫頭,一到夫人跟前就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
木艾進了大廳,吩咐惜福幾個去準備洗澡水,又吩咐小安,“去把前日給幸兒做的那套新紗裙取來,給闌珊替換。還有,洗浴之物用我平日用的那些。”
“是,夫人。”小安應着下去了。
闌珊微微有些不安,低聲說道,“夫人,不必如此,我洗洗臉就好。”
“夏日裡出汗多,洗個澡也能清爽一些,我那套洗浴之物還算奇特,你用用就知道了,不必跟我客套。”木艾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親手剝了幾隻冰鎮的荔枝給她,看她一邊甜得眯了眼,一邊偷瞄自己,忍不住又笑了。
一時小安等人準備完畢,帶了闌珊去內室洗澡換衣。
木艾立刻出了門直奔西廂房,把兩個藏在內室的淘小子拎了出來,一人照着屁股給了一巴掌,打得他們直咧嘴,怒聲問道,“那日在碼頭,你們慌慌張張回來,老實了好幾日,是不是闖了什麼禍?”
辛巴和誠兒自覺已經是大孩子了,還被媽媽打了屁股,羞得臉色漲紅,連忙反駁道,“沒有,媽媽,不是。”
“沒有什麼?不是什麼?”木艾喝了口茶水,瞪了他們一眼,“還不快給我說清楚,你們到底怎麼欺負人家小姑娘了?不說清楚,我也沒辦法幫你們收拾爛攤子了。”
辛巴和誠兒一聽媽媽語氣裡,沒有責罰他們的意思,互相對視一眼,就湊上跟前,這個給媽媽倒茶,那個拿水果的,努力的獻着殷勤。
“別弄這些沒用的,趕緊說。”
辛巴吐吐舌頭,皺着小眉頭,把那日之事細細講了一遍,末了賭咒發誓的說,“媽媽,我真沒幹壞事,你要相信辛巴。”
誠兒也幫腔道,“姑姑,辛巴沒有撒謊,那丫頭片子長得那麼醜,我們纔不稀罕呢。”
原來那日去碼頭,兩個小子好奇心重,趁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圍看那貨船上卸下的貨物時,悄悄拐進礁石羣,想要攀上海家的主船去看看。
走到半路,辛巴小腹鼓掌,想要方便,就喊了誠兒等他一會兒,然後走到一塊隱蔽的礁石後面,剛解了褲帶,卻不巧看見一個小女孩順着纜繩從船上跳下來,落腳的礁石太滑,就掉進了水裡,爬上岸時,紗裙都已經溼透,貼在剛剛開始發育的身上,露出裡面的妃色肚兜和兩條白嫩嫩的長腿,他一時就愣住了,忘記了自己正在行那方便之事。
結果,那小女孩也覺此處隱蔽,一邊走一邊脫了上衣想要擰乾再穿上,不曾想一擡眼就看到他拎着褲帶,露着半個屁股的模樣。於是,立刻尖叫出聲,拼命往身上套衣服。
辛巴也被嚇得驚醒過來,手忙腳亂的提上褲子,拐出去拉住不明所以的誠兒拔腿就跑。驚魂未定的衝進人羣,正被出來尋他們的爹爹和哥哥攔住,就一起回了茶棚。晚上時兩人躺在被窩裡,嘀咕了好半晌,誠兒知道了真相,樂得肚子都疼,訛了一把早就看中的小匕首,答應替他保守秘密。
原本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卻不想在山谷裡再次偶遇,闌珊又是個脾氣暴烈的,當時就喊打喊殺的。辛巴本來就對男女之事懵懂無知,當日他又是露着重要“部位”,就覺自己當真犯下了什麼天大的過錯,害怕媽媽責罰,就一路跑回來,藏在屋內和誠兒商量對策。
木艾看着可憐巴巴望着她的小兒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到底不忍心讓他擔驚受怕,攬了他進懷裡,輕輕拍了幾下後背,笑道,“辛巴不怕,如果你說的是真話,那就只能說那日是趕巧了,不怪你,媽媽不會責罰你的。”
“真的,媽媽,辛巴也不知道她會突然脫衣服。”辛巴往媽媽懷裡擠了擠,“辛巴以後不再隨便在外面出恭了。”
木艾笑着摸摸他的頭,“沒事兒,你又不是故意的,下次多注意就好了,媽媽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你和誠兒不要悶在屋子裡,去花園玩會兒吧,中午,媽媽給你們做好吃的。”
“嗯,謝謝媽媽(姑姑)。”兩個小子聽了這話就像有了主心骨,眼裡的擔憂一掃而光,在他們心裡,媽媽就是天一般的存在,媽媽說沒事就一定沒事。兩人嘻嘻哈哈送了媽媽出門,一迭聲的喚人擡洗澡水,換衣,等着吃好吃的。
闌珊坐在大浴盆裡,滿臉好奇的抹了一把身上的白色泡沫,低頭嗅嗅,淡淡的清香直衝肺腑,忍不住問那爲她洗着頭髮的丫鬟,“這是什麼?好香啊。”
小安伸手舀了一瓢溫水一邊爲她沖洗着頭髮,一邊笑道,“回海小姐,這是我們夫人從家鄉帶來的洗浴之物,用過之後,皮膚又香有滑。平日夫人都是不捨得用,今日爲了招待小姐,特意取出來的。”
闌珊想起那位夫人溫和帶笑的模樣,咬了咬嘴脣,又問道,“你們夫人很疼你們小姐嗎?”。
小安一愣,不知道這海小姐爲何突然這般問,就回道,“當然,天下哪有不疼愛女兒的孃親,我們小姐同海小姐差不多年紀,今日帶着丫鬟去鋪子裡了,想來這會兒也快回來了。”
闌珊不知爲何突然心裡就不舒服起來,臉色也沉了下來,說道,“行了,給我穿衣服吧。”
小安連忙扶了她起來,取了兩塊柔軟的月白棉布巾子,一塊替她包了頭髮,一塊擦乾身上的水珠兒,然後展開圍在她的身上。
惜福取了牀上的蝶戀花錦緞肚兜和月白絹絲中衣,一層層替她穿上,最後纔是水藍色的對襟羅衫,象牙色的輕紗百褶裙。
木艾在次間裡隔着門問道,“可是洗好了?”
小安高聲應道,“是,夫人。”
木艾開門走了進來,笑眯眯打量了兩眼,說道,“闌珊穿這水藍之色比嫩綠更漂亮。”
說着拉了她坐在妝臺前,揮手示意小安幾人下去,然後親手執了象牙梳,把她的一頭烏黑的長髮分成均勻的兩部分,用兩根皮套紮好,又編成辮子,盤成一團,用同樣水藍色的絲帶綁好,最後在自己的妝盒裡選了兩隻珍珠串成的蝴蝶,分別相對插在上面,看上去極是鮮活俏皮。
木艾左右端詳了半晌,笑道,“剛纔你進門時,我還以爲哪裡跑來一個瘋丫頭,你看現在這一打扮多好,又漂亮又清爽。”
闌珊被誇讚的又紅了臉,雙手揉了衣角,問道,“夫人,你女兒回來見我穿了她的衣衫,會不會生氣啊?”
“不會,我那小女兒最是大方,如果見到你,恐怕還要纏着你同她一起玩耍。”木艾想起嬌俏乖巧的女兒,眼角眉梢都是笑,這丫頭早晨走時還說要選塊料子,親手做衣衫給海子呢,這一逛居然也半上午沒回來,不過這丫頭怕熱,這眼見着就正午了,恐怕也快回來了。
闌珊眼見她臉上滿滿都是慈愛之色,小嘴兒就癟了起來,心裡萬般嫉妒那沒見過面的丫頭。
木艾淡淡一笑,拉過她的雙手,輕輕拍了拍,溫和說道,“闌珊,我可能比你母親前小上幾歲,如果託大的話,你應該叫我一聲姨的。今**追着我家的兩個淘小子,打上門來,確實有些失禮了,讓人見了,恐怕會說你沒有規矩,以後不要這樣了。”
闌珊垂了頭,癟了癟嘴不說話。
木艾摸摸她的發頂,“姨這樣說,你可能不愛聽,不過,這確實是爲你好。我剛纔去問過我家那兩個淘小子了,也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說實話,純粹就是個誤會,那愣小子當時又驚慌害怕,也沒有道歉,實在是他的不該,咱不和他一般見識。再者說,當**掉進水裡,衣衫溼透,狼狽了些,但是卻沒有露出什麼,稱不上對貞潔有損。但是,如果你一到處嚷着他是yin賊,別人就會以爲你被壞了貞潔。你們海家在這城裡也是有些名望的,如果被外人聽取了,一個芝麻大的小事,都可能被他們誇大成西瓜那麼大,對你的聲名大大不利,以後你要找個好婆家就不容易了。你母親親知道了,恐怕也會生氣…”
“我沒有娘”闌珊猛得擡起頭來,一雙大眼裡滿滿都是眼淚,有憤恨、有委屈、有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