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低頭吃了一碗蒸飯,偶爾扭頭見木艾幾乎沒動什麼筷子,就默默夾了魚,細細剔了刺送到她碗裡,大禹和濤兒兩個也注意到了,紛紛夾了清爽一些的菜色送上。
木艾勉強吃了兩口,卻只覺胸口的鬱氣更勝,於是把飯撥到歐陽碗裡,笑道,“你們多吃些,我剛纔吃了一大串兒葡萄,這會兒還不餓。”
站在旁邊伺候的惜花,聽了這話就欲張口說話,卻被木艾瞪了一眼,於是委屈的閉了嘴。
歐陽和幾個孩子信以爲真,一時飯畢,惜花和主動幫忙的幾個孩子端了空盤碗下去。
池雲濤等人也被引去客房洗漱歇息,歐陽和木艾坐在沙發上,相對無言,喝着清茶,都有些頭疼。
木艾想了想,這件事,事關成千上萬百姓的性命,還是不能置之不理,反正自己親王的頭銜也是意外所得,就算因此事被牽連收回,大不了以後在神山隱居好了。幾個孩子,誠兒和濤兒家裡自有打算,大禹和幸兒,只要有辛巴這個皇子在,肯定也不會受什麼欺負。各方面衡量一遍,不管如何,都是眼前的事情重要。
她輕輕嘆了口氣,把頭靠在歐陽肩頭,“晚上進城小心一些,不過,我猜明日怎麼都要進城一趟了。”
歐陽伸出胳膊攬了她,臉頰抵着她順滑的長髮,“放心。”
木艾被他呼出的氣吹的癢癢,笑着躲了一下,說道,“等這事打理好了,咱們就一起去四處走走,帶孩子們看看海,然後回花王城…嗯…成親,然後去神山頂上住。”
“好。”歐陽低聲應了,想到以後有妻有子,平淡安閒的日子,臉色也柔和了下來,伸手到懷裡拿出個小小的荷包,拉開繫帶,又露出一張薄薄的油紙。
木艾見他左一層右一層的剝着,忍不住好奇的拿了過來,親自打開了油紙包,最後現出裡面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來。
“這是我前幾日分到的銀子,你先收起來。”
木艾心裡歡喜,嘴上卻不肯誇讚他,笑道,“咱倆還沒成親呢,讓人知道了,該說我貪錢了。”
歐陽見她如此說着,銀票卻沒有遞回來的意思,心裡好笑,寵溺的在她的臉上親了親,“不會,我不告訴別人。”
“那好吧,我先替你保管,等你要用的時候就來拿啊。”木艾臉上裝了勉強模樣,但是卻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的把銀票收進了空間,擡頭見歐陽眼裡的寵溺,微微有些羞窘的抓起那隻繡了戲蓮鴛鴦圖案的荷包,嗔怪問道,“這荷包繡工不錯,哪裡買的,還是…嗯,哪個女子送的?”
歐陽立刻就覺那荷包像個火炭一般,伸手從木艾手裡抓過就順着窗子扔了出去。當初他怕銀票放在懷裡會竄出去,到處找東西想裝起來,正巧在牀裡側摸到這個荷包,就順手用了,現在纔想起,真說不定是金瑤偷着塞下的。
木艾被他如此慌亂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伏在他寬闊的、微微帶着汗味的胸膛上直嚷肚子疼,要知道,在江湖上以冷酷聞名的金面戰神,竟被一個小荷包嚇得如此失態,會有多少人下巴砸到腳面子?
歐陽見她笑成這般,確定她沒有生氣,才暗暗鬆了口氣,輕輕替她扶了扶垂下來的白玉簪子。
木艾笑夠了,依舊賴在他懷裡不肯起來,想了想,在空間裡翻了又翻,從大學時候攢下的那堆雜物裡找了個黑色的兩折錢夾出來。她大學時候脾氣出奇的怪,雖然和葉子一般喜歡親手做些亮晶晶的小飾品,喜歡漂亮的衣服,但是唯獨錢夾卻不喜歡女生那種粉紅的、帶着各色卡通圖案的三折或者長版,只鍾情於這種沉悶簡潔的樣式,葉子常拿着她的錢夾說,你拿着去買東西,一定會有人以爲,這錢包是你撿來的,她只是笑,卻依舊沒有棄之不用。
“給你,以後用這個裝銀票吧。”木艾勉強收回沉浸在回憶裡的心神,笑着把錢夾遞給了歐陽。
歐陽接了,上下翻看了幾下,嘴角微微翹起,點頭。
木艾突然想起什麼,一把又把錢夾拿了回來,撤出裡面一張她和葉子的相片,看了又看,才收回了空間,然後小心翼翼拿了那部拍立得出來,仔細理好髮鬢和衣領,又拉了歐陽同樣整理一番,說道,“咱們照張相片,放在錢夾裡。”
“相片?”歐陽想起她剛纔那張畫法奇怪,卻極清晰的小小圖畫,輕輕點頭,心裡想着,不管是什麼,只要她開心就好。
“一會兒,我喊一二三,然後咱們一起喊‘茄子’兩個字!”木艾笑嘻嘻的拉起歐陽的手教他比勝利的手勢,歐陽無奈輕笑,低笑着任她折騰。
兩個人終於把頭親密的靠在一處,一起伸出右手在臉頰邊擺出勝利的姿勢,輕微的咔嚓聲之後,又是一陣哧哧的吞吐聲,一張半個巴掌大小的相片就慢慢露了出來。
木艾興致勃勃的接了,拿起來左右揮動半晌,才同歐陽一起仔細觀看。
梳了螺鬢的女子,眼睛亮晶晶的,正翹起嘴角,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纖長的玉指抵着自己和男子的臉頰,而男子眼裡滿含寵溺,嘴角卻有些僵硬的咧着,手指也彎曲着,猶如鉤子一般。兩個人靠在一起,那般親密,那般溫暖,任誰看上一眼,都忍不住心生甜蜜之意。
歐陽慢慢伸手拿過照片,猶如捧着珍寶一般,極小心的把它放在錢夾那透明的隔層裡,然後又合了錢夾,放進懷裡,緊緊貼着胸口。
木艾收了拍立得,嬌嗔,“真小氣,我還想多看一會兒呢。”
歐陽伸手重新攬了她,低頭好似想要親吻她的脣,但是終究礙於外面的人聲鼎沸,無奈落在了她光潔的額頭上。
木艾輕笑,兩人互相依靠着,都沒有再說話,享受着難得的安閒時光。
結果沒等過上一刻,小安就推門跑了進來,一見此,連忙又要退出。
木艾苦笑嘆氣,喚了她回來,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事稟報?”
小安低頭不敢看歐陽板着的臉,快速說道,“夫人,粥已經熬出了六十幾鍋了,可是災民卻越聚越多,實在有些供不上,有些老人和孩子餓得在外面喊起來,而且咱們的米還剩下十袋,怕是都堅持不到晚上。”
木艾皺眉想了一下,說道,“我先摘些水果出來,派人出去給每個災民都先分上一個,另外告訴分粥的人,先分給老人和孩子。”
“是,夫人。”小安暗暗鬆了口氣,連忙退出門去。
木艾輕輕合上眼,心神在空間裡四處查看半晌,把所有成熟的蘋果、雪梨、橙子、水蜜桃,甚至數量稀少的香蕉,總之是能頂餓的水果都摘了。然後統統撞到柳條筐裡,挪到外面的空地上去。
小安等人見了,頓時大喜,一邊喚了孔喜等人幫忙往外擡,一邊又有些心疼。這可都是最好的果子啊,哪個送去仙果齋,最少都能賣上一兩銀子,這裡有多少,成千上萬個,夫人居然這般毫不心疼的拿出來了。
辛巴和誠兒兩人站在靈氣罩裡,看着那些分到水果的難民,拿起桃子,桃毛都不擦,香蕉連皮都不剝就直接塞到嘴裡,就急着想要出去教他們如何吃法。卻被大禹伸手拉住了,兩人埋怨道,“大哥,你幫我們跟媽媽求情,讓我們出去教教他們吧。”
大禹望着一個孩子吃着蘋果,眼裡那般驚喜神色,低聲說道,“你教會他們吃法,又能怎麼樣,他們還是要照樣連皮吃下去,因爲這樣肚子才更飽一些。”
辛巴雖然身爲皇子,幼小之時流落在外,身世堪憐,但是被木艾收養之後,從未受過一點苦,衣食住行,無一不精。誠兒在家中,更是重寶一樣的存在,丫鬟婆子,小廝隨從,也沒受過一點委屈。
不像大禹,十歲正是記事的年紀,卻突然失去父母家園,獨自帶着年幼的妹妹在人世掙扎求個活命,挨餓受凍,打罵白眼,什麼沒經過,當然也更清楚這些遭難之人的心思。
辛巴和誠兒沉默半晌,低聲說道,“如果沒有媽媽,此時我們可能也和他們一樣,甚至早被淹死,埋在哪棵樹下了。”
大禹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你們還小,現在事情雜亂,都要照顧好自己,別讓媽媽多惦記就好。”
“是,哥哥。”辛巴和誠兒鄭重答應下來,扭頭看向遠處,幸兒正舉着一袋牛奶四處找熱水,剛纔又有兩個沒有父母親人的小小孩童被送了進來,幸兒一直跟着惜花忙進忙出照料,辛巴和誠兒立刻跑過去幫忙,大禹和濤兒相視一笑,也開始去幫忙分粥。
木艾看着空間裡重新長出花骨朵的果樹,心裡略微有了底,轉頭對歐陽說道,“我要凝神片刻,你守着我一會兒,不要讓人打擾我。”
歐陽點頭,起身走到門口,防備孩子們突然跑回來或者丫鬟小廝們來通報,吵到木艾。
木艾盤膝坐好,再次把心神沉入空間,明日進城,即使最終勸得那些官員開倉放糧,一來一回也要一上午,而幾千甚至更多人都在等着填飽肚子,說不得還要幾十袋稻米才能應付過去,好在,空間裡的十畝稻田裡的稻子已經開始分櫱了,多澆些泉水,不過半個時辰應該就能灌漿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