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主人位上,那着了大紅繡金衫、金冠束髮的鐘家公子,令身旁小廝敲響了一面小鼓,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之後,笑道,“夏日炎炎,衆位兄臺在家消暑,恐怕都是悶了吧,今日小弟徵得康王殿下的同意,借了這別院花園,請衆位兄臺小聚一日。正巧這園子裡花開正好,咱們就擊鼓傳花,再以花爲題做上幾首詩賦,格式不限,長短不限。如若哪位兄臺詞賦做得妙,就抄送到對面各府小姐處品評。各位一定要大顯身手,不要丟了我們男兒的臉面纔是。”
衆人哈哈大笑,齊聲附和,那鍾家公子偏頭看向濤兒,又笑道,“這園子咱們也來過兩三次了,兄弟們也都看膩了,原本我是看中仙夫人那半月山了,可惜不敢貿然打擾仙夫人清靜。”
下面一白衫公子一搖摺扇,說道,“我也覬覦那桃花林許久了,若是能坐在花下小酌,微醺之時,做首落花賦,豈不是人生美事一件。”
那鍾家公子點頭,笑道,“怎麼樣?衛兄,以前每次去拜會你,那新奇吃食和水果就沒斷過,我們還都以爲武伯侯府實在太過富庶,沒想到,你居然是仙夫人的侄兒,這樣大事都瞞着兄弟們,可有些不仗義了。怎麼樣,懲罰你跟仙夫人討個請,過幾日,讓兄弟們上山小聚一日如何?”
濤兒站起來給衆位做了個羅圈揖,笑道,“倒不是兄弟有意欺瞞各位兄臺,我姑姑生性喜靜,連我都輕易見不得幾面。今年桃花已經落了,連桃子都分了出去,衆位也都嘗過了。所以,這小聚恐怕要到明年了,說不得,我今年就跟姑姑討個情,明年桃花一開,咱們就去賞花。”
“好,那衛兄可要把此事放在心上。”衆人笑着附和,他們家裡的地位都不低,那宮裡賞下的仙桃當然都是吃過的,自然知道桃花早落了,不過是預定個明年的逍遙之處罷了,用家裡長輩的話說,到那半月山,沾沾仙氣,或許讀書腦子就通透了三分,也說不定呢。
濤兒哈哈一笑,“兄弟記下了,一定不會忘記。前幾日去看望姑姑,倒是得了兩罈好酒,是用那紫玉葡萄所釀,又在極寒之地窖藏了十年以上,這樣的署日喝起來一定極是涼爽,不如我派人回去取來,做咱們今日的彩頭可好?”
衆人哪有說不好的,那日仙夫人大宴,他們沒資格列席,後來聽長輩們說,那菜色新奇也還罷了,畢竟仙客樓裡以後也能推出,唯有那酒水,簡直是嗅之難忘,而且是仙夫人親手所釀,用料皆是極金貴的各色水果,可謂一罈價比黃金了。
他們早就好奇多日,此時聽說能喝上一杯,自然哄聲叫好。
濤兒回身看了看誠兒和幸兒還沒有回來m,無奈喚了旁邊一個藍衣小廝,“你去門外找我那隨從衛康,要他回府去取兩壇紅塵醉來。”
那小廝應聲跑了出去,衆人擊鼓傳花,笑鬧着做了幾首短賦,那眼光卻都時不時的瞟着園門,這樣熬了大概兩柱香時候,終於那小廝和一個長得高壯的隨從抱着兩隻沒有雕刻任何花紋的小木桶走了進來。
衆人無不伸長了脖子觀望,大禹和濤兒好笑,起身親手接過,放到中間那張用來書寫的檀木桌兒上。
自有伶俐的小廝端了一方盤十幾只長頸白瓷酒壺來,小心翼翼打開一隻木桶頂部的木塞兒,立刻那桶口就飄出一片淡淡的白霧,漸漸空氣裡就滿是香甜的氣味,越來越濃厚,引得衆人饞誕欲滴。
鍾家公子也急於嘗上一口,於是大手一揮,“衛兄豪爽,搬來兩桶之多,一桶用來做彩頭,一桶咱們就先各自分上一杯嚐嚐,可好?”
衆人當然無有不允,那些小廝雙手捧着酒壺,挨個几案倒酒,鍾公子又吩咐給亭子裡送去兩壺之後,才帶頭喝下自己的那杯,果然,酒液清涼,甘冽醇厚,酒香中蘊含濃郁的紫玉葡萄香氣,人間極品
花都地處百花中部,氣候不如花王寒冷,所以,除了那些江湖人士喜歡味道比較烈的包穀酒或者狀元紅之類,其餘之人多是喝一些口感比較綿軟的,例如蓮城的那青蓮釀。不過,那酒除了有股花香之外,酒力並不比狀元紅差多少,沒喝上一壺,就要醉倒,實在不適宜這樣賞花作賦之時,小酌微醺。
可是,這紅塵醉,就滿足了這一干文人雅客的要求,味道又甘甜多於辛辣,讓衆人欣喜若狂。喝光了自己面前那杯,再看着中間方桌上那隻滿桶,眼睛裡就多了一抹貪色,催着鍾家公子趕緊開始傳花,然後搜腸刮肚做了華麗辭藻,再喝上一杯,簡直比得了自家長輩誇獎還歡喜三分。
亭子那邊,十幾位小姐們接了對岸送來的酒壺,嗅着香甜的酒香,都有些興奮,嬉笑着各自飲了一小杯,小臉兒就都蒙了一層紅暈,添了三分嬌色。
上官鳳喝着喜歡,就手執了一壺,連飲了三杯,本來十幾個人分兩壺,每人也就兩杯的量,她如此喝下去,自然就要有人喝不到,李雨嬌就忍不住嘟囔,“怎麼這般貪心,只自己搶着喝,都不顧別人,還是…之尊呢,活像農家蠢婦”
上官鳳喝得急,有酒氣頂着,頭就有些暈,聽她這般諷刺自己,立刻那點酒氣就都化成了怒火,鬆開了酒壺,指了那李雨嬌就要開罵。衆女連忙過來分開兩人,各自勸着,一位妃色衣裙的小姐岔開話題就笑道,“這酒不知是什麼做的,真是好喝,別說小郡主,就是我都忍不住想貪嘴一次呢,jiemeiv說是不是啊?”
闌兒家中就有那日仙夫人當做回禮送的好酒,母親十分稀罕,一直好好藏在酒窖裡,不肯給她嘗上一口。她倒是知道這酒是紫玉葡萄做的,但是,此時爲了緩和氣氛只好說,“喚那小廝問問?”
那送酒來的小廝也是個機靈的,正等在亭外不遠處,一聽小姐們問,就隔着紗幕,說道,“這是衛公子在仙夫人處所得,今日見衆位公子興致好,就舍了出來給詩會助興。據說這酒是用紫玉葡萄所釀,價值等同與黃金,很是金貴。”
一個婆子上前扔了一把銅錢給小廝,打發他走了。
衆小姐們這個說,“衛公子真是豪爽大方,這樣難得的好酒都拿了出來。”
那個說,“可不是,那紫玉葡萄我平日倒是喜歡吃,沒想到釀出酒來,如此醇美。”
闌兒也說,“仙夫人,真是咱們百花第一奇女子,不說那些仙術,稻米,菜蔬,連酒都釀得如此神奇。”
上官鳳見衆人說的熱鬧,口口聲誇那仙夫人,心裡的火氣就更難壓制得住,就是這個賤女人,當初誑了師祖給她當車伕,師傅們先前不知,只以爲是江湖人,後來派人跟蹤,才知其真實身份,師伯們又扯出什麼累及師祖受過,要關她面壁兩年,如果不是她跑得快,連夜回了花都來,恐怕現在還在後山洞裡看野草呢。
結果回了花都,就聽見那女人又是神蹟,又是封爵的,就連她當初執劍要殺的那小孩子,居然也是個皇子,父王母妃聽說了,嚴厲訓斥她不說,還逼着她來這無趣的詩會,打定主意想要找個人家把她嫁出去,這些都是那個賤女人害得。
越想她就越生氣,順勢把氣撒到了闌兒身上,“裝得好像不相熟,這花都誰不知道,你們孫家,大宴之後,第一個跑去舔仙夫人的屁股,還是母女一起去,枉你們孫家還稱什麼剛直不阿,狗屁,都是沽名釣譽”
“你…”闌兒不知道這蠻橫不講理的郡主,爲何突然衝着自己發火,說話還如此粗俗不堪,氣惱的漲紅了臉,想要變白那日是去送謝禮,又怕牽出那晚之事,所以,哪怕胸腔要炸掉也只得忍了又忍,“小郡主,今日jiemeiv們都在,不要如此失禮,如果你對我有何不滿,過後可以約個時候一起喝茶說說,解開心疑纔好。再者說,你辱我孫家家門儘管很失禮,我們還可以忍受你,但是,請你不要連帶辱及仙夫人,那位夫人現在是百花親王之尊,仁厚慈悲,極有善名,請你口下留德。”
上官鳳最聽不得別人誇讚頌揚仙夫人之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什麼仙夫人,什麼親王,她不過就是狐媚子,誰知道這親王爵位是怎麼得來的…”衆女聽她越說越出格,剛要上前勸說,就聽亭外有個人怒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罵我媽媽”
衆女皆驚,齊齊喊了婆子丫鬟們去抓,不大一會兒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廝被推搡到了亭外。其中一個稍微瘦弱的,惱怒的瞪了上官鳳,罵道,“不過是個動輒殺人,強搶他人財物的野蠻人,居然敢大言不慚辱及我媽媽,你可敢走到街上去說,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沒教養的丫頭,還小郡主呢,皇家就養了你這麼個敗類出來”
上官鳳從小到大哪曾被人如此辱罵,早氣得紅了眼睛,因爲她喜武,從來劍不離身,今日被母妃逼得來此參加詩會,不得已寶劍交給貼身丫鬟抱着,此時,她跳過去抽出寶劍,就跳下亭子去砍殺那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