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頭兒被她一番嘲諷,氣得臉色漲紅,他剛纔確實是打了試探對方實力的意思,沒想到自己徒孫反倒被射傷,又當着衆人的面兒被如此擠兌,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木夫人見笑了,門下小輩行事衝動,不過,她也受了教訓,這事就揭過去吧。”
顧老頭強忍着羞惱,畢竟是自家徒孫暗箭傷人在先。
這時,那紅衣少女手臂裡的箭只已經被人取了出來,撒了刀傷藥包好,聽師祖說扯平,就喊了起來,“不能揭過去,她居然敢傷我,我要告訴我父王,我要滅她九族”少女邊叫囂着邊掙扎站起身,卻突然被一陣莫名的隔膜大力推來,踉蹌着摔倒滾了幾圈兒,傷口又滲出血來,於是夜色裡再次響起尖銳的哭嚎。
幾個中年青衣人也是連連退後了幾步,才站穩身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滿滿的震驚,然後立刻低聲呵斥少女,“閉嘴,有師祖在給你做主。”
木艾就好似沒有看到這些一般,伸手端起茶來,極悠閒的微微晃動兩下,眼角瞟到孔喜幾人已經護到了幾個丫頭身邊,夏烈也歪靠在三個孩子身側,於是淡淡說道,“不錯,這狠毒的丫頭倒是和我的想法一致。白日裡他們幾個先是搶虎不成,居然惱羞成怒要毀我小女兒的容貌,繼而更是提劍欲要殺我全家,如今帶人上門非是道歉,反倒再次暗箭傷人,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去了,那豈不是我們木仙府上之人都是細面做得,全沒脾氣不成了?”
紫衣女子重新給少女包了傷口,看着抱着胳膊疼得發抖的愛徒,心裡猶如被火燒一般疼痛。
當年年輕時闖蕩江湖,與人結伴同遊,最終愛上了,卻也發現那人有了家室,而且地位尊崇,一時氣怒回了師門,二十年未嫁,沒想到前幾年他卻把女兒送來求她教授武藝,是信任她?還是難以忘情於她?她不敢想,愛屋及烏之下,對這徒兒也越加疼寵,她也不是不知道這孩子性子驕縱,有時過於霸道了些,但是,那也只有她和他能教訓,別人誰都不能動上分毫,可是今日,這孩子被傷得如此之重,叫她如何對他交代?
礙於師傅做主,她剛纔一直在忍耐,此時卻怎麼也忍不下心裡的恨意,雙眼冰寒盯着木艾,冷聲說道,“你可敢跟我一戰?”
“你?”木艾輕蔑一笑,“你是她的師傅吧,她這般跋扈霸道,隨意傷人性命,都是你教的?你這師傅還真是…不過,要跟我一戰,你,還不配”
紫衣女子大怒,身形暴起,就要撲過去與木艾纏鬥,卻突然仰面倒在地上,幾個青衣中年人立刻上前將她扶起,喚道,“師妹,師妹”
顧老頭兒緊緊皺了眉頭,冷聲說道,“木夫人不曾示意就出手傷人,可是不理江湖規矩了?”
“哦?原來出手傷人要先示警,是江湖規矩啊,小女子初出江湖,還真第一次聽說,受教了。老爺子放心,她只是被射中了昏穴,不是死穴。我只是想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跳出來,我都要陪着玩上幾招的。還有啊,老爺子可也不要忘了把剛纔那條規矩,也教教你那暗箭傷人的徒孫纔好,畢竟是江湖規矩嘛,人人適用,不能只要我一個人遵守啊。”木艾笑吟吟的看着老頭兒,眼裡卻越來越冷。
“你…”顧老頭被噎得臉色發了紫,猛然推開手裡的茶杯,站起抱拳說道,“老夫,天一派第十八代掌門顧雲生,向木夫人邀戰,不知可夠資格?”
“當然。”木艾正色站了起來,揮手收了所有桌椅,現出空地,然後回身吩咐幾個孩子,“都回房去看吧,顧老爺子門下也沒教什麼江湖規矩,萬一再有暗箭傷人的,媽媽可顧不到你們。”
大禹點頭應是,“是,媽媽,我會照顧好弟弟妹妹的。”說完,一手一個牽着幸兒和辛巴回了房子。
小安和五湖幾個丫頭小廝搶先幾步,陸續點亮了大廳和二樓的衆多燭臺,立刻房子的全貌就展現在了衆人面前。
原本爲了保護房子,家裡就有規矩,人走燈滅。剛纔大家都出來吃飯,房子裡一盞燈都未點,今夜又無月無星,所以,顧老頭一夥兒人都沒有多加理會,此時,見到一棟極度精緻,極度怪異的房子就這麼突然出現在眼前,都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他們時常下山進城,是必經這條官路的,所以,對四周的景物很是熟悉,什麼時候這裡居然建了座房子?想起剛纔突然消失的桌椅,他們好像被人突然扼住了咽喉,呼吸都困難了起來,這房子,不會也是這女子隨意變出來的吧,她,是人?是妖?
三個孩子很快出現在二樓的窗邊,衝着媽媽揮了揮手。
木艾笑着點點頭,回身對顧老爺子說,“老爺子,單純交手太過無趣,不如我們賭點彩頭吧?”
顧老頭在燈火通明的房子和笑吟吟的木艾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心裡突然有些發緊。自從十年前,把掌門傳給大徒弟之後,他除了練武就是出門會會老友,到哪裡不是被人尊稱一聲顧老,但凡江湖大小門派,各大名門,誰不賣他“擎空掌”一個面子。可惜,今日他卻了屢次在這小輩女子手裡吃虧,如今已經奇虎難下,就算看出這女子有些奇特怪異,也不得不戰了,否則傳到江湖上,他們天一派,他,顧雲生,還有什麼名聲可言?
“好,木夫人想要什麼彩頭,儘管說就是。”
“老爺子不愧是江湖名宿,說話就是爽快。嗯,至於什麼彩頭…剛纔老爺子不是想要小女子給你掌管內廚嗎,就以這個爲彩頭好了,你老人家贏了,我給你當三年廚娘,但是,如果我贏了,老爺子就給我當三年車伕好了。”木艾輕飄飄扔出幾句話,心裡暗笑,天一派師祖給人做車伕,這麼勁爆的消息,恐怕不出幾日就能傳遍江湖了吧,那麼那個人應該也能聽到嗎?無影針木夫人,他一定會猜到是自己吧?
顧老頭兒未等答應,他的幾個徒子徒孫先炸了營,所有人都抽出了腰上的長劍,當先那個稍顯穩重的中年人伸手攔了攔,然後指了木艾怒聲說道,“木夫人,我們天一是百花名門正派,歷來俠名在外,今日念在你們孤兒寡母可憐,一再相讓,沒想到,你居然得寸進尺,要我們師祖爲你趕車。如果你立刻給我們祖師磕頭謝罪就罷了,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要怎麼樣?”木艾厲聲打斷他的威脅,冷笑一聲,“名門正派?一羣人帶着刀劍上門爲自己囂張跋扈動輒殺人的徒弟報仇,居然還說是讓着我們孤兒寡母,虧你們說的出口,如果我們不是有些本事,早就死在你那好徒兒手裡了。讓你們一門師祖趕車就是侮辱他了,那他要我這個一品誥命夫人做廚娘,就不是以下犯上,欺辱君權了嗎?”。
中年人被呵斥的一愣,本來樹林就遠,老爺子和木艾說起身份時,話音又低,所以,他們都未曾聽仔細,此時才知這女子不只是一個初出江湖之人,還是個朝廷命婦。他心裡一時就有些猶豫起來,自古民不與官鬥,江湖與朝廷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如果是自己一人,殺完人哪怕浪跡江湖,也許還會撈個不畏權勢的好名頭,可是,自己門派卻沒有長腳,如果真惹了官司,恐怕要受牽連,也許天一派百年基業就要毀於一旦了。
他擡頭看了看同樣一臉凝重的師傅,眼裡閃過一道狠戾。
顧雲生知道自己這個大徒弟少有的動了狠毒心思,想要把這些人都滅了口,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自家今日這般興師動衆的出來尋事,早被無數人看在眼裡,出了事是絕難隱瞞住的。
老頭兒微微搖搖頭,腦子裡靈光一閃,重新換了笑眯眯的神色,說道,“這彩頭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木夫人是以什麼身份賭鬥?動起手來沒輕重,萬一不小心傷了夫人,我們天一豈不是要惹官司?”
“老爺子說笑了,都說江湖事江湖了,我與貴派今日生了罅隙,自然要以江湖身份做個了斷。當然,不管輸贏,只論彩頭,今日之事都不再追究。”木艾同樣微笑給出老爺子滿意的答案。
“那好,一個女子尚且如此豪爽,老頭子如果再遲疑下去,還有何顏面立於江湖。我賭了,傷損失命,各不相怨。我門下弟子也絕不會有任何一人懷恨相報。”老爺子說完哈哈大笑,雙手揹負於後,傲然挺身,這一刻他好似找到了當年縱橫江湖,與人生死相鬥的熱血。“你們都聽到了,退後,沒有我的吩咐不得出手。”
中年青衣人臉帶憂色的應下,帶着一衆人等,扶着一昏一傷的兩個女子退出三丈遠。
孔喜等人也退到自家主子身後,手握長刀,隨時準備出手相幫。
木艾揀點衣角袖口並沒有什麼累贅之處,然後上前兩步抱拳說道,“顧老爺子請。”
“木夫人請。”顧老頭還禮之後,兩人騰身而起鬥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