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燕姝睜開眼,見窗外已是幕色四合,急忙下牀,一邊整理妝發,一邊往外走。
“現在是酉時末了,公主該用膳了。”鈴兒是燕姝的近身侍女,見燕姝是要往大殿去,從身後追上來攔她。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你爲什麼不叫醒我?”燕姝只記得當時暈倒在側殿,怎麼一整天就過去了呢!慕容衝還在嗎?想到此處越發着急。
“攔我做什麼?我現在沒有胃口吃飯。”
“大王已經去昇仙臺修練了,公主現在去會惹他生氣的。”鈴兒眼神躲閃,口齒吞吐。
她不敢告訴燕姝,南燕王讓太醫給她餵了定神丸,就是怕她醒來吵鬧。任誰要是知道來求親的人,纔剛開口,就反悔甩袖離去,心裡肯定會接受不了的。何況是一向自視甚高的燕姝公主呢!
“大幽王,慕容衝,走了嗎?”燕姝說完有些嬌羞,知道一個閨閣女子這樣問不太合適,可若是不問她的心更是難以平復。
“啊?嗯!大幽王還有要事在身,見公主暈倒遲遲未醒就先走了。”鈴兒說謊,臉紅心跳聲音也越來越弱。
“那我父王可與他定下了什麼?”燕姝不好意思開口問親事是否應下了,臉上泛起紅雲。
“奴婢送公主回來,沒在大殿,不知道後面的事。大幽王走了也是聽掌事太監說的。”鈴兒垂下頭。燕姝想什麼她當然清楚,可怎麼能傷了她的心呢!
“都怪這不爭氣的身子!”燕姝撫着慌亂的心口,扭身望了望月色,再有三天就是表姑母的壽辰,既然父王答應讓她去,何不就此前去?到時一定可以借表姑母的關係與慕容衝親近,人家都來提親了,她又何必矜持着,早些結了良緣最好!
“快收拾收拾,明兒安排車馬,我要去大幽給表姑母祝壽去。”
“還愣着幹嘛?快去呀!”
鈴兒應着,忙去翻箱倒櫃。燕姝要出去散散心也好,總比悶在宮裡舒心,再若是聽到宮人私下議論點什麼,心情恐怕會更糟……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深邃夜空沒有一絲雲彩。雪駒在月下通體發亮,燕楚珩在月下也有了仙儀翩翩的感覺。
天嬌探頭望向他的身影,見他似有感應地回頭朝她笑。
“喂!你不是熟悉路嗎?怎麼到現在也沒尋到一處可以歇腳的地方。”
走了一天,這路是越發的荒涼,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眼見着天色愈晚,真不知這夜該怎麼過。
“天嬌小公主,請注意你的稱呼好嗎?什麼喂喂的,多難聽啊!你可以叫我夫君、相公。”
“呸呸呸!”
“也可以叫我楚珩哥哥,或者叫我楚珩也成。我就不計較和你比大小了,總比喂喂地叫着好聽吧。”燕楚珩的眼神閃着星星,天嬌怪恁的模樣更讓人心疼。
“噗!你還有心開玩笑?難道今夜打算露宿荒野?”
“本太子可從不開玩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先叫我一聲,我再考慮今夜怎麼睡覺。”燕楚珩側頭看着車裡的人。朗朗月色給車裡的人渡上一層輕紗,瓷肌嬌顏更覺得仙姿出塵。
天嬌漲紅了臉,扭頭不看他,目光落在簌玉臉上,對上她竊笑的目光。翻了翻眼睛,索性叫一聲也沒什麼,不過就是一個稱呼,閉上眼睛當他是五哥三哥就好。
“楚珩哥哥!”
“啊?什麼?沒聽見!”燕楚珩嘴角泛起笑意,眼裡流光溢彩。這一聲楚珩哥哥叫得溫婉輕柔又甜蜜,當真是讓他聽得醉了。
“快說!今晚在哪睡?”
燕楚珩激靈一下回過神,剛剛還甜膩膩的聲音傾刻間變成河東獅吼。
見燕楚珩一時失措的模樣,簌玉都忍不住掩口笑了。天嬌更是笑得咯咯停不下來。
“是呀,今晚在哪睡呢?實話說,我也不認得路,我也沒去過東呂濱洲。更不知道這附近哪有可以歇腳的地方。”燕楚珩攤了攤雙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天嬌惱了,“原來你是個大騙子,不知道路還裝很熟的樣子,這是要把我們帶去哪裡啊?簌玉,咱們不跟他走了,虧我還相信他!”
“公主息怒,楚珩太子是跟你開玩笑的,他並沒有領錯路。奴婢也大概知道方向,咱們走的是對的。”
“什麼太子啊,連個隨從都沒有。只怕是我們的累贅呢!”天嬌有些不憤,她的哥哥從來都給她安心的感覺,這位燕楚珩卻時時讓她揪心……
“哈哈哈,沒瞧出來,你這麼小心眼啊!還嫌我是累贅,要是我的雪駒跑起來,早就到濱洲了,因爲和你們車馬一道,明天還得走一天的路程。你說說看,到底誰是誰的累贅呀?”
燕楚珩嘻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八卦羅盤,“既然你也喊了我一聲哥哥,就給瞧瞧我的寶貝。”
天嬌瞥了一眼,烏黑髮亮的一個圓盤也看不出什麼。簌玉卻驚訝地盯着羅盤,“難道這就是傳說的指路神器嗎?”
“看看,還是簌玉姑姑識貨。沒有金鋼鑽哪敢攬瓷器活啊!我這件寶貝當然可以指我們去濱洲了。”燕楚珩有些得意,復又神情暗淡下來,“可惜還不能指出這附近哪有可以歇夜的地方。”
“噗!”天嬌剛剛升起的希望又泄了氣。探頭又看了看前方,盡頭處依稀有燈火閃爍。“快看,前面也許有人家。”
“別激動,我也看見了。恐怕只是一戶山民的宅子,條件也好不到哪裡去呀。”燕楚珩望着前方盡頭,伸手拔下馬車頂上的南燕太極宮旗。
“就那了!總好過悶在車子不能伸展身子。”天嬌伸個懶腰,這車真是坐得乏了。
這是一處邊境小客棧,遠遠看着不起眼,到近了才發現竟還是二層結構,屋子也有十來間。
簌玉挑了一間寬間,燕楚珩在房裡看了一圈,“這間最好,我就不和你爭了,你早點歇着吧,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保證隨叫隨到。”燕楚珩朝天嬌眨眨眼,嘴角的笑意透着頑皮。
“噗!我能有什麼事呀,快點出去,本公主要脫衣裳了。”
燕楚珩正要往外走,聽她這麼一說反倒靠在門上不走了,嘻笑着望着她,“美人更衣不可錯過,你這是故意讓我留下啊!”
“噗!快出去!”天嬌氣得花容失色,伸手就去推他。燕楚珩笑眯眯的臉終於在門扇關上的一刻看不見了。
“真是會吵嘴!我總說不過他。”天嬌自言自語,見簌玉掩嘴笑,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也去睡吧,我一個人睡自在些。”
簌玉猶豫了一下,“那我住在隔壁,有事喊我。”
“嗯!快去吧!”簌玉退了出去伸手帶好門。天嬌順手插上門栓,“這兩個人真是囉嗦,能有什麼事啊!”打個哈欠,睡意襲來,撲到牀上便昏昏睡去。
屋外不時傳來鳥蟲的呢喃聲,微風蕩起窗櫺半掩的窗紗,一縷輕煙從窗沿處漫了進來,不一刻會瀰漫了整個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