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條把籮筐放下,然後轉身對李德臣說道:“李老仗不必多禮,我們柳家沒有別家的那麼些個規矩,有什麼事咱們到屋裡談。”
“是啊,有什麼事咱們坐下來再說,你這李老哥就是愛守些什麼規矩,來了都快一個時辰了,還是死活不肯進屋。好似我們柳家的門檻有多高一樣。你這樣不是在罵我們柳家不懂待客之道嗎?”老柳也在一旁勸說。
“不不不,柳老爺言重了。小老兒絕沒有這種意思。”李德臣急忙擺手,解釋道:“佃農不入廳堂,這是多少年來流傳下的規矩。東家好心收留我們,給我們飯吃,小老兒實在是不想給東家帶來什麼晦氣。有什麼話我站在院中說就行,東家還有柳老爺不用顧憐老夫。”
還有這種亂七八糟的規矩?柳一條看到李德臣執拗的樣子,知他定然是不會再進屋了,便讓老柳進屋搬了兩隻凳子出來,道:“既然李老仗不肯進屋,那咱們便在院中談吧。請坐吧。”
柳一條伸手向李德臣示意一下,便率先坐下,開口道:“不知李老仗此來,所爲何事?”
李德臣向柳一條行了一禮,然後也在凳子上坐下,道:“回東家的話,小老兒此來是爲了今年春耕之事。眼看着現在的天越來越暖,村裡的那些農戶們便催着小老兒來這裡打聽一下,看看東家準備何時開耕?我們這些佃戶也好有個準備。”
李德臣的話說得很好聽,也很委婉,不過柳一條還是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佃戶們急着想開工,手裡邊沒錢了。
想一想距上次接濟他們已有小半個月了,那幾百文錢花得也應是着不多了。
柳一條沉思了一會,道:“今年是個暖春,這才正月,土地便有化凍的跡象了。我想再過上三五天,差不多就能開工了。到時李老仗可將那一百多個男丁招集過來,按人頭數分給他們田地。嗯,我那三十頃地全是荒地,都需要從新開墾,到時少不了要日夜趕工,爭取能在春種前把地都整好。你回去跟各們村民說一下,讓他們都做好出長力的準備。”
“這個東家請放心,我們這些佃農別的不行,就是吃得了苦,有把子力氣。決不會讓東家失望的。”聽說有活幹,李德臣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加工怕什麼,以前跟別的東家做事時,哪天不是忙到半夜才睡。況且柳一條給的還有加班費,加得越多佃農們還會越高興呢。
“嗯,那樣的話就再好不過了。”柳一條站起身,對李德臣道:“李老仗先在這稍待片刻,柳某進屋拿點東西,去去就來。”
李德臣也隨即站起身,彎着腰道:“東家請自便,不必顧及小老兒。”
柳一條笑了笑,便竟自轉身進屋。片刻間便又拿着一個錢袋走出來。
把錢袋遞給李德臣,道:“這裡有三百一十六文銀錢,你且拿將回去,按每人兩文分發給各個佃戶,算是我預付給的工錢,先讓各戶度過這段時日。餘下的我會在下個月中一次給付。”
李德臣接過錢袋,雙手顫顫微微地說道:“東家,這個...這個可怎麼是好...我們都還沒做什麼呢,怎麼好...?”
他這次來的目的其實也就是爲了這個,上次柳一條留下的幾百文錢早已被幾百張嘴給吃了個精光,要是柳一條再不給他們開工,他們便只有捱餓的份了。
但是開口跟東家要錢,李德臣又實在是開不了口。倒不是抹不開臉面,而是以前被拒絕得太多,實在不想再受這份屈辱了。所以剛纔聽聞再過上三五天便可開工,李德臣便想着再讓村民們捱上幾天便過去了。
現在,柳一條肯主動地拿錢給他,反而讓他覺得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裡面除了感激還中感激。雖說這些錢以後也會再工錢里扣除,但是,就這兩天也難捱啊。
“別這個那個的了。”柳一條微笑着說道:“我柳一條雖然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領主,但是也不能讓我的佃農餓着肚子爲我耕作。這錢你拿回去,分給各家,讓他們先顧住家小。嗯,就五天後吧,到時你把他們都帶到這裡來,我爲你們分發農具,先認一下地頭。”
“謝謝東家,東家的大恩小老兒記住了。”李德臣小心地把錢袋揣到懷裡,向柳一條保證道:“耕地方面的事情請東家放心,小老兒在這裡給東家做個保證,以後每戶人家必會盡十分心力來爲東家耕作。要是有誰敢怠慢,老頭子我第一個放不過他。”
“呵呵,那就有勞李老仗了。”柳一條呵呵一笑,他做這麼多事,說白了,爲的也就是各個佃農的一個實心而已。
“東家客氣了。”事情辦完,目的也已達到,李德臣便向柳一條施了一禮道:“老頭子急着回去告知各位鄉民,就不在這兒打擾東家了,小老兒先告辭了。”
“嗯,”柳一條點着頭,向李德臣拱手道:“那李老仗慢走,一條就不送了。”
待李德臣走遠,老柳便從屋裡湊了上來,向柳一條問道:“一條,剛纔那位李老哥便是要爲你耕作的佃戶?嗯,不錯,耕地種田是一把好手。你的佃農裡有這樣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柳一條笑道:“爹,你跟他又不熟,怎知他就是種地的好手了?莫不是爹也會給人看相?瞅上一眼便知一個人的過去未來?”
柳老實對柳一條的調笑也不在意,對柳一條說道:“哪有你說得那麼玄呼,爹看人向來靠得都是這一雙眼睛。我跟李老哥在院中談了近一個時辰,自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柳一條微笑不語,老柳要是會看人的話,上次就不會被夏得章哄得買頭病牛回來了。他搬起凳子,向老柳說道:“爹,咱們到屋裡再說吧,在外面這麼久,感覺還真有些冷了。”
“嗯。”老柳應了一聲,跟着進了屋裡。
柳一條在堂屋的偏位坐下,待柳老實也坐好後,便開口問道:“爹,上次我跟你提的那個合地的事兒,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如果能行的話,今年開春就全部一齊耕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