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威奉旨趕到三原的時候,三原縣衙內外,所有的事情基本都已定下。
所有中毒身亡的死者都被停放在縣裡的停屍房裡,縣衙的桌案上擺放着他們詳細的驗屍文書,死亡時間,死亡地點,死亡原因,很工整。
柳氏茶坊的主事人柳無塵,還有切實投毒害命並且認了罪過的程遠山,以及在逃役犯王帥幾人,都被關押在縣衙大獄。嗯,還有一個,在劉德威抵達三原的當日,當街行刺了柳二條的那個刺客,也被單獨關放在後衙。
人、物齊全,條理分明,這大概是劉德威就任以來,所經過的最簡單明瞭的一件案子,所以,他對這個能在短短的一天之人,就把所有的事情查個清楚明白的柳二條,很欣賞。尤其是當他真個見到柳二條時,看到柳二條身上所表露出來的那股淡然自若的神態,不由得便想起了去歲在刑部大堂,與侯君集對峙而爭的柳一條來,他們哥倆兒,很像。
不過欣賞歸欣賞,有一些章程還是要走,有一些原則,並不能因爲個人的情感而有半點地改變。所以,在劉德威到達三原府衙的當天,就迅捷地着人將柳二條還有他的家眷下人給看管了起來,並暫時剝去了他三原縣丞的權利,在案件了結明瞭之前,不許他再過問半點。
變相地軟禁,囚牢,僅過了一下午,府院裡面除了柳二條與薛仁貴這兩人之外,所有的人,心神都開始有些恍惶,還以爲他們家老爺,也因爲前日毒茶的事情被人給牽累了進來。畢竟,柳二條與柳府的關係,並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明白的。
“夫君,”王彩翼爲柳二條沏泡了一碗兒茶水,端送到柳二條的身前,然後輕輕在柳二條身旁落坐,神色憂然地看着她地夫君。
“呵呵,彩兒莫要憂心,”接過茶碗。隨手放於桌上,柳二條溫笑着伸手將王彩翼的小手兒拉放在手裡,柔聲勸慰道:“一切都在爲夫的掌握之中,這樣的禁固,最多維繫不到三日,有一句話叫做清者自清。想想劉侍郎是什麼人,想想岳父還有爺爺他們的身份,無礙的。”
“可是,夫君,”反手緊握了握柳二條溫熱的大手,王彩翼擡頭看着她的夫君,憂聲說道:“今日裡夫君還受到了別人的行刺,聽下人們講,當時若不是有薛大哥在側,那支箭說不定就...。妾身怕那些人還會再來...妾身不想夫君有事。”
“哦?原來是爲此事啊?”揮手將屋裡侍候地下人全部屏退,柳二條與薛仁貴對視了一眼,不由咧嘴輕笑了起來,伸手抹去王彩翼已經流出眼眶的溼熱淚水,輕撫着她的臉蛋道:“這點。彩兒就更不用擔心了,有薛大哥在側,大唐境內能夠傷到爲夫的人,不多。”
“而且,”稍微地停頓了一下,柳二條接聲說道:“今日裡的那個刺客,是爲夫安排的。”
“啊?”王彩翼驚異地睜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地夫君,在確定了這並不是一句戲言之後,不由輕聲問道:“這是爲什麼?”
“劉海!趕緊收拾東西。咱們現在就走!”酒樓上,剛剛想明白了一些的劉鵬,不敢多做停留,馬上起身,吩咐劉海結帳,並準備好即要離去的馬車。這三原之地。已再不宜久留。
“是。老爺!”見他們家老爺神色極爲焦急,劉海也不敢猶豫。應了一聲之後便招呼着店中的小二,付了酒資,扶着他們家老爺下得酒樓。
“劉鵬大人,是吧?”剛出得樓門兒,一塊金燦燦的令牌便出現在了劉鵬的眼前,一個身着刑部官役服飾的中年差役,上下打量了劉鵬主僕一番,極不客氣地喝聲說道:“奉刑部侍郎劉大人之命,着請劉鵬大人到三原府衙一敘!有一件案子需要劉鵬大人出堂相詢,劉鵬大人,請吧!”
聲音冷冽,派頭十足,看向劉鵬的眼神裡,寫滿了不屑和鄙夷,就像,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還請這位差官前面帶路!”劉鵬的身子有些輕微地搖晃,劉海見狀,忙着上前攙扶,便是他的反應再過遲鈍,現在也已然明白,他們家老爺,事發了。
只是,這是爲什麼?難道劉沿管家還有王帥少爺他們,會傻到把這個唯一有望能救出他們地人,給供將出來嗎?劉海不信,這並不合常理。
“嗯,跟我來吧!”滿意地看了兩人一眼,確定他們沒有能力半路逃跑之後,差役輕點了點頭,晃悠着手中的鐵鐐,並沒有給兩人帶上,向身後的三名府衙捕快示意一聲,轉身跨步,在前面爲劉鵬兩人引路,捕快們則小心地押在後面,盡職地看管着他們。
“是老夫,有些小瞧那個柳二條了!”蹣跚着腳步,無視着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羣,劉鵬一臉的灰敗,頹喪之色,聯想起這兩日裡所發生地一切,不由發出了這樣一句感嘆。
莫欺少年窮,莫欺少年窮,不想他們柳氏一門,竟能邊着出了兩個這般了得的人物。
“老爺!”扶着劉鵬,劉海小叫了一聲,不知他們家老爺爲何會說出這般的言辭。
“從得知了小帥他們被搏了之後,老夫便一直都被人給牽着鼻走,”沒有理會劉海的叫聲,劉鵬自語輕言,道:“爲什麼老夫那般快地便能得着帥兒被捉的消息?爲什麼老夫會急趕慢趕地及到這三原縣來?爲什麼老夫剛到,連酒水都還沒有喝上一口,便在眼皮底下發生了行刺這種事情?”
“這是一個圈套,一個專門針對老夫,怎麼解,怎麼轉,也解不開,跳不出的死套,”劉鵬喃喃自語:“百口口莫辯,百理理莫明,柳二條,端是好心計,好魄力。”
“老爺,你是說,這,這些全都是柳二條按排的?”劉海張大了嘴巴,小聲地向他們家老爺問道:“難道剛纔的那個刺殺,那支利箭,也都是柳二條所布?!”
若是真的話,那個柳二條也太瘋狂了些,爲了一齣戲碼,就讓人用利箭射殺自己,而且射殺的部位還是胸前要害之處,難道他就不怕,刀一那個護衛一個失手,沒有接住那個箭矢...
“連你都不敢相信那是他所爲,別人就更不用說了,呵呵...呵呵..好心計..”劉鵬地笑容慘然,到了現在,他已經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到了府衙之後,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麼。
主謀毒殺三原百姓,嫁禍柳氏茶坊,買兇謀害朝庭命官,循私賄放重刑役犯,半真半假,有口難言,任何一條罪證,都足以要了他的老命,這一次,在三原,他算是徹底地栽了。
“他不仁在先,就別怪孫某人無義在後!”三原縣牢之內,在聽得了以前關係最爲要好的幾位差役的敘說後,恍然明白自己等人已被王帥給視爲棄子,孫不三與張僕重幾人,無一不是心若火燒,憋悶,憤怒,直想暴起而擊。
這算什麼?卸磨殺驢?過河折橋?想想前幾日在當面,還孫叔帥侄地親切叫着,這一轉臉便是要狠着心置他們於死地,孫不三心裡就是一陣的窩火,不用再說什麼,他也知道,之前王帥那小兒曾許諾給他地那些話語,也定都是糊弄之言。
“他想讓咱們死,咱們也不能讓他好活!”張僕重緊握着雙拳,兩眼瞪得通紅,“前日他親手毒殺龐元時,老子便知他是一心狠之人,只是沒有想到,他竟會心毒如斯!”
“抓得好!”一拳捶在木製地監欄之上,張僕重大聲喝道:“以前老子一直瞧着柳二條那小子不順眼,但是今日,他卻做了一件讓老子順心的事來!一會兒到了公堂之上,王帥那小崽子,就別想再好活,老子非一拳廢了他不可!!”
“老三!稍安勿燥!”孫不三低聲喝了張僕重一眼,眯着眼睛,細聲說道:“這件事情咱們須得從常計議纔是,一個王帥算得了什麼?別忘了在他地身後,還有一個舅公?若是不能把那個舅公給牽扯進來,你以爲咱們日後,還會再有好日子過嗎?”
“呃?”張僕重止住身形,錯愕地回頭看了孫不三一眼,道:“二哥說得不錯,不過咱們具體該如何去做?”
“這些,需得咱們一起商議一下才好...”孫不三的眼中閃現出一絲冷芒,輕聲說道:“不是有一句話叫,人言可畏嗎?潑污水這種事情對咱們來說,並不會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