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唐sodu
元宵節過去不久,很突兀地,柳一條還有他媳婦兒,被人給送往了長安。
禮部直接下的命令,狄知遜好說歹說,柳一條雖然不願,但是官威大如天,官家的威儀,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所能抵擋得了的。別看狄知遜在說起這事的時候,是軟語相告,好聲好氣,但是他話中的意思,卻是容不得別人拒絕絲毫。
這件事情,間接地也算是皇上交待下來的任務,皇命如山,像狄知遜這般在夔州一地窩了十幾年的官吏,哪有不渴望引起上面的目光和注意。
禮部的命令直接下達到他們狄府,而相召地卻是一個私家的教書先生,狄知遜就是在笨,也能想到,他們家的這個教書先生,當是已經在上面掛上號了,這是一個機會。
雖然機會很小,但他終歸也是一個希望。狄知遜在這夔州一地經營了數十年,有政績,有聲譽,有資歷,他需要的,就是一個可以引得上面注意地機會。在一個位置上呆得太久,他已經有些厭了。
這一點,柳一條當然也看出來了。
這是大多數當官之人的一個通病,總是想爬一點,爬一點,再爬一點,狄知遜雖然是一個飽學的大儒,有才學,有見識,但是卻仍是免不了這個俗套。
人往高處走,這並沒有錯,而且在狄知遜地眼裡。這件事情不止是對他自己,就是對柳亦凡來。也是不無好處,他的本心並不惡劣,所以柳一條雖然不情願,但是對狄知遜卻也是沒有太多地厭惡。
而且,這幾天他們家門前,每當他從狄府下學的時段,總是會有那麼幾個牽着豬啊,狗啊,牛啊的人上來求治。雖然那些小病難不倒他,他也不厭惡與那些畜牲接觸,但是這些明顯有試探意味的戲碼,總是很讓人厭煩。
既然在這奉節已經被人給注意,既然在這裡已經沒有了多少的寧靜。那倒不如趁着這個機會,直接跳出來好了,讓好奇地人習以爲常,讓懷疑地人停止舉動。
把自己晾出來,把自己臉上的這層看起來有些神秘地面紗給撕掉,徹底地打消別人心中對自己的不解和疑惑。
想聽曲子,我給你們寫。
想吟詩詞,我給你們作。
想看醫術。我直接便掛起招牌。
看誰敢說,曾經給皇后和太子看過病的神醫柳一條,會是一個獸醫,隱射皇后和太子是牲畜?
看着車窗外的蕭瑟冬日景象。柳一條嘴角緩緩勾起。以獸醫文人柳亦凡地身份在長安城出現,應該不會再有人會雜七雜八地來騷擾他們了吧?
“夫君,在想什麼呢?”看到柳一條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地笑意,張楚楚在一旁輕聲問道。
“哦,沒什麼。”柳一條伸手把車中的火爐稍調了下。輕聲對媳婦兒說道:“在想狄仁傑與狄士傑那兩個小不點兒,還有子萱他們。這次咱們走得有些着急,都沒有時間給他們多做一些交待,依着他們三個調皮好玩兒的性子,也不知他們以後的學業會如何?”
“夫君多慮了,”張楚楚從小依地手裡接過茶碗,輕遞於柳一條,輕聲勸慰道:“夫君走了,狄大人,還有柳掌櫃他們,自是會再爲小杰他們尋求別的先生,耽誤不了。況且,咱們此去長安,不是很快便能再回返麼?”
“將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柳一條輕押了一口茶水,目光又投向了窗外,自言自語地說道:“說不得,咱們這一去,想要短期內再回來奉節,就難了。”
禮部會直接下令來奉節來狄府要人,而且要的還是他這個不太正規的私人教書先生,這件事情本身就顯得很是蹊蹺,天曉得在長安城裡,等着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是那幾首詩詞,和那幾首曲子惹出的禍端麼?在奉節這段時間,自己所做出的一些出格舉動,也就只有這些。
只是,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會這般快地便傳到了長安一些人地耳朵裡?要知這奉節,距那長安城,可不只是幾十幾百裡那般簡單,往返一次,最快也要有近一月的路程,是誰會那麼無聊地花費這麼大的力氣,把這些小事情,給傳送到長安,捅到了一些有心人的耳朵裡?
在這個通訊信息相對閉塞地時代裡,連家書的傳遞都不太便利,僅是靠着人與人之間的口耳相傳,不用兩個月的時間,便將這些東西給傳到了長安城?柳一條不信。
看了一旁的小依一眼,張楚楚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話,終還是忍着沒有問出聲來。
夫君定是看出了些什麼端倪,只是礙於有外人在側,他們都不便說講出來。張楚楚靜靜地依偎在夫君地身邊,有夫君在,天就在,她相信自己地夫君。
因爲有張楚楚這個孕婦在,不宜多做馬車奔波,所以柳一條他們的行程很慢,走走停停,跑了近七天之後,他們才跨出了川蜀地地面兒。
這一日,天晴氣寒,一大早地,柳一條他們便坐着馬車從一個剛投宿了一夜的小鎮離開,沿着平坦地官道,一路北上。
“夫君,你看!”走了近一個時辰後,張楚楚透過車窗,看到了一個躺在路邊兒的瘦小人影,便叫嚷着讓車把式將馬車停住。
“柳夫人,這種路邊的乞丐,路上多的很,也很麻煩,還是算了吧?”車把式是狄府的一個下人,經常在外跑車,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朝着路邊的那個小身影瞧了一眼,不以爲意。這樣的事情,他見得多了,一次兩次地他或是還會救上一救,但是多了,他也就麻木了。誰知道這些乞丐,是不是在佯裝,誰知道這些乞丐,是不是別有圖謀?很多時候,他們這些常在外跑的人,都會多留些心眼兒,都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種情況,柳一條以前也經過不少,而且也曾因此,而上過一兩次地惡當,寒了他多少有些良知和善意地心思,所以對於車伕的意思,他很能理解。
出門在外,小心爲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柳一條的心腸,也很堅硬。事實上,他的目光剛纔也一直都在外面飄蕩,他甚至比張楚楚還要先看到了那個身影,只是他故意硬着心腸,沒有打算去理會罷了。
他有注意到,那個乞丐,是在看到他們的馬車經過時,才特意挺倒在路旁。這樣的情形,十有八九,都是一個騙局,想來老王,也是有着這般地想法。
“夫君”張楚楚不忍心地再一次向柳一條這裡看來。外面的天氣,冷得厲害,地面上都有片片結凍成的薄冰,那麼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人兒,就這麼躺倒在地上,張楚楚不忍。“老王,下去看看吧,給他帶去一點吃食,再留下些銀錢。”心中輕嘆了一聲,柳一條還是沒有敵住媳婦兒哀求似的目光,輕聲地向車伕老王吩咐了一句。給那乞丐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資,這是柳一條處理這種事情時的一個底線,東西可以給,全是絕不能因此而惹上什麼麻煩,至於以後的事情,這個乞丐的結果如何,便再與他們無干了。
“是,柳先生!”老王輕應了一聲,翻身便從前座跳了下去,接過小依遞出的一些乾糧,輕步走到了那個小身影的旁邊。
“柳先生,柳夫人,是個女孩子!”出乎柳一條意料地,老王這個對這種事情很有經驗地車伕,竟改了初衷,把食物放到地上後,輕身將那個小人兒給抱了起來,並折返回他們的馬車前,看他的意思,似是想要帶着她走。
“是個女孩子?可憐地,快送上來看看!”張楚楚掀開窗簾兒,把頭探出窗外,往那孩子身上看了一眼,入眼的全是一片紅腫的凍瘡,手上,腳上,臉上,紅腫,潰爛,看着讓人驚心。張楚楚的兩隻眼睛當時就紅了起來,就差沒有往下落眼淚了。
“送上來吧,”見張楚楚又將目光向他看來,柳一條輕點了點頭,開口向老王吩咐了一句。
看這小孩子的樣子,若是再不快點保暖搶救的話,絕活不過今晚,這應不是一個騙局,即使是,也定不會是這個孩子的過錯,救了吧,柳一條的心,終還沒有堅硬到那種可以見死而不救的地步。
“謝謝夫君!”見柳一條答應,張楚楚歡快地衝着夫君甜甜一笑,然後側開身子,吩咐着小依去將人給接送上來。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