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相召,李承乾心中既使有些不願,卻也是不敢阻攔。
所以,柳一條便跟着李然走了。
李然是內侍總管,跟清、明那時候的大內總管可是同一級別,偶像級的人物。雖然他現在並沒有多大的權勢,柳一條卻也不敢對他太過無禮。有一句話怎麼說的,和氣生財,與人爲善。在這皇宮裡,哪裡會有什麼真正的小人物。
“李總管請了。”柳一條緊走兩步,趕上李然的步子,拱手向他禮了一禮,輕聲問道:“不知皇上他老人家召小民,所謂何事?還望總管大人能夠教我。”
“柳先生多禮了,小人哪受得起您這般大禮。”李然忙彎身還禮,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他在宮裡當差十幾年,除了手下的那幫子內侍外,何償有人會待他如此禮遇。所以起身後,李然在看向柳一條的目光裡,遂即就增加了幾分和善。
內侍是一個不完整的人,心裡面自卑那是難免的。有多少人都不把內侍當人看,在大多數權貴的眼裡,內侍甚至連一個下人都不如。就是像李然這樣老呆在李世民跟前的人,也不止一次遭人白眼兒。
“皇上召柳先生所爲何事,小人這種身份的人哪有資格知道。”說完,李然又輕湊到柳一條的身邊,小聲地說道:“不過,皇上召柳先生,極有可能是爲了那農桑之事,大司農卿此刻正與皇上在一起。”
農桑?跟他的專業倒是很對口,不過這一直都是他隱藏在心底裡的秘密,李世民與那個大司農卿怎麼會知道?莫不成是,曲轅犁?
“多謝李總管了。”柳一條拱手向李然道謝。誰說內侍無用,在探聽消息方面,有誰能及得上這些經常在皇上皇子處打轉的內侍?
李然輕點了點頭,笑道:“柳先生客氣了,柳先生快隨小人來吧,皇上怕是已經等急了。”
“嗯,勞煩李總管前面帶路。”
皇宮很大,可以說得上是巨大,各種大殿數百座,房屋少說也有三、五千間,都快趕得上一座小型的縣城了。不識得路的人,進了這皇宮之內,保準會暈頭轉向。
柳一條跟着李然,在這宮內七拐八拐的,走了大概有一刻的功夫,這才由東宮走到了李世民的書房前。
李然停下身,點頭向柳一條示意了一下,道:“柳先生,這裡便是皇上的書房了,您在這兒稍待片刻,待小人去爲您通報一聲。”
“嗯,有勞李總管了。”柳一條衝他拱了拱手,便乖乖地在外面候着。所幸現在不是寒冬,天氣漸暖,這樣在門外站着,倒也不那麼難受。
不消片刻,李然就又復出來,躬着身把柳一條給請了進去。
“小民柳一條,拜見皇上!”柳一條彎身低頭,走到書房之中,拱手給李世民行了一禮。
在這皇宮裡,唯一讓柳一條感覺還不錯的便是這種拱手的禮節了,不像後世的幾個朝代一樣,動不動就要給人下跪。
“嗯,”李世民點了點頭,向柳一條吩咐道:“你也坐吧!”
“謝皇上!”柳一條直起身,輕走到蘇炳仁的旁邊,衝這個不認識的老頭兒拱拱手,便彎身在他的下首位坐下。
這便是近幾日在長安城內鬧得沸沸揚揚的柳一條?沒想到竟會如此地年輕。從柳一條進來那一刻起,蘇炳仁便開始上下地打量着柳一條。臉上的表情,嗯,很詫異,很吃驚。
有些不相信眼前這個跟他的寶貝孫女兒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竟會有如此能耐。治皇后之絕症,創柳氏新書法,聽剛纔皇上所言,這柳氏耕犁似乎也是出自他的手筆。這,未免太過神奇了一些,這世上真有這種天才式的人物麼?
見柳一條拱手向他示意,蘇炳仁也拱手還了一禮。看上去,這個年輕人倒也是很有禮貌。對柳一條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
“柳先生,”李世民看着柳一條,端起茶碗輕喝了一口,開口詢問道:“前幾日,朕聽聞柳先生曾在三原開辦過什麼作坊,專門做耕犁的生產事宜,不知可確有此事?”
“然!”柳一條點頭,在楊伯方的刻意安排下,這些都已經成了衆所周知的事情,沒有必要再遮掩。
“那作坊的名稱,可是叫做‘柳氏犁坊’?”
“然!”柳一條再次點頭。同時心裡邊也有些瞭然,李世民這次召他來,定就是爲了那曲轅犁了。
“敢問柳先生,那柳式耕犁,可是產自於先生的‘柳氏犁坊’?”這句話是蘇炳仁這老頭兒問的,問話的時候看向柳一條的雙眼,全都放着光亮。
“這位大人是?”柳一條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拱着手向這老頭兒問道。
“哦,是小老兒失禮了。”蘇炳仁拱手道:“小老兒蘇炳仁,承蒙皇上不棄,現任大司農卿一職。”
“原來是司農大人。”柳一條笑着拱手說道:“小子有禮了。剛纔司農大人所說的柳氏式耕犁,確是由蔽坊所產。不知司農大人有何指教?”
不用問,柳一條也知道,這個姓蘇的大司農卿,定是相中了他的曲轅犁。
所謂在其位,則謀其政,這個大司農卿既然掌管着天下農桑事務,遇到像柳氏耕犁這種先進的工具,心中必然會有些想法。只是不知他想要如何去做。
“指教不敢當,”蘇炳仁鄭重地向柳一條行了一禮,道:“老夫只是想代大唐的百姓,謝謝柳先生。有柳先生的這種耕犁,以後我大唐百姓就有福了。”
“司農大人客氣了,小子擔待不起。”這頂高帽兒柳一條可不敢接,他拱手向蘇炳仁說道:“小子是一個農夫,同時也是一個商賈,像這種既有利於農耕,又有利可圖的事情,小子自是不會錯過。”
柳一條已看出了一些瞄頭,李世民和蘇老頭兒,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這小子倒是精得很,李世民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後把茶碗輕放到桌上,看着柳一條說道:“柳氏耕犁出在我大唐,實乃是我大唐之福,柳先生能創出此犁,那自是功不可沒。朕想厚賜柳先生,不知先生想要些什麼?”
柳一條心裡咯噔一下,忙起身向李世民躬身回道:“回皇上話,小民別無所願,只求能夠安穩地將這柳氏犁坊經營下去,爭取能早日讓我大唐百姓都用得上小民的柳氏耕犁!爲我大唐的農耕事務盡一份力,發一份光,添上一塊兒磚瓦,還請皇上能夠成全!”
“哦,”李世民輕點了點頭,眼睛裡面露出的全是讚賞,這小子是個人才。遂開口道:“柳先生的忠心誠誠,朕甚感欣慰。不過這‘柳氏犁坊’嘛...”李世民把目光瞄向了蘇炳仁。
“皇上,”蘇炳仁會意,也站起身來,向李世民稟道:“對於這‘柳氏犁坊’,微臣有一些見意,不知當不當講。”
“哦?蘇愛卿請直言!”李世民開口說道。
蘇炳仁彎身一禮後說道:“柳先生一人經營這‘柳氏犁坊’,力量終歸是太過單薄兒,每日所產柳氏耕犁也極爲有限,想要推廣開來,怕是有些難度。”
“所以,爲了我大唐的百姓能早日用上柳氏耕犁,爲了減輕一些壓在柳先生身上的重擔,微臣見意,由朝庭出面,來幫助柳先生,共同經營。”
蘇老頭的一番話,說得柳一條的心是哇涼哇涼的。這老頭兒的心,也忒黑了點兒,一句話,就想接管了他的‘柳氏犁坊’,看來今天這事兒,是不能善了了。
“嗯,蘇愛卿所言極是,”李世民把目光瞄向柳一條,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問道:“不知柳先生意下如何?”
“皇上,這小民哪敢反對,”柳一條躬身回道:“原本小民就有把這犁坊讓於朝庭的心思,只是小民出身農戶,家裡田地不多,家境一直不寬裕,本還想指望着這‘柳氏犁坊’能賺回一些小本錢。再過兩個月小民就要成親娶媳婦兒了,到時還要添蓋新房,置辦傢俱,彩禮酒席,還有小民的兄弟也要上私塾讀書,將來好謀取一個功名,小妹也就才六歲多一點兒,最少還有十年方能出閣,以後小民要是再有了子嗣...”
“行了,行了,”李世民擺着手,止住了柳一條唸經似的訴苦聲,笑斥道:“瞧你說的,好似朕要奪了你的生路一般。放心,朕不是那般不講道理之人,斷是不會虧待於你!你那‘柳氏犁坊’,及柳氏耕犁的製做方法,朝庭都會花高價購買,斷不會少了你娶媳婦兒的銀錢!至於你那二弟,他若真有實才,朕也定不會讓他埋沒於鄉野之間。”
“皇上聖明!”柳一條心裡長舒了口氣,名君就是名君,這重點抓得,一來一個準兒,句句都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雖然虧了點兒,但是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朝代裡,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不錯了吧?
唉!萬惡的封建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