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爹的事情,爲什麼以前不告訴我?”任府偏宅,任幽陰沉着一張小臉,開聲向任姑詢問:“我爹,真的是被齊王給害了性命嗎?”
自昨夜,從柳家小院兒,聽得孃親的一番言講之後,任幽的心裡面,一直都壓起了一塊巨石,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身爲人子,他怎可看得自己的殺父仇人,在自己的眼前逍遙自在?
“娘便是提前告訴了你,又能如何?”知道自己兒子心中的苦悶怨恨,任姑擡手小抹了下臉上的眼淚,拉着兒子在側旁的椅上坐定,道:“咱們任家,雖然有些銀錢,但終是一商賈之家,你還能真個與齊王李佑,這位皇五子拼到一處?”
“有些東西,交給娘來承受,也就夠了,”擡手輕撫了着兒子嬌嫩的臉旁,任姑憐聲開口,道:“娘也不是不想讓我兒終日生活在仇恨,不愉之中,心中有仇的日子,過着太累。
十幾年的苦心經營,任姑從一個開始什麼也不懂得的小媳婦兒,變成了現在一個身經百練的小婦人,臉上的皺紋多了幾線,頭上的秀髮也白了幾根,她,有些累了,不想讓兒子也重複起她這十幾年來的生活怨念。
“可是,身爲人子,這種事情,娘怎麼可以將孩兒置於事外?”能夠體味到孃親心中深意,知道孃親如此作爲也全是爲自己着想,任幽的眼圈兒變得有些泛紅,撲通一聲,曲膝便在任姑的腿上跪下,開聲言道:“這些年來,所有的事情全都由讓孃親一人承擔,孩兒幫不上忙不說,還時常會爲孃親尋些事端,孩兒不孝!”
回想起這十幾年來,自己除了吃喝玩樂。偶爾地再闖出一些禍端,還得由着孃親去親自出面解決清理,任幽的心中便是一陣無顏的愧疚。置殺父大仇於不顧,視孃親辛勞而不理,自己,枉爲人子。
悔恨之意浮現於心。任幽趴在地上,跪在任姑的跟前,面色通紅,眼中蘊着淚水。便是他早已忘記了父親的模樣,便是他也從未體味過什麼是父子之情,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的老爹是被人害死,任幽的心中。便是一陣地難受和恨意。
“我兒快快起來,”看着兒子現在地這般樣子,好似心中多年的委屈與艱辛一下就得到了釋放和理解。任姑雙眼中的淚水一下便落了下來,彎身伸手。將任幽從地上拉扶起來,道:“不知不罪,這件事情與我兒無干,說不上是不教不仁,你爹也不會怪你。”
若非是趕上柳亦凡與李佑那廝之間地過節,若非是看上了柳亦凡那位先生的才學智謀,讓她看到了一點可以復仇於齊王的希望,任姑怎麼也不會讓兒子這般早地就知曉了這些事情。在她的眼中。兒子,終還是太小了一些。還遠未到那種可以獨擋一面地程度,有些事情讓他知曉得太早,有害無益。
如果可能的話,任姑真想就這樣一直瞞下去,不想讓兒子也來承受她所承受着的痛苦,像是兒子現在的這般樣子,她看着,心疼。
“娘,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爹的仇怨,終是孩兒的責任,娘該早些讓孩兒知曉。”順勢起身,再次在任姑的身旁安坐,任幽輕聲說道:“早些時,孩兒就隱有察覺,首先便是咱們易和居每月的盈餘,總是會有一部分不知去向,還有就是孃親一年之中,也是少有在家中呆坐,大半時間全都是在齊地奔波,以前小幽以爲那些銀錢是娘拿去擴展酒樓,現在看來,娘這些年來,一直都在蒐集着李佑地罪證,伺機爲我爹報仇雪恨。”
任幽不是傻子,以前雖有察覺,不過因爲他貪玩偷懶的性子,並沒有開口過問干涉,把生意場上的事情全都推給了老孃前去打理處理,少有上心。從來沒有想過,孃親一直以來所忙道地,竟然不是他所想到的酒樓生意,而是他老爹地血海深仇。
“娘知道,”憐愛地看了任幽一眼,任姑輕聲說道:“娘曾聽得你瀾叔提起過,小幽自幼頭腦聰穎,做起生意來也不是庸手,自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來,只是娘存了些私心,不想讓我兒早些牽扯到這些仇恨中來。”
還是那句話,報仇的事情,有她一人承受,也就夠了,任姑不想自己的兒子,也終日生活在無邊的仇恨之中。
“娘!”深情地喚了一聲,任幽低頭趴放在孃親的懷裡,眼中淚光晶瑩。男兒有淚不輕彈,任幽也不是那種愛哭鼻子的小氣男人,但是聽到孃親說出的話語,想着孃親這些年來所承受的苦楚,這小子地眼淚,終是忍之不住,一直在眼眶之中打轉搖晃。
“這件事情,除了你瀾叔與柳亦凡夫婦,萬莫再對外人提起,”擡手輕拭着兒子臉上地淚水,任姑小心地開聲向任幽交待着:“咱們任府,不比柳先生一家,背後還有一個羅將軍府,若是被齊王知道了,咱們易和居,咱們母子二人,怕是都落不得好去。再想要與你爹報仇,怕是比登天還要再難上一些。”
“小幽知道輕重,娘不用擔心。”輕點了點頭,任幽開聲應了一句:“孩兒但有一口氣在,定要將李佑那廝碎屍萬斷,爲爹孃出得一口氣去。”
“嗯,我兒長大了!”輕點頭應承着,任姑的心中感動地同時,對兒子的話語,卻是有些不以爲然,也沒有報出太大的希望。
那李佑終是一齊王殿下,雖然他們任家對那小子是恨之入骨,但是想要真個把他整倒以雪恨,又談何容易?她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近十年的十間,到了現在,還不是不能動得那齊王李佑的一根毛去?
“明日一早,你隨娘去一趟前邊店裡,娘有些事情想對你做一些交待。”深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任幽柔聲說道:“既然你已知曉了你爹的事情,咱們易和居里的一些東西,也是到了可以告訴你的時候了。”
以前直嫌兒子歲小,有些事情不願讓他摻雜到其中費心,但是今日裡,事情既是到了這一步,有一些東西,任姑也看得甚爲開明,是該讓自己的兒子,知道一些家中的秘密了。
“是,娘!”擡頭看了任姑一眼,稍作思量,任幽開聲向孃親說道:“娘,其實,有些事情,孩兒對娘也是多有欺瞞,比如柳大哥他們一家,”微頓了下,任幽接着說道:“柳亦凡並非是柳大哥本名,柳大哥原來是三原的那個柳一條,柳先生。”
事關自己老爹的仇怨,之前曾答應過柳一條的一些事情,也被任幽給拋放到了一邊,直言開口,向他的老孃說出了實話,把柳一條的老底給揭了出來。
“什麼?他竟是柳一條?”神色一愣,任姑猛地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兒子,以確定任幽口中言語的真假,臉上的神情由吃驚,到錯愕,再到最後的欣喜若狂。
柳一條是什麼人?
那是一個平民中的傳奇,拋開他神醫神匠書法宗師的身份不講,僅憑去歲暑期,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兵部尚書候君集一家,給告倒治罪的事情就足以讓任姑這個無權無勢地商賈,看到了一些希望,再次多得了幾分把握。
“小幽可能確定?”
“這是柳大哥親口所認,”挺直了身子,拭去眼角的淚水,任幽的小臉兒,看上去堅強了幾分:“前番兒肋下的那處劍傷,便是由柳大哥施的妙法,藉着嫂嫂的巧手將兒救了回來,不然,僅是憑着張太醫一人之力,兒怕是連當晚都撐之不過。”
雖然有些不地道,不過在自己的老孃面前,任幽也就沒有了那般多的顧忌,直接開言,便把柳一條夫婦給賣了出來。
“如此啊,你怎麼不早些告訴孃親知曉?”任姑的眉頭不由輕微皺起,擡頭輕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救了自己的兒媳,且又沒有隱誨自己的身份,看得出,柳一條已是把他們任府,把小幽,給當成了知心地朋友。
對於自己的恩人和朋友,若是再報着之前攜私利用的心思,卻是有些不妥了。
雖爲商賈,但是對於真正的朋友,任家一向都是以誠心而待。“今夜,隨娘再走一趟柳先生的府坻!”手指輕敲着桌面兒,任姑眼中精光閃現,輕聲開言,向着自己的兒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