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婉兒的話講,紀和是一個好漢。
拼着一身重傷,在一夥強盜羣中,硬是砍死了整整五個身健的盜匪,嚇得那夥強盜一時都不敢近身,既始紀和當時已是油盡燈枯之時。
若不是他們師兄妹三人巧然從那裡路過,把那夥強盜驚走,紀和怕是早就死在了那羣悍匪的刀下。
遊俠之人,最敬重的,便是好漢英雄,而紀和無疑就是一個,尤其是當他們在爲紀和檢查傷患的時候,發現紀和的身上竟還有數道舊傷未愈。
“紀兄弟的傷勢危急,我等請了數位郎中,卻都是束手無策,聽婉兒師妹言講,狄師妹家在這奉節有些權勢,想來府上應有名醫,便冒昧前來叨擾了,打擾之處還請狄夫人和狄師妹見諒!”秦柏舉臂向狄盧氏和狄芝芝拱了拱手,從剛纔他就已經看出,狄盧氏似並不喜他們到來。
這一點,在來之前他們師兄妹三人就有預料,官家子弟向來都不喜與遊俠結交,而遊俠對官家平常也不是很感冒,身份地位觀念不同,便註定了他們兩者之間關係的不融洽。
不過在這一帶,要想救得紀和的性命,怕也就只有來求這跟他們師們還有些關係的狄府了,畢竟,憑着狄知遜夔州長史的名頭,更有希望多請一些名醫前來。
“秦柏師兄見外了,別說是師兄師姐臨門,就是一個陌生人來狄府求救。狄府也不會坐視不理,行那無情之舉,”聽了南宮婉兒和秦柏三人地講述,狄芝芝的兩眼放着毫光,刀光劍影,快意恩仇,這纔是她所向往的遊俠生活。
不過,小丫頭光顧着自己熱血沸騰了,絲毫沒有注意到,在長輩之前發言。是一件多麼無禮的事情,她老孃的臉色現在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多謝師妹仗義相助,只是,不知狄夫人意下如何?”秦柏衝狄芝芝微笑了一下,遂扭頭向狄盧氏詢問。他賴好也是江湖上的老手,自是不會向狄芝芝這樣沒有一點觀色和憑勢的經驗,秦柏衝着狄盧氏拱了下手,道:“若是狄夫人不願,我等也不會勉強,立刻便把紀兄弟給移到別處求醫。”
聽了秦柏的言語。南宮婉兒和李連承臉色都是一黯,紀和的傷勢他們最爲清楚楚,若是狄府不肯幫忙。僅憑着他們或是師門的力量,怕是救不活了。不過身爲一方遊俠,行事雖然無羈,但卻也不願行那強人所難之事,狄盧氏若是真個拒絕,他們也無話可說。
“那怎麼行!娘~!”狄芝芝一聽就有.<.膊。輕聲乞求。
狄盧氏無奈地瞪了女兒一眼,然後又將目光在躺在地上的傷者身上掃了一遍,看那人被刀劍砍得破了相的臉旁,蒼白,虛腫,終是狠不下心來,遂開口向狄良吩咐道:“狄良,你去府外走一趟,將張老先生給請來瞧看瞧看。”
“是。
夫人!”輕應了一聲,狄良又朝廳內的三個外人看了一眼。遂轉身走了出去。
“多謝狄夫人!”秦柏。李連承,還有南宮婉兒齊向狄盧氏抱拳道謝。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喜意。狄芝芝也歡喜地在狄盧氏的胳膊上膩了膩。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雖不喜打殺之舉,但卻也做不了那見死不救之事。”狄盧氏看了三人一眼,道:“張老先生是曾是前朝太醫,現在家中養老,醫術高明,可以說是奉節境內最好的先生,幾位都是久居奉節,想來也都知曉,若是連他老人家都沒有辦法,那狄府就無能爲力了。”
“張禮正?”南宮婉兒師兄妹三人同時互視,胸中都涌起無限欣喜,果然是官宦門庭,他們上門苦求無果的張先生,狄府竟可以輕易請到,看來他們這一趟是真的來對了。
“狄夫人請放心,若是連張先生都束手無策,那就只能怪紀兄弟福薄了,到時我等會立刻把紀兄弟擡走,決不會擾了狄府的清靜。”秦柏感激地衝着狄盧氏拱了下手。
“嗯,”狄盧氏輕點了點頭,瞥了一眼躺在木架上的紀和,輕聲吩咐着下人去多搬了幾個爐子過來,整個大廳裡頓時就暖和了起來。
張禮正年已過七十,屬古稀之齡,白髮,白鬚,連眉頭都有一半變成了白色,很蒼老,但身子骨年上去又甚爲健朗,牙齒全在,兩隻不大地眼睛看上去很很精神。這老頭兒很懂得養生保養之道。
“就是他嗎?”進得廳來,張禮正微向狄盧氏點了點頭,便輕身蹲在了紀和的身旁,掀開蓋在紀和身上的棉袍,皺着眉頭看了一會兒,遂起身向狄盧氏說道:“我需要一間溫暖地靜室,一些溫水和毛巾,在救治他之前,要先給他清洗一下身子和傷口。”
“狄良,去給張老先生準備!”狄盧氏衝狄良吩咐了一句,然後又含笑望着張禮正,輕聲詢問道:“依老先生之見,這位壯士的傷患,可還有救?”
“很嚴重,至少有三處傷口都在致命之處,至於能不能救活,還是等老夫爲他清理過之後,方能下得定斷。”張禮正伸手在紀和的右手肪搏上探了一會兒,起身向狄盧氏說道:“氣息紊亂,脈動微弱,心氣,肝脾皆有損傷,肋骨斷了兩根,左臂似也有折斷的痕跡,這小子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若是一般體弱之人如此,怕是早就沒了氣息。”
老頭兒的行事,語氣,都很果斷堅定,雖然顯得有一些神傲,不過卻也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很強大的信心,在奉節本地,說這老爺子是神醫,也毫不爲過。
“那就要勞老先生費心了。”狄盧氏
禮正頷首一禮。秦柏三人也紛紛向張禮正拱手拜託。
“狄夫人請放心,老夫定會竭盡全力救治,”張禮正又看了一眼滿是傷患地紀和,道:“至於最後能不能保住他地性命,就要看他的造話如何了。”
藥醫不死病,張禮正既使對自己的醫術很有自信,卻也是不敢輕易地就打下包票。
靜室備好,秦柏和李連承輕將紀和給擡進屋裡,然後就被張禮正給攆了出來,屋子裡只留了張禮正和他的藥童兩人。
“師姐。聽師父說你此去去了西北苦寒之地,怎麼樣,那裡好玩嗎?”見現下無事,狄芝芝便拉着南宮婉兒在一邊兒小聲地打聽着。
“苦辣酸甜,皆在其中,若是想知道,等過完年關,師姐便帶你去走一趟,如何?”見狄芝芝這般地感興趣,南宮婉兒輕笑着向她說道:“師父不是已經同意了嗎?等過完今年。
你就可以隨着師兄師姐們出行歷練了。”
“我娘不許我再出門兒,過完年怕是連師門都不讓我回了。”狄芝芝苦惱地撅起了小嘴,顯是很不情願。
“這樣啊?”南宮婉兒朝狄盧氏那邊看了一眼。心中恍然,狄芝芝出身官宦世家,身份與他們這些平民自是不同,狄夫人不同意讓她遊歷江湖,卻也是再正常不過。這些份屬於狄府的家事,南宮婉兒也不好插言。
“嗯?那個沒膽鬼怎麼過來了?”擡眼瞥見一個身影向這裡走來,狄芝芝不由輕嘟囓了一句。
南宮婉兒聞言。順着狄芝芝的目光瞧去,但見一個身着粗布棉袍的文秀書生向這裡走來,旁邊給他帶路的下人似對他還很尊敬,遂開口向狄芝芝問道:“師妹,那個人是誰啊?”
“一個要纔沒才,要貌沒貌,要膽沒膽的教書先生,虛僞膽小,師姐不必搭理他。”狄芝芝不客氣地在南宮婉兒面前詆譭了兩句。說得南宮婉兒反而來了一點興趣,能被她們家小師尋這般掂記地人。還真是不多。
“狄夫人!”進得屋裡。柳一條彎身給狄盧氏禮了一禮,然後在屋裡上下瞧了一遍。見全是一些陌生之人,並沒有張楚楚的身影,便轉身向狄芝芝問道:“大小姐,不知我家娘子現在何處?”
“哼,不知道!”狄芝芝把頭撇過,一副不理人地樣子。
“芝芝!不得對柳先生無禮!柳夫人不是一直都在陪你刺繡嗎,你到了這裡,她現在人在何處?”狄盧氏輕皺了下眉頭,喝斥了狄芝芝兩句。
“張姐姐自然還在我地房裡。”狄芝芝小聲地嘟囓着:“上課時間跑出來找媳婦兒,哪一點像是一個先生的樣子,哼!”
“多謝大小姐告知。”柳一條溫笑着衝狄芝芝拱了拱手,看了狄芝芝一眼,道:“不過,大小姐若是稍微注意一點地話,就會發現,現在時已至正午,是休息的時間,柳某所爲並沒有什麼過錯。”
衝狄盧氏告罪一聲,柳一條便又緩步出了廳室,奔了後院兒。全然不顧狄芝芝這個大小姐在他的後面惱羞成怒。
果然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教書先生,南宮婉兒目送着柳一條漸漸遠去,然後又看着師妹氣憤異常的樣子,不由得輕笑了笑。不動聲色之間,就把她地小師妹給逗成了這個樣子,不簡單。
“秦師兄,”李連承的目光也緊盯着柳一條離去的背影,輕聲向旁邊地秦柏說道:“那個柳先生給了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中竟生起了一種想要與之一半的衝動。”
“哦?師弟的意思是,那位教書先生,竟還是一位高手?”秦柏覺着有些好笑,剛纔柳一條進來時,他就習慣地上下打量了柳一條一下,腳步虛浮,身材瘦小,呼吸間氣息短促,哪裡像是一個習武之人。他輕拍了李連承的肩膀,道:“師弟定是有些緊張了,那教書先生明明是一個文弱地書生,師弟看錯了。”
“是嗎?”被秦柏這麼一說,李連承也開始有些迷惑起來,剛纔那一瞬的感覺很模糊,難道真是他看錯了,是錯覺?
看秦柏和南宮婉兒臉上都沒有異樣,李連承輕搖了搖頭,便不再去多想,反正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也無關緊要。
“吱!”
一聲輕響,靜室的房門打開,張禮正邁步從裡面走,臉色肅然,看不出喜悲之意。
“張先生,結果如何,那位壯士可還有救?”狄盧氏站起身,率先問出話來。
“傷勢很嚴重,除了新傷之外,他還有一些舊患未除,醫治起來會很麻煩,”張禮正輕撫着鬍鬚,輕聲對狄盧氏說道:“若是想完全痊癒,沒有個一年半載的調養,怕是不行。”
“這麼說,紀和他,有救了?!”聽出了張禮正的言外之意,南宮婉兒驚喜地向張禮正問道。
“暫時是死不了了,不過日後他的傷患若是有了感染,那就有些難說了。”張禮正伸手給藥童要來些筆墨,在桌上寫了一張方子,遞於狄盧氏,道:“病人不宜再多做移動,就讓他在靜室裡靜養吧,注意保暖,莫要讓他惹了風寒。嗯,一會兒讓人按着這個方子去抓些藥來,調養氣血,滋潤脾肺,呆會兒我再讓藥童給送來些金創藥來,塗於傷口處。以後老夫每三天來診一次,有什麼狀況的話可再叫老夫過來。”
說完,張禮正衝狄盧氏禮了一禮,就竟直出了廳門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