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錄了那個司機的聯繫方式,也勸說過她留下她不肯,別的沒了。哦,還有……我只是聞到她滿身的酒氣,但是她自己喝沒喝酒,我真的難以區分。這……是我自己揣測,你不用當什麼證據去跟別人說。”
“嗯。”
殷千城淡淡凝視着她的眼睛,卻像是要貫穿了她的心思往她靈魂深處看去一樣,沉穩肯定地說道。
江慕水渾身一陣輕鬆。
馬路旁邊的車聲很嘈雜,她被喧囂吵鬧得有些煩,眉宇之間都透出了一些焦躁來。
殷千城淺笑了一下,將她牽進懷裡,抱了抱她,接着帶她來到了律所門外的桌椅旁,拉開椅子讓她坐了下來。
修長的手指按在她的肩頭,像是撫慰了她的焦躁不安,輕聲說:“工作到一半突然回來沒問題嗎?我之前聽你說今天有好幾個客戶的事情要辦,稅務局排隊很耗費時間,這樣沒關係?”
江慕水苦笑:“怎麼會沒關係?但我能怎樣?我的電話,那個司機已經爆給了警察,警察現在到處調查我的身份和找我,一旦給他們找到,我做財務?呵……”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黑屏的手機,“我就算跑去再遠的地方,我都能被徹底挖出來吧……”
許歡瑤的目的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憑藉自己的影響力把事情鬧大嗎?這是許歡瑤爲了殷千城而做的反擊,江慕水竟然還會覺得自己委屈,還在奢望殷千城能安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總之,她緊緊地下意識地攥着殷千城握着她的那隻手,不敢鬆開。
殷千城眼神溫柔下來,拍拍她的背,俯首,額頭與她緊緊抵到了一起。
沉默了一陣,他說:“你的手機直接關機,或者臨時換個號碼給你的客戶知道,他們沒有確鑿的證據只能請你去調查,沒有逮捕令也不能強制你去,你就先消失,讓他們找不到……畢竟,你工作是才找到,有我護着,他們絕對也不敢找上門來。”
她眼神迷茫,擡眸看了看他,“這樣就行了嗎?千城,許歡瑤這件事不像是假的,如果……如果她被強暴是真的,是她自己策劃的,那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就是利用警察把我挖出來嗎?讓我藏無可藏嗎?不是這麼簡單吧?這麼大的代價,她策劃的事情可不只是這樣,那到底是什麼呢?”
這一點,也正是殷千城覺得最可怕的一點。
看樣子,江慕水還沒看新聞,只是看到了最淺層的報道,沒有看網民的暴力言論,殷千城此刻微微慶幸。
還好她的手機關機了。也沒人在她耳邊嚼舌根。
他緊了緊她的腰身,低下聲音柔得不可思議,說:“別害怕……別害怕,嗯?一切都有我在……水兒,什麼都不用怕……”
他的手指,在她臉上輕柔劃過,劃到耳後,掖住那不聽話的一縷妖嬈的頭髮,他低聲呢喃,字字句句都很清晰,像敲在她心上的溫柔小錘,閃耀着流光的眼波流轉之間,她微微錯愕,櫻脣微張,完全沉醉在了他的安慰裡面。
殷千城也僵硬着頓了頓,片刻後,輕柔俯下身子,吻上了她的脣瓣。
秋陽靜好,兩個人在律所門前的桌椅前繞頸交吻了一會兒,分開的時候,也是覺得馬路上開始投射過來的七七八八的目光太多,他強制收起了自己氾濫的渴望,江慕水也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別開了小臉。
她知道律所的牆面上的玻璃是特製的,裡面能夠看到外面,但是,從外面看這就是一面很別緻的銀色反光鏡。
殷千城緊緊握着她的一雙小手,滑膩柔軟,恨不得揉碎在他的掌心之間,他握了一會兒,看看時間真的得走了,擡起頭,認真跟她說:“明朗不在銘城,很多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我家,許家,還有警方和許歡瑤本身,你小心,隨時聯繫我,任何情況下只要你自己不出事,禍害到誰都沒關係。”
說着,他騰開一隻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嶄新的手機來,又重新握住她手,說:“這是新的號碼和手機,裡面緊急聯繫人是我,次要聯繫人是常遠,放心,最最關鍵的時候,他還是會全力以我爲主的,這件事上我早就跟你綁在了一起,他早就明白。”
這算是交付嗎?
江慕水愣愣看着桌上的手機,再感受着他帶來的溫暖溫度,看他的眼神開始有些癡迷發愣。
“你來這裡……你這麼緊急地找我,你去警局看過許歡瑤沒有?”
“沒有,”殷千城輕描淡寫,“那裡太多人都在,我去了只會把事情推向最高峰,那裡並不需要我。”
呵呵。
不需要?
他什麼時候也學會睜着眼睛說假話了?
江慕水心頭一陣熨帖般的溫暖,很錯愕地看着他,卻抿緊了脣,沒有再說話。
倒是殷千城,擡起頭近距離凝視着她,眸光深邃,輕聲問:“那你以爲呢?我不去警局看許歡瑤卻四處找你是因爲什麼?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她的想法……很不堪,很陰暗,很墮落。
江慕水頭都不敢擡,心頭涌上一陣陣的難堪,垂着纖長捲翹的睫毛,低啞道:“沒……我也……沒多想什麼……”
殷千城真的該走了。
他看了看錶,又仔細囑咐了幾句,看了一眼他安排在律所四周的幾個保鏢,那股子擔心卻還是沒有從他眸間褪去。
殷千城強制自己放開手,拍拍她的背,上車去警局處理事情。
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他突然僵住,腳步停下來,側過身輕輕叫了一聲:“水兒?”
江慕水茫然擡頭,“嗯?”
他的眼底,愛意氾濫到無法遮掩的地步,濃烈如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般,半晌,他頓了頓,沙啞道:“沒什麼……晚上,等我回來。”
江慕水心頭暈開了一片春暖花開般的溫暖。
一直到他的車離開了律所門口,江慕水還呆呆站着沒有動,直至考慮到她這樣太突兀也太顯眼,才捋了捋耳邊垂落下來的髮絲,進到律所裡面去了。
……
“怎麼樣?他都說了什麼?給了你什麼?”林歡第一個撲上來,抱住江慕水就說道。
她眼睛瞪得賊大賊圓,看了看江慕水掌心裡的手機,瞥一眼外面,蹙眉說:“他就沒懷疑你,是你陷害的他未婚妻?雖然你們是關係不清不楚,但應該多半是殷總招惹你吧?他怎麼能把人看得那麼陰暗。江師姐你幾年前自己經歷過那樣的事,你會去害別人?他要真敢這麼想,那我以前對他所有的評價收回,這樣的男人就爛掉給許歡瑤那種賤人吧!!!”
林歡是個嫉惡如仇的人,此刻說話也毫不客氣,江慕水在律所的時候待她不錯,幾次提攜她,她都銘刻在心呢。
岑啓凡走過來,看了看窗外,手不緊不慢地揣在了口袋裡。
江慕水的表情不像是這樣。
事情一定有轉折和變故。
江慕水自己也半天才恍惚回神過來,看了一眼眼前關心自己的兩個同事。
她那模樣像是鬆了一口氣,沙啞道:“沒有……他沒誤會我,大概,他也清楚我雖然恨殷家,但應該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手……雖然……雖然我自己也不是太確定,他是安慰我還是真的相信我了……但是……”
但是起碼。
在殷千城說出那些毫無“相信”二字,但口吻裡滿滿的都是信任的話之後,江慕水覺得滿心滾燙。
她如此兇狠地報復殷家,想致他於死地,他都沒有相信她壞到了這種地步。
這種心情……
簡直……
岑啓凡就這麼盯着她,眼神深邃淡漠,一句話都沒有說。
林歡鬆了口氣。
“天哪,嚇死我……”林歡揪心得胸口都痛了,拍拍胸脯鬆開緊蹙的眉的,道,“殷總還是……還是挺明辨是非的!那現在……江師姐,你打算怎麼做?”
江慕水茫然掃了四周一圈,攥緊林歡的手:“躲着。避開所有人。他說,他會幫我處理的!”
“那還真的挺好的!只要他所說的話是真,沒有半句騙你,那這個男人,還是能要的!!”
“嗯……”
一直在旁邊的岑啓凡始終沒有說話,他淡淡坐在了椅子上,接了一杯水來喝。
林歡很快去忙了,江慕水也坐了下來,自己呆愣了好一會兒。
半晌她才發現岑啓凡的存在。
她尷尬笑了一下,發現岑啓凡發呆,問了一句:“師兄,你想什麼呢?”
岑啓凡笑了一下,從自己思緒裡解脫出來,沙啞道:“我在想殷千城這個男人到底勝在哪裡呢,現在這個世界,很少有人能將感情和理智分得那麼清了,他自己和他家對不起你,所以他受罪但不反抗,也竟然絲毫都不影響他愛你……一個人愛你愛到連你的恨都能理解,報復到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都無所謂……”
他的嗓音愈發黯啞低沉,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江慕水,他能做到這樣,大概是因爲沒有把你當外人,他是……把你當做他自己,在愛了……甚至比愛他自己更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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