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熱水淋下來,疏通着每一個毛孔。
江慕水在花灑熱氣騰騰的水底下,卻瑟瑟發抖。
在單純的小地方生存久了,還以爲公司裡那些小小的勾心鬥角就是人生了。
可人生哪有那麼平凡。
不回銘城,就不記得這裡有多殘酷了,多年前,父母慘死,自己淪落成孤兒,寄人籬下,結婚當天就掉入一個報復的陷阱,一直到後來掙脫婚姻到了牢籠又掉入虎穴,她能生還,當真是因爲自己心無大志,能容忍能後退。
這些人卻逼得她,步步後退,卻步步沒有一絲生機!
欺、人、太、甚!!
殷千城。
你未免欺人太甚!!!
她氣得,掄起一拳來就嚎叫着砸在牆上!!
真的很疼啊……疼得五個關節瞬間流血了……骨裂一般的疼……
她瑟瑟發抖地抽回手來,看着上面磕破的傷口,順着水流血也慢慢流淌出來,她不僅軟弱,還蠢笨到讓人耍的團團轉……
嚐到一絲絲甜,她就以爲自己身在蜜罐,而不在一個兇殘的鬥獸場。
她不撲過去咬別人。
別人卻已經撲過來,生生從她的尊嚴上,咬下了鮮血淋漓的一塊!!!
***
機場休息室裡。
許歡瑤一進休息室,就猛地摘下了眼鏡,瞪圓了眼睛問眼前的助理:“千城呢?千城去哪兒了?”
助理錯愕,然後指了指更裡面的小房間。
許歡瑤“噠噠噠”踩着高跟鞋追過去,中間又停住,犀利問道:“照片拍好了?確保拍到了?一張就夠,但一定要精準!!”
助理忙點頭:“拍到了……我們之前就拍到了,秒發出去了,請了好幾家媒體呢。”
那就好!!
之前拍的時候,沒通知殷千城,現在拍好了還發了新聞,無法撤銷了,撤銷也會讓人覺得是人家豪門成員不喜歡被人被關注私生活,找人撤銷的,撤了也沒用了!!
但就是這件事,惹得殷千城雷霆大發,此刻正在可怕的氣頭上,許歡瑤這一兩年,從來沒見過他的臉扭曲成那個樣子,看到鏡頭的一瞬間他就變了臉色,當下扯過許歡瑤的圍巾來,一把掐住了她!!
啪啦啪啦拍攝的相機趕緊停了,一羣人上來勸架,誰都沒想到未婚妻設計一下他,他竟就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今晚,殷千城是來回國的許默言的,這還是許默言百般求他讓他過來接一下機,他才勉強來。
行李也是許默言的。
他一個人推着行李往前走,突然後面衝上來一個人,挽住他的胳膊,接着嘩啦嘩啦的照相聲響起,殷千城回頭看到許歡瑤的那個瞬間,血液全部上涌,才知道自己是被好友給騙了!!
如果這件事換做平常,許歡瑤要鬧,他或許也不會那麼生氣,但現在的銘城,有人在看着呢!
不管許歡瑤是不是故意,她知不知道她給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煩!
殷千城進了休息內間,沒讓人撤銷新聞,第一時間地打電話,江慕水關機。
沐喬喬的手機也打不通。
沐家的也不通!!
他的惱火瞬間又到了極點。
偏偏這個時候,一個怯懦的敲門聲響起,許歡瑤的嗓音在外面揚起來:“千城……千城,我能進來嗎?”
過了一會兒。
聽裡面沒動靜。
許歡瑤繼續說道:“我這不是怕,謊沒辦法圓滿,會再次讓股票下跌嘛,上一次常遠就說,快嚇死他了,就是一張照片而已,有什麼啊?再說了,這新聞放在未婚夫妻身上很正常呀。”
她不理解殷千城爲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繼續敲門。
常遠走進來,眉宇之間透出幾分圓滿,看了一眼許歡瑤,禮貌叫道:“許小姐。”
許歡瑤讓開了一點:“常特助。”
常遠點點頭,走過去,替她敲了敲門,說:“我們走吧,你今晚開完一個會不是還有事嗎?許公子讓你來機場接機你都不樂意,不是很急嗎?走,現在事情解決了,快去吧。”
常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今晚是急着去見江慕水?
江慕水不知道人在哪兒。
但肯定還沒離開銘城。
常遠死死壓着不讓殷家的人知道,想自己把這事解決了,最好就是直接逼走江慕水,所以,是他給許歡瑤打的電話,請她來演這場戲,許歡瑤當然一聽就答應了,高興得很,如今正喜滋滋扭扭捏捏地在旁邊,欣賞着新聞上的照片。
自欺欺人也是好事,常遠懶得看她,又敲了敲門。
“千城?千……”
猛地,房間的門,開了。
一個高大冷冽的身影走了出來,手上,還拿着一隻藍色手機,剛剛掛斷一個電話。
常遠敏感地看着那個電話,根本沒接通,他笑了笑,說:“走吧,回公司開會去!”
殷千城已經平息下了怒火,朝着另一個助理伸出手:“外套。”
助理趕緊拿過來。
他穿好之後,拿過自己的另外一隻對公的手機,拾掇停當就出去了。
就這樣?
不發脾氣了?
常遠錯愕!!
許歡瑤喜滋滋的,見他絲毫不生氣,上前就繼續挽住他的胳膊,整個胸都貼在上面往外走,熟料——
殷千城優雅的胳膊冷冷擡起,從她的包圍圈中撤了出來,就差推開她了,大步流星地,從助理手中拿過等一下要開會的資料,一邊看,一邊往機場外走去了!!
許歡瑤的心,一下天堂,一下地獄,盪來盪去的,有些疼!!
“常助理,你說他什麼意思?”
“剛剛的事,難道還在怪我嗎?”
常遠走在後面,笑了笑,湊到許歡瑤耳邊說,“您就別怕了,木已成舟,殷總是跑不了的,放心吧。”
許歡瑤白了他一眼,看着殷千城的背影,說:“你不會不知道,江慕水回來了吧?雖然我傻,但也不至於不知道,他剛剛發那麼大的火是因爲這新聞給江慕水看到了不好收拾,木已成舟?你確定?”
常遠笑笑,繼續說:“確定啊。新聞都已經發出去了,江小姐的臉皮也不是百年老樹,那時候她進殷家都困難得要死,這個時候就可能了?”
許歡瑤猛地就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個雷暴天,那一天晚上回去她都沒有睡好,極其擔心,擔心要晃醒了許默言要他陪她出去找殷千城,許默言也沉默了很久,覺得有些事就像是命中註定,強硬地去破壞沒有用,該爆開的事還是會爆開。
後來江慕水不知道怎麼的就人間蒸發了,後面的事不管再慘……都好像說明了一個事實。
她要麼不回來。
要麼回來了,也就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說到這裡,許歡瑤就痛快了一些,她眯起眸子盯着遠去的那個冷冽肅殺的身影,抱肩,努力將腦海裡那天他倆出現在別墅裡的場景揮開來,她轉個身,將高跟鞋踩得噠噠響,說:“是啊,你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利器!!”
她拽起哥哥的行李來,撩了撩及腰的長卷發,眼角有些嫵媚冰冷:“阮阿姨從美國回來了,殷爺爺的話他不聽,阮阿姨的命,他恐怕,還是要顧忌吧!!”
拎着行李,許歡瑤噠噠噠地走在了前面。
常遠心頭一刺,讓自己別多想,拂開情緒,保持着嘴角的淡笑,跟上了。
……
夜晚會議順利。
進程緊湊了很多。
新聞的熱度在三四小時之內發酵的最甚。
殷千城冷靜地坐在那裡,修長的手指捏在一起,細細摩挲着,冷厲地提出各種方案中的漏洞,一針見血的意見,像是剛剛的事,絲毫都沒有發生。
倒是常遠站在角落裡頻頻出神。
幾次還忘了更換PPT文件。
殷千城的這種狀態很不對勁,常遠有些害怕,有時候,他覺得殷千城發怒的樣子都並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種工作狂狀態。
像是昭示着,風雨,欲來。
“啪”得一聲,鋼筆丟在單薄的文件紙上,他冷聲提問:“還有問題嗎?”
開會的部長和經理們都累了,紛紛搖頭。
秘書也懨懨的,看樣子今晚的美容覺又是問題了。
殷千城冷冷點頭:“散會。”
一羣人吁氣做鳥獸散狀,常遠走過去囑咐了秘書幾句話,然後眼睛就瞥向了主座上的男人。
他拿起外套,扔了文件在桌上,穿好了一隻袖子。
常遠眯起眼睛,“去看阮姨嗎?穿厚點兒,她每次看見你穿少就不高興,昨天來了她剛住進去,我還請了人到別墅去照顧呢。”
這話,第一提醒他阮清幽剛剛來銘城沒兩天,他工作忙到一直沒見她;
第二提醒他東郊別墅有人,他不可能再帶江慕水去裡面金屋藏嬌了。
他冷冷點頭。
轉身就走。
常遠不可能再跟過去了,只能仔細想想自己的計劃,完美,沒有疏漏,絕對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江慕水這次不走,他把頭割下來給老爺子看!!
***
車在路上飈行着。
一開始殷千城是想去沐喬喬家的,但是,覺得自己太沖動了,爲了冷靜,他把車一下子開到了一個建築工地去。
剛下過雨,泥沙將輪子瞬間毀得一塌糊塗。
但他冷冷靠在那裡,閉上眼睛,想着此刻應該怎麼辦。
把她帶去沐家是希望沐家人能保護她,但是,祁司今晚不回來,就沐喬喬的那個脾氣,鎖着門一定不會讓他靠近江慕水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