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要送一些東西要檢察院去,得用車,她來不及研究這些了,直接過去敲了岑啓凡的門。
突然齊刷刷的,一羣人的目光全凝聚在江慕水身上了。
錯愕又震驚地盯着她。
幹嘛呀這是要?
江慕水疑惑地看着這幫人的眼神,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僵硬地轉過頭來,又“噹噹噹”敲了三聲岑啓凡的辦公室門。
過了好一會,裡面的人才道:“進來。”
江慕水擰開門就直接進去了。
一進去就看到岑啓凡彎腰在抽屜裡整理什麼東西,她輕吸一口氣開口就說:“岑師兄,我等一下要去檢察院送資料,你車鑰匙給我一下,還有有沒有什麼要我幫你送的,我……”
岑啓凡起身,聽見她的話直接從另一個抽屜拿鑰匙給她。
江慕水的話卻被截斷在了空中。
她震驚地看着岑啓凡的臉,突然之間恍悟了一般地尷尬道:“岑師兄,你、你的臉……”
岑啓凡擡眸看她一眼。
眼神挺認命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和眼角,有些無奈,拿過鑰匙放在桌上說:“你看夠了嗎?我這上着藥呢,醜是肯定醜,不然我怎麼帥回來?”
“岑師兄,你,你怎麼回事?你的臉到底是……”
——怎麼青一塊紫一塊的?
——摔是不可能摔成這樣,岑啓凡這不會是……不會是被人打了吧?!
不知怎麼的,江慕水看到他這張臉之後,第一反應不是同情,而是立馬捂住嘴,頓時沒讓自己失控笑出來。
岑啓凡一下子就聽見那聲隱忍的“噗嗤”聲,心下一涼,冷冷地就瞪向了她。
江慕水趕緊正色起來擺手:“那、那個,我就是一時忍不住,但是……但是不怪我,岑師兄你這個造型真的是……”她直接扶着桌子大笑起來,笑得胃裡都痛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人給打了啊……”
“哈哈哈哈……”
岑啓凡這麼圓滑處事的人,居然也會被人打,到底是因爲什麼事啊?太讓人浮想聯翩了哈哈哈……
岑啓凡神情抑鬱地凝視着笑得前仰後合的江慕水,咬牙,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一轉眸,瞧見了一大幫好事的正在律所門口扒着頭瞧着,岑啓凡一個惱火,掀起一打文件就朝那邊扔去!一羣黑漆漆的腦袋立馬散開了。
連個聲兒都不發了。
江慕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說:“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岑師兄,我是一時忍不住,你原諒我吧!”
呵。
岑啓凡冷笑看着她,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她還笑不笑得出。
摸了摸還在疼痛的嘴角,他說:“你想知道這是誰打的?”
江慕水搖了搖頭,水眸中透着安慰與同情,輕聲說:“不想了,這是你的隱私,你給我一下車鑰匙吧,我一個人開去檢察院,你沒有什麼要我一起捎帶的?”
岑啓凡手裡扣着那串鑰匙,眸色深邃了兩下,點點桌面,啞聲說:“昨晚爲了那個羣架的案子,咱們律所好多同事加班。正加着呢有人闖進來,幾句話說不合適打了我一頓。因爲好像是私人恩怨,一時間他們傻了也沒幫我還手,你猜猜那個人是誰?”
私人恩怨?
江慕水被他說得更加一頭霧水了。
她手伸在辦公,猜也不是,不猜也不是:“我……師兄,這我不知道……”
“陸霖晟。”
岑啓凡突然說道。
江慕水愣在了那裡。
岑啓凡盯着她看了兩眼,然後兀自把鑰匙一扔,扔給她說:“走吧,去檢察院……給我拎兩包那兒的茶葉過來。”
怎麼到了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
江慕水臉色頓時慘白下來,她這下好像明白了,爲什麼她一大早,走進律所,所有人看她的眼神竟然是那樣的!
陸霖晟?
昨晚衝進來打了岑啓凡一頓的那個人居然是陸霖晟?!
一時間陡然就有一股怒火在心頭翻涌起來,江慕水攥緊了那串鑰匙,美眸變得冰冷起來,她拳頭慢慢收緊,低啞道:“……他怎麼來的律所?爲什麼打人?心裡有氣的話可以去找別人出,來找我們律所的人,他什麼意思?”
岑啓凡看着手裡的卷宗,竟不說話。
江慕水等了兩秒,岑啓凡竟然還是沉默。
她緊緊蹙眉起來,上前一步,道:“師兄,你說話啊!他什麼意思?!”
岑啓凡放在桌上的中指猛地重重扣了一下桌面!
他深邃的眸擡起來,深深看了江慕水一眼。
江慕水,一時被他這種眼神看得有些緊張發怔,後頸細碎的頭髮處滲出細密的汗水來。
岑啓凡靠在座椅上,看着陰柔問道:“你已經從家裡搬出去了是嗎?”
“……是。”
“你沒告訴他?”
“是。”
岑啓凡盯着她愣了兩秒,然後點了點頭,回想了一下又自己點點頭,道:“是嗎……那就對了。”
昨晚陸霖晟走進來,神色焦灼疲憊,問了一下江慕水在不在律所。
前臺心直口快的,也記不清楚眼前英俊的男人是說,就說:“江律師請假了呀,今天一天都沒來律所!說有事!”
陸霖晟逼問道:“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岑啓凡那時正好在,掃了陸霖晟一眼,下意識的沒有好氣,隨口就冷沉道:“慕水跟我請的假,說她搬家去了,陸少有事?”
在學校的時候,陸霖晟就跟岑啓凡打過幾個照面。
早就有人跟他說過,江慕水同系的師兄有好幾個喜歡她,其中就包括這個岑啓凡,在結婚後江慕水找工作最落魄的那一段,就是這個岑啓凡出面幫了她一把。
現在居然在這兒碰到了?
陸霖晟逼近他走上前,冷聲道:“別人不清楚,岑先生也不清楚她江慕水有沒有家嗎?你不知道她該不該搬家嗎?!”
“她人在哪兒?告訴我!”
岑啓凡冷幽幽的目光盯着他,不知怎麼的所有的怒火就在那一瞬間冒出來,他不知道白天是被殷千城刺激的,還是被別的什麼人,他當時就想跟人打一架,甭管是誰,狠狠打一架就好了。
岑啓凡丟下了文件,解開自己西裝的扣子,盯着陸霖晟說:“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呢?我欠你的嗎?你作爲一個男人,把自己的老婆搞丟了,你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瘋狗似的跑出來咬別人,陸少,你真有那個臉面?你好意思?”
他冷笑着舔了舔脣,說:“你自己家裡的事自己不清楚,別人就更不清楚了是不是?我岑啓凡,我是江慕水的師長,平時我就對她關愛有加,不管是工作還是私生活,我算她半個孃家人吧,今天陸少來了我就想問一句,人好好地交給你了,婚禮當天我也去看了,你們家裡的人把她接過去的。請問你們對她怎麼樣?今天來問我,我還想問問你呢?慕水爲什麼走了?她,爲、什、麼、搬、家?!”
岑啓凡語氣問得很重。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陸霖晟被激得滿目赤紅,他本身情緒就處在焦灼崩潰的邊緣,這下被岑啓凡一刺激,就徹底地爆發了!
這個岑啓凡就是來找刺的!
所有人都察覺出劍拔弩張了,明朗走進來,聽了兩句覺得不對,蹙眉正要勸慰兩句,就見陸霖晟已經揮起拳頭“砰!”得一聲狠狠砸在了岑啓凡的臉上,前臺尖叫一聲!接着誰都阻止不了,拳打腳踢的聲音,掄起凳子來砸散的聲音,頓時充滿了整個律所!!
全程。所有人都以爲是陸霖晟和岑啓凡的私人恩怨。
岑啓凡是脾氣多好的一個人,難得被人逼成這樣,還是爲了他們律所的江慕水江律師。
全程除了明朗之外,沒有一個人敢拉架。
打得太兇殘了。
岑啓凡整張臉被揍得像豬頭,陸霖晟腦袋上被椅子狠狠砸了一下,淌下血來,他骨折剛剛好的那隻胳膊又被砸痛了!到最後陸霖晟都已經打不動他,岑啓凡還滿臉是血地跳起來,嚎叫着繼續狠狠打了好久!
豬頭怎麼了?
岑啓凡摸了摸自己已經消腫的嘴角,冷笑一下,然後眸光復雜卻溫柔地擡起頭來看着她,道:“對不起啊。”
江慕水,對不起。
他重新拿起文件看着,語調絲毫不減半點愧疚,平靜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老公比我慘。”
岑啓凡算不得什麼君子,不會因爲陸霖晟之前胳膊受傷了就手下留情,他最後那幾下能打得有多狠,就打得有多狠。
殷千城能當面給江慕水獻殷勤又怎麼樣?他岑啓凡不能,但是他至少能狠狠揍那個孫子一頓。
他這傷,受得也值了!
江慕水整個愣在那裡,聽完整個過程,她臉上浮現出的一時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情緒。
她對他該用怎樣的面目以對。
——所以律所的人一早拿那樣的眼光看她,有兩個原因。第一因爲岑啓凡岑律師是爲了她打架。
——第二她江慕水已經和婆家徹底鬧僵,已經搬出來住了。
很明顯。在這小小的律所裡,很具有八卦性質的第一條原因佔據了上風。
岑啓凡平時隱藏得那樣深厚,對律所裡所有小姑娘好像都不錯,是那種博愛的類型。
但是他對江慕水做的每一件事,細細想來都是最好的事。
幫她進律所;
給她爭取去北京進修的機會;
兩年內提升她的僱傭金分成四次;
岑啓凡儘量讓自己做得很隱晦。不細想,根本就想不到。
他一直低着頭坐在那裡,批改着文件上的句子,江慕水手握着冰冷的鑰匙站在他桌子對面,慢慢的,美眸中的複雜和尷尬褪去,化作溼潤的眼淚,在她眼底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