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諾自從在天籟琴坊見過湯商業後,從宋子謙那裡打探到了他家就在長安街後面的一個大宅院裡。
後來林諾半夜去探過,那湯府院牆高聳,護院家丁看護頗嚴,根本進不了去。
一天下午,柳心在春曉房沒看見林諾,就跑到她寢房去找。
柳心看見林諾正拿着一支玉簪發呆,旁邊有個精美的木手鐲,柳心看着木手鐲新鮮別緻,就拿在手上把玩;林諾雖然一開始就不想把柳心牽扯到自己的家仇裡來,但她心想如果沒有柳心的幫助,自己一個人想在這偌大的京城獨自去殺了那身份顯赫的湯商業,是不太可能的!
柳心見林諾盯着玉簪,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關切的問她:“這個玉簪是兄長孃親留下的嗎?”
林諾點點頭,滿臉淒涼的說:“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念想,我太想念她了,還有我爹爹......”
柳心上前摟着傷心的林諾,她在素琴坊是第二次無意看到林諾暗自傷神;柳心想這樣一位慧質蘭心,德才兼備的美貌女子,千辛萬苦的來到京城女扮男裝,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平日裡林諾不提起自己也不好亂打聽,現在壯着膽子問問,看能否幫到她:”兄長,柳心知道你有難處,自打我們專挑偏僻小路,避開官府一路走來京城,我就清楚兄長有心事,說出來看柳心能不能幫到你?”
“我千里迢迢來京城,就是要找我的殺父仇人報仇,我怕嚇着你,一直不敢告訴你!”
林諾見柳心一臉誠懇,就乾脆直接了當的告訴了她此行的目的。
柳心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猜測,但真正親耳聽林諾說出還是有些驚心。
“兄長,可找到那惡人?我怎樣才能幫到你?”
柳心雖然心裡有些緊張,但是她很願意幫林諾做些什麼,在她心裡早就把自己和林諾這個救命恩人,牢牢的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林諾見柳心用堅定的眼神看着自己,很是感動,摟着柳心說:“以後再慢慢告訴你我的事情,你先買兩斤香樓的點心,去感謝秦大夫的救命之恩,順便帶一些上好的金槍藥和必備的家居用藥;如果天色尚早,回來的時候走長安街後面的湯府門前逛逛!”
“兄長的仇人可是那湯府的人?”
柳心猜測着問林諾。
“對,就是湯家大兒子湯商業,那狗雜碎殺了我爹爹!”
林諾點點頭,眼中冒出怒火,咬牙切齒的說道。
柳心拍着林諾安慰:“兄長,別急!我有空就去他家附近轉悠,看能否打探點什麼消息。”
林諾心想我不急,我就不相信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她和柳心說出了藏了這麼久的秘密,心裡沒那麼難受了,長長的鬆了口氣。
林諾見柳心把玩着王一峰送的那個木手鐲,幫她帶在手腕上:“你拿去玩吧,現在去去香滿樓買兩斤上好的點心看秦大夫,不要太晚回,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
柳心揚了揚手,覺得木手鐲怪好玩的,一溜煙的出了後院,直奔香滿樓買點心。
林諾交待過柳心,自己排隊買點心就好,不要找董樂拿,老打擾人家不好。
柳心也是這麼覺得,反正也是閒着,排隊就排隊唄,她站在隊伍的最後面,拿着木手鐲縮仔細端詳,每一片柳葉相連,而且柳葉的如絲般的葉絡都一樣多,有的細得幾乎看不清,真是太精緻了!
柳心看得聚精會神,沒留意旁邊走過一個壯漢,駐步細細打量了手鐲和她。
柳心買了點心,拐了巷口去到了秦大夫的醫館;柳心病癒後,也去過秦家醫館幫劉老太拿藥,對路也熟悉,不多久就到了醫館!
柳心送上點心給秦大夫,說現在自己有點積蓄,纔買了點心感謝秦大夫的救命之恩!
秦大夫也很是高興,事隔這麼久這姑娘還念念不忘來感謝自己,帶來的還是很難買到的香滿樓藕粉栗子糕!秦大夫幫柳心拿了醫館裡最好的金槍藥和一些家常必備藥品,給她帶走。
柳心走出醫館問了下路旁的小販,去湯府怎麼走的?小販告訴她隔壁那條街道盡頭那座巍峨壯觀,氣派豪華的大院,就是京城最大的湯府!
柳心謝過小販,按他所指果然見到一家有兩名高大的家丁把門,戒備森嚴的大院,院外綠樹成蔭掩映着高高的院牆,大門口兩棵樹後面威風凜凜的坐着兩隻大石獅,令人望而生畏!院門上頭兩個赫赫大字:湯府!
柳心想這應該就是林諾要找的仇人家!她心突突的跳,一種緊張的情緒油然而生!附近的行人並不多,也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柳心不停的安慰自己,我就來看看,有什麼好害怕的;這才漸漸的平息下來,她在旁邊觀察了好一會,沒什麼人進出,心想明天開始到這裡來賣花轉悠,說不定可以打探到點什麼!
柳心回到素琴坊時,林諾正焦急的等着她,都出去了這麼久還沒回,擔心柳心出啥事了!
柳心見林諾憂心忡忡焦急的等自己回,也不敢去湯府門前賣花的想法說給她聽,怕林諾不答應。
宋子謙和董樂來素琴坊比平時更勤了,林諾也照常和他們彈琴譜曲;宋子謙覺得林諾自從天籟琴坊回來後,和以前不大一樣了,琴聲裡不時流露出一些凜冽的音符,不似往時平和婉轉;偶爾也不見柳心在身邊端茶水。
宋子謙從林諾平靜如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也不好過問,裝着沒事一般來來往往,出入春曉房,默默的關注着這個清靈剔透的神秘俊秀琴師!
柳心常揹着林諾來到湯府門前叫賣鮮花,一來二去慢慢和湯府門口的護院混熟了!
柳心笑容可愛,嘴甜如蜜大哥長大哥短的叫着看守護院的家丁,問他們打聽湯府怎麼沒有大姑娘,少奶奶出來買花?自己可是聽說湯府的大少奶奶天資國色傾國傾城,很想一睹佳人風采!
護院告訴柳心,湯府院牆內有個大花園,奼紫嫣紅什麼花都有,女眷們都自行採摘,都不用出門買的!
柳心不死心,時常和護院哼曲逗樂,說真想見識一下湯府院內的皇后的胞妹大少奶奶的絕色風姿;終於有一天,一個看院見柳心天真無邪實在是可愛,悄悄告訴她明天湯家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去普濟寺求子,你早些來興許能見到她在門口上馬車!
柳心十分興奮,多謝了護院大哥一路跑回素琴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林諾。
林諾知道柳心扮作賣花女混熟護院,打聽到這個重要信息,很是感動!她告誡柳心以後不能再去湯府了,這樣大張旗鼓的打聽太危險了!
兩人商量明天一早,就去普濟寺的寺外等候湯商業一行!
林諾還是男裝打扮,藏好匕首,柳心扮作僕僮從後院出了門,走時在門縫插了一枝柳條意思是,告訴宋子謙董樂她們出門了。
她倆來到普濟寺雖天色尚早,還是來了不少的善男信女在燒香求佛,聽聞普濟寺求子求福十分靈驗,香火一直很旺!
林諾和柳心都沒來過,兩人圍着寺外轉了一圈,知道就只有一條大路能上來,最好動手的地方就是下了馬車,走入大殿前的一個長長的石級上,那裡人頭涌涌是上到普濟寺大殿的必經之路!
林諾站在石級下,面朝正殿心中默唸:請佛祖原諒小女在殿外殺人,並非想擾佛們清靜,只是爹孃雙雙慘死在自己面前,小女常常夜不能寐一心要爲他們報仇,今天知那惡人就會來此,小女不得已纔在這動手 ,決不傷及無辜,請大慈大悲的佛祖見諒!
進香的人越來越多,林諾和柳心走出寺外,沿着大道慢慢往下走,想去看那湯商業上來沒有!
林諾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一直尾隨在她們身後壯漢的眼裡!
不一會兒,林諾就聽到上來的人在議論紛紛:“湯府好大的排場,不愧是皇后的胞妹,整個儀仗陣象,快趕上李國舅出巡了!”
行人紛紛躲避在路邊,讓出大道給耀武揚威的湯府一行大隊伍。
“湯家和李國舅共穿一條褲子,耍起威風來比那皇上厲害呢!”
林諾也隨着人羣站在路邊讓行,又有人在小聲說話。
“那可不是,皇帝忌憚湯家和李國舅呢,一直被他們壓着,快喘不了氣!我看啊,這是要變天,龍椅上怕是要換人啦!”
另一個人扯了扯那嘆氣人的衣袖,瞄了瞄旁邊的林諾低聲細語:“老兄,休得亂說話!”
林諾沒理會這些,只是警惕的偷看着身邊走過的浩浩蕩蕩的隊伍;只見最外圍是一隊手持長刀的威武披甲武士,裡層是一隊精神的弓箭手,共有四頂富麗堂皇的大轎,也不知那湯商業在哪頂裡!
林諾心中大急,自己陷在人羣中動不了,那大隊人馬全走過去了,眼看就要下轎,自己就會錯過殺湯商業的機會了!
林諾拉着柳心拼命擠出人羣,趕到石級邊上,只見到處都是人!
林諾好不容易找了個地站穩腳,看着剛纔那隊人都下馬車徑朝自己這邊走來!林諾慢慢的往前面靠上去,遠遠看到那個金魚泡眼,塌鼻樑的湯商業夾在一羣武士中間,忽隱忽現的露一下頭出來!
林諾離他太遠根本看不清,更別說動手了; 她一時心急,撞開身邊的人,擠到了最外圍的武士身旁,她偷偷的找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一轉身就想硬擠近湯商業!
就在這千鈞一髮時,林諾被一壯漢擋住了,怎麼推也推不動他!林諾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湯商業在武士的層層包圍護衛中進了大殿!林諾不死心,又拼命朝大殿擠去,擋在前面的壯漢又趕在林諾前面,伸手攔住了她!
“你是誰,要幹什麼?”
林諾大驚,這個人象是看穿了她的目的!
“這裡你根本沒機會下手,會白白丟了自己性命,回去吧!”
那人也不回頭,聲音洪亮陌生。
林諾十分不解,這人看來對自己沒有惡意,到底是誰?爲什麼會知道自己的意向?
林諾知道那陌生人說得對,自己再一意孤行不僅殺不了湯商業,自己和柳心也性命不保;只好拉着柳心悻悻的往回走!
林諾把剛纔的事情,和柳心說了;柳心看着林諾擠近武士,根本不可能靠得近湯商業行刺,她在一旁急得心都得跳到嗓子眼了,那武士盯着林諾,手裡的刀都出鞘了!如果林諾再往裡面硬擠,那武士就會抽刀劈她了!
林諾當時一心都盯着湯商業,全然沒顧到自己的危險,聽柳心這麼一說,也驚出了一身冷汗,看來那陌生壯漢救了自己一命!
林諾百思不得其解,這壯漢到底是什麼人?自己深居簡出,除了柳心京城也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血海深仇,更不知道自己要去殺湯商業!
幸好那壯漢並沒惡意,也不知他是什麼來頭?難道是孟捷派的人?林諾心想也不可能,如果孟捷的人找到了自己,肯定會主動聯繫她而不是暗中跟蹤;可是除了孟捷還有誰會關心自己的生死呢?宋子謙和董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不可能會派人來保護自己!
任憑林諾冰雪聰明也想不到王一峰送給她的木手鐲會有這麼大的威力,能喚醒號令隱藏於民間的死忠血滴子!!他們都是當年老皇帝精心挑選的德才兼備,武功高強的精英;老皇帝避免年幼的太子受人矇騙,誤用血滴子來做有悖天理的事情,才做了一個絕世無雙的木手鐲來號令血滴子,見鐲如面君,必須聽從調遣,凌駕太子之上;如果太子登基做了皇帝,那就凌駕於皇帝之上!可見木手鐲之威力,執鐲人之威嚴!
當年老皇帝之所以選中王一峰爲執鐲人,也是深思熟慮反覆考量的:首先王一峰不是皇親顯貴,只是個富庶的鄉紳家族,沒有謀逆奪皇位的根基;而且王一峰有文武全才全憑個人能耐,沒有倚仗任何權勢,在萬千考生中脫穎而出;更難得的是他出身鄉井對廣大的老百姓有着執著的體恤愛護,憂國憂民洞悉時局。
老皇帝當年暗中安排人故意以財色誘惑拉攏王一峰,做些雞鳴狗盜之事,被他斷然拒絕不與合謀,經過幾年的考察試探,王一峰仍是清廉高潔備受老百姓稱道的京官。老皇帝這才密召王一峰指派他返鄉待命,肩負監管新皇帝的最後一道密符;王一峰也欣然領命,這纔有了御賜木手鐲一事。
王一峰攜老皇帝御賜木手鐲回到滄州老家,侍奉老父撫養小妹頗爲怡然自得;他經歷了新老皇帝的交替,也目睹了李國舅把持朝政,窺視皇位的狼子野心;但他做爲先皇指派的血滴子和其他忠勇潛伏的血滴子一樣,只能各自靜待喚醒爲國家出力。
後來王一峰越來越感覺自己手中的木手鐲只是老皇帝的一個夢,王一峰不知道任何一個潛伏的血滴子姓名和住處,也不知道誰執有這份英雄名冊;如果當今皇帝知道了自己手中執有可凌駕於他金口玉言之上的物件,說不定會派人殺了自己以絕後患,那麼自己不但性命不保,木手鐲就會銷聲匿跡,永遠失去了他的作用!
所以當時王一峰把木手鐲送給林諾時也是有考慮的,這樣一個亂世,如果自己喜歡的姑娘能夠有這麼個物件傍身,說不定能讓其他忠勇的血滴子護佑她,保她安寧喜樂,也不浪費了這個寶物吧!
林諾確是因爲王一峰相贈的木手鐲,因柳心帶出買糕時被隱藏在京城的血滴子的見到,從而護衛了林諾;後來也是因爲木手鐲,引發了一場情與愛,權與勢的極致相拼,皇權浩劫這事容後再稟!
雖然這一次沒殺到湯商業,林諾並不氣餒,她相信只要自己在京城,機會總會有的,就讓那惡人多活幾天,這個血海深仇非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