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老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縮頭縮腦的龍麒麟,不由吭哧笑道:“傻大挫打不過我,便找幫手來打。管你什麼幫手,也奈何不得我。你是來給傻大挫出頭的嗎?”
“傻大挫?”
秦牧微微一怔:“說的莫非是龍胖?”
“道兄,適才龍胖多有得罪,還請道兄恕罪。”
秦牧依足禮數,道:“敢問農夫在嗎?”
那頭老牛撓了撓肚皮上的鱗片,抓得沙沙響,那是龍鱗,秦牧這才注意到這頭老牛的確與霸山祭酒的青牛有些相像,似乎都是龍種,而且都是一身肉疙瘩。
不過青牛的愛好是吃牡丹花,喜歡花花草草,炫耀肌肉,而這頭老牛正抱着水菸袋抽水煙,而且喜歡一邊抽一邊喝茶。
“難道這頭老牛與青牛有什麼瓜葛?”他心中暗道。
老牛噴出一個菸圈,瞥他一眼,道:“看你年紀輕輕,應該不認得我家老爺。你是何人,尋我家老爺有何事?”
秦牧笑道:“我是樵夫天師的弟子,開皇天庭的四大天師,我已經見過漁樵兩位,還有兩位天師不曾見過。道兄是否可以引薦?”
“老爺就是一個耕田的,有什麼可見的?”
那老牛把水煙倒掉,道:“前些天便有砍柴的來找他,被他打傷了,躺在村口的爛水溝裡一個月沒動彈了。你既然是砍柴的弟子,叫我一聲師兄便可,沒必要稱道兄。”
“砍柴的?”
秦牧嚇了一跳:“樵夫老師被打傷了?一個月沒動彈了?在哪個村子?”
老牛站起身來,前蹄落地,甩了甩尾巴,道:“我帶你去,不過你別想把他撈出來,老爺說了,就讓這廝在陰溝裡爛掉,誰敢撈他出來便要吃老爺三拳。老爺三拳,天都能打出三個窟窿!”
秦牧喚上龍麒麟,龍麒麟有些不太情願,對這頭老牛很是畏懼,而老牛卻很是心寬,笑道:“大狗不必怕我,你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了便能摁着我打。”
龍麒麟眼睛一亮:“真的?”
“假的。”
老牛將石桌上的茶一飲而盡,牛舌一捲,茶杯茶壺都消失不見,老神在在的向前走去:“你太嫩了,就你這個小身板再煉一千年,我還是能一隻蹄子打三個。別說你,什麼真龍、麒麟,我打過的數都數不過來。我們村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是個小山村。”
龍麒麟垂頭喪氣。
秦牧笑道:“牛師兄,龍胖雖然年紀還小,但也不能小覷了。我傳授給他祖龍太玄功,帝座層次的神功,他的修爲精進,堪稱神速,將來未必不能超過你。”
“我叫牛三多。”
老牛甩甩尾巴,道:“功法不在於強弱,而在於是否是自己的,他的功法不是自己的,而且還有麒麟血脈,祖龍太玄功應該是龍族功法罷?他只能煉成一半,剩下一半全是漏洞。能夠打得過我纔是出奇了。不走出自己的路,修煉什麼功法都是白搭。”
秦牧心中微動:“這位牛三多師兄的眼界見識便要超過許多神魔不知凡幾,看來農夫天師不愧是武鬥天師,一頭牛也能調教成這樣,完全不遜於縛日羅這等一界之主了。”
他們來到大墟中的一個小山村,距離稻田也就是六七裡的路程。
秦牧打量山村的景緻,只見這個小山村山清水秀,靠着山,有清泉從青山上流下,很是寫意。只是村莊裡有百十口人家,但是一尊石像也沒有。
“你自己看看,躺在陰溝裡的是不是你的老師。”老牛甩了甩屁股,走入村中。
秦牧來到村口的陰溝裡,果然看到這條臭水溝裡有一人仰面躺着,被臭水泡得臉色發白。
陰溝裡惡臭陣陣,令人作嘔,而那一副樵夫裝扮的男子手和腳都被折斷,看樣子身上其他骨頭也斷了不知多少根,只剩下頭骨還算是完整的。
秦牧看了片刻,那躺在陰溝裡的男子終於注意到他,嘩啦一聲翻了過去,把臉埋進臭水中,頭髮上還掛着幾根腐爛的白菜葉子,屁股上還插着一根被啃得乾乾淨淨的雞骨頭。
秦牧蹲在這條臭水溝邊,不疾不徐,悠然道:“老師因何如此狼狽,以至於在陰溝裡翻船?”
樵夫聖人又噗通一聲翻過來,胡茬子也被泡得發白了,慢吞吞道:“天有不測風雲,風大浪高,因此翻船。”
秦牧笑道:“老師能從溝裡翻出來嗎?”
“骨骼盡斷,修爲被封,掙扎不得。”
秦牧又問道:“老師與武鬥天師有仇嗎?”
樵夫聖人道:“素來不和。”
秦牧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向村莊走去,朗聲道:“開皇一百零七世孫秦牧秦鳳青,求見武鬥天師!”
村莊裡的農夫和農婦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向他看來,一個五大三粗但個頭卻有些矮小的老年農夫正在刷老牛脖子上的鬃毛,聞言耳朵動了動,也向秦牧看去。
秦牧帶着龍麒麟走入村莊中,四周沒有任何聲音,只有百十口人瞪着眼睛看着他們。
龍麒麟心驚膽戰,邁着小碎步緊緊跟在秦牧身後,壓低嗓音道:“教主,這個村莊裡有古怪,這裡除了那個老農,沒有老人孩子,都是年輕人……”
秦牧面帶笑容看向前方,向老牛和那矮小卻精壯的老農走去,低聲道:“龍胖長大了,竟然能注意到這些細節。村莊裡只有青壯沒有老人孩子,的確有些古怪。”
“難道是被老牛吃掉了?”龍麒麟打個冷戰道。
秦牧揭下額頭的柳葉,以眉心第三隻眼睛掃視一週,搖頭道:“當然不是這樣。之所以沒有老人,是因爲他們都不會老。神,怎麼會老呢?”
“神?”
龍麒麟嚇了一跳,膽怯的看向四周,小山村百十口人都在盯着他們,難道這個村子裡的人都是神魔?
“教主的老師來這裡打架,真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龍麒麟心中暗道。
在秦牧的第三隻眼的視線中,這些村民各自的神藏和天宮浮現,他們的神橋完整,神橋從神藏中延伸出來,直達天宮。
而這些村民的天宮中,一尊尊異常高大偉岸的元神屹立在天宮深處,他無法看到他們的元神屹立在天宮的準確位置,但可以看出這些人修爲最低的也是瑤臺!
他看向那個老農,卻根本看不穿其人的修爲,甚至連那頭老牛也無法看穿!
“老牛說龍胖修煉一千年都無法與他爭鋒,看來是真的。”
秦牧將柳葉貼好,來到老牛和老農身前,躬身道:“開皇秦氏子秦牧,拜見武鬥天師。”
那老農臉上皺紋很深,皮膚黑黝黝的透着紅色,看來風吹日曬,一雙手也是筋絡高高隆起,指節粗大,顯得很是有力。
他的眼眶凹下,眼皮子一耷,繼續給老牛刷毛,聲若洪鐘:“這裡沒有武鬥天師,俺們都是種田的,你找錯人了。”
秦牧笑道:“武鬥天師既然不願意承認身份,那麼陰溝裡的人是我老師,我可否將他帶走?”
那老農重重一捏拳頭,滾滾雷音爆發,秦牧擡頭,但見天空突然變得黑暗,電閃雷鳴,一道道閃電撕裂天空,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大如黑山的拳頭出現在天空中。
“想把老神棍帶走,先吃我三拳!”
那老農瞥他一眼,搖頭道:“你的身子骨吃不下。”
秦牧定了定神,收回目光,道:“天師身爲四大天師武力第一,還會爲難秦氏的晚輩嗎?”
那老農拳頭舒展開來,繼續刷牛毛,淡然道:“開皇的血脈了不起嗎?當年開皇的兒女中有人作惡,被我打死的也有幾個。四大天師,排名第一的不是我,武力有什麼用?還不如陰溝裡那個耍嘴皮子的。”
秦牧心頭一突,鬢角出現一滴冷汗,連開皇的兒女也敢直接打死?
這個武鬥天師還真是膽大包天!
“武鬥天師要怎樣才肯放過樵夫老師?”
秦牧突然正色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既然來到江湖上,那就按江湖的規矩來!晚輩秦牧,前來搭救老師,還請天師劃下道來!”
那老農耷拉的眼皮擡起,嘿嘿笑道:“江湖規矩?好得很!我倒要看看耍嘴皮子的教了你多少本事!砍柴的猥瑣男靠嘴皮子成爲四大天師第一,你應該不會只學會了他的嘴皮子罷?”
秦牧哈哈大笑,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說來慚愧,晚輩自從出道以來,一向以拳頭解決問題,一路武鬥過來,從來不輸於人!”
老農上下打量他,嗤笑道:“連武魂都沒煉出來,拳頭有精氣而無神魂,是個沒得道的傢伙,嘴皮子倒是震天響。來人,打開鬥牛宮!”
山村裡,一個個農夫農婦紛紛站起身來,齊聲爆喝,一拳轟出。
山村後的山巒被諸神一拳轟得平移出去,空間被打得撕裂,露出一個浩瀚天宮,那座天宮是坐落在一片浩瀚諸天之中。
諸天開啓,日月高懸,羣星璀璨,裡面竟然還有一個不小的國度。
“去鬥牛宮吧,江湖規矩!”
老農呵呵笑道:“打死不論!”
秦牧頭皮發麻,龍麒麟悄悄轉身,打算溜走,被秦牧一腳踩在尾巴上,嚇得龍麒麟險些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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