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萬里一孤客,漂泊風塵兩鬢白。只舟遠釣碧滄海,獨身何處覓福船
東仙海上,滄海一舟,陳登鳴頭戴斗笠,仰躺在漂泊海面上的靈舟甲板上,一邊拿着地圖觀察,一邊遠遠感應着幾大分身在遠處調查福地的狀況。
“嗚——”
黑雲豹湊近過來,龐大體型頓時遮了一大片陽光,踩得靈舟水位吃緊,舟體微微前傾。
“邊兒上去待着,現在別打擾我,忙着。”
陳登鳴不耐揮手,一巴掌抽開擋住視線的黑雲豹。
此時,已是他離開水雲島國後的半個月。
他已經通過地圖,找到了第二處記載的福地。
然而,結合三大分身此時前往探查的視角來看,陳登鳴已確定,這處福地已被一個規模較大的仙宗佔據了,其中有元嬰真君坐鎮。
在這處福地之前,找到的第一個福地,已經荒廢,連靈脈都沒有,似被人挖走了,環境還不如水雲國。
這記載的第二處福地,雖是有兩條三級靈脈,卻已經被人捷足先登,陳登鳴感到有些無奈。
“還有二十九處福地,不會都荒廢或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陳登鳴伸手,在地圖上一劃,將這第二處福地劃去,目光又看向其他二十九處分佈在廣袤東仙海的福地。
這二十九處福地,距離他現在位置最近的只有兩千多海里。
但根據常理推斷,既然這第二處福地已被一個元嬰真君坐鎮的宗門發現,附近擁有優渥資源的地域,必然也早已被發現且佔領了。
“還是讓分身去看看,我就先去遠一點的區域”
陳登鳴在地圖上挑選了三處距離較近的福地位置。
念頭一動。
三大分身均趕赴向三處福地的位置,本尊則駕馭靈舟奔赴較遠的福地。
一個月後。
風鈴島。
一片銀色海灘在陽光照耀下,猶如一面鋥亮的玻璃鏡,層層白鏈似的浪花一次次眷戀着海灘。
海風吹來時,吹動遍佈島鏈的護島大陣陣旗,發出陣陣裹挾浪聲的鈴音。
在銀亮沙灘後,便是一片繁華的坊市,由此地擁有三位金丹大修的仙門風鈴門所管轄。
坊市內接近數千的弟子,聚居在沿岸一帶擁有數條二級靈脈的高地,熱鬧昇平。
符籙店、法寶店、靈植靈米靈材、拍賣行與酒樓等各類店鋪林立,來往交易的修士以及販商雲集,勝比繁華的修仙大城。
“tui!”
一個酒樓包廂內,陳登鳴一口吐出帶着腥味的海獸魚翅,忙漱了幾次口,臉色難看搖搖頭。
“太難吃了。”
自從來到這四域外的東仙海,陳登鳴感覺偶爾打打牙祭,就沒吃到過比較合口味的靈食材料。
堂堂金丹大修,竟然也感到飲食不慣。
不過更令他現在感到鬱悶的是,這第九塊被記錄的福地,竟然還是已被捷足先登了,成了風鈴宗的地盤。
“這塊福地,是大概三百多年前,被一祖發現的三百多年滄海桑田,當初這裡還是一個海峽,福地是海峽深處。
三百多年過去,海峽不見了,這裡成了一處海島,被人發現也很正常了。”
陳登鳴回想地圖上的記錄的訊息,有些感慨,端起一碗相對合胃口的海鮮粥,喝了幾口,又拿出地圖,繼續按圖索驥的參詳起來。
這初祖給的地圖中所記載的三十一塊福地,最早被發現的,距離至今已有三千二百年。
在八百多年前,一祖曾去復探過一次,當時那塊最古老的福地還是存在的。
因爲其地點極其隱秘,乃是處於一個深深的溶洞之中,其內存在一條四級靈脈和一些靈泉泉眼。
若是不深入溶洞之中,是無法察覺到靈脈的存在的。
但如今八百多年過去,那福地還在不在,也是不好說。
而福地即便存在,時間一長,也會發生變化。
例如風鈴島這塊福地曾被發現時,地底是埋藏着一條三級靈脈的。
可如今被風鈴門佔據後,卻只有兩條二級靈脈,沒有三級靈脈,或許是昔日的三級靈脈枯竭了,才逐漸演變成兩條二級靈脈。
陳登鳴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將那處八百多年前複查過的溶洞福地標註起來,準備下一站就去探查這塊福地。
就在這時,把守在坊市外一個武仙分身,突然察覺一陣激烈的鬥法轟鳴聲,從不遠處的棕櫚樹林內傳來。
旋即便看到那邊樹冠上靈光閃爍,氣勁肆虐,有人高喝。
“你們兩個海外人,悄悄潛入到我們拍賣行行竊,簡直死不足惜。”
陳登鳴一怔,“海外人?”
他立即操控藏在坊市外礁石後的分身出來查看,跟着便聽到一兩道怒喝聲擴散而來。
“血口噴人!那本就是我們的東西。”
“沒想到堂堂風鈴宗的風鈴坊行事如此齷齪!?”
“海外人還敢信口雌黃,速速交出贓物!”
“嘭轟——”
又是一陣聲浪巨響爆發,道道靈光衝出棕櫚樹林內。
陳登鳴‘騰’地從餐桌前起身,旋即又強自鎮定下來,心念一動。
坊市外的武仙分身,以及正在坊內‘蹭靈脈’修煉的天仙分身,迅速行動起來。
幾乎在武仙分身鎖定幾道靈光的瞬間。
衝出棕櫚樹林的兩夥人已是一前一後呼嘯而過,向海上疾馳衝去。
陳登鳴看到那逃竄在前方的兩人中,有人持着一柄熟悉的黑色方戟,頓時眼神微變。
“是天道宗的人.”
他沉吟片刻,還是吩咐兩大分身低調以金遁術尾隨上去。
兩大分身都已改換了不同的相貌,即便被人發現,也都是周紅毛或者王綠毛乾的事情,與他陳白毛無關。
數十息後。
閃閃起伏的海面上,幾道法寶和術法碰撞的轟鳴聲遠遠傳開。
道道模糊人影乍觸即分,在空中高速疾馳,你追我趕,靈光碰撞,迅速掠過。
“嘭!——”
突然,逃在最前方的兩道人影中招,紛紛砸落向海面,還未趁機落入海水中逃脫,卻見幾道大浪倏然綻放靈光,似長蛇蜷曲而來,將兩人齊齊捆縛起來。
“逃啊!怎麼不逃了?!”
空中,三道人影飄浮,爲首一名施展水系術法的三角眼修士,冷冷注視兩名被擒拿的修士,冷哼道。
“你們兩個海外修士,竊取我風濤拍賣行的重寶,今日是死路一條!”
“我呸!”
一名送天道宗弟子怒瞪喝道,“你們風濤拍賣行,簡直無恥至極,顛倒黑白,我們拿出來寄賣的法寶,就因爲不肯給你們高額寄售費用,就平白成了你們的東西,你們.”
“聒噪!都給我閉嘴!”
三角眼修士眼神寒芒一閃,一揮手。
嘩嘩——
兩道水柱直接衝起,灌入兩名修士口中,將聲音都填塞了回去。
與此同時,另外兩名修士對視一眼,眼神中浮現殺機,齊齊調動法寶就要出手。
就在這時,三人齊齊渾身寒毛聳立,心靈間驚兆紛現,只覺背後有兩股至強至大的靈威森嚴峻險,籠罩全身,彷彿稍有妄動,便將慘遭致命一擊。
“誰?”
三人齊齊色變,冷汗頓時泌出額頭後背,感覺這種恐怖的靈威,很可能是假丹大修。
兩名假丹大修!?
“不好!”
當首那位築基後期的三角眼修士,一顆心迅速沉入谷底,腦海思緒電轉,也不敢轉身,立即道。
“可是海外的哪位前輩?這二人我們可以放過,東西我們也不要了。希望前輩不要自誤,根據四海共約,你們絕不能對我們動手。”
他一霎間就已清楚判斷形勢,搬出四海共約。
當前自然還是以保命爲主,只要對方不敢違背四海共約,今日這筆賬,他們之後遲早也還能再找回來。
在東仙海的地盤,尤其是風鈴門的範圍,是黑是白,還不是由他們這些本土修士說了算,誰會去聽海外修士的謊言。
豈料這念頭才閃過,三角眼修士便勃然變色,對方竟真的敢動手。
轟——
他纔剛轉過頭,臉皮被狂風吹得劇烈抖動,千鈞一髮之際,勉強調轉法器擋住頭部。
下一刻,一聲巨響爆發。
他的防禦法器直接被一股巨大沖擊力轟開,狠狠撞擊在他的面門。
‘咔’——
面骨碎裂塌陷下去,腦海轟鳴,徹底懵了。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一道模糊人影如雷霆剎那臨近,大手探出,抓住他的腳踝,狠狠摔下,以平躺姿勢砸向水面。
在這種恐怖的力道以及速度中,哪怕是水面,都將變得比岩石還要堅硬。
“嘭”——
水面宛如爆炸般出現一個凹陷下去的深坑,瘋狂激濺的白色浪花,好似激怒了的老人搖着滿頭白髮,伴隨三角眼修士口中吐出的大口鮮血四散,五臟六腑瞬間碎裂。
另兩名修士被這閃瞬間發生的一幕驚駭得全身僵直,反應過來的同時,便要立即退避散開。
但剎那間,一道飛劍掠過。
“噗——”
一人眼窩直接被洞穿,劍光頂破天靈蓋飛出。
另一人正欲召出防禦法寶,身軀卻是一僵,被一股侵入體內的木系靈氣操控。
“不好!木偶術?”
他神情一僵,眼神駭然。
下一刻,一道寒光橫切而過,腦袋從鼻樑以上的位置,突然浮現出一道紅線。
隨後半個腦袋滑落下去,紅的白的迸射。
“噗通——”
兩具屍體紛紛墜落在海水之中。
不過短短三息之間,三名修士俱是慘死。
兩名獲救的天道宗修士全都呆立當場,錯愕看着對面出現的一男一女兩名強大修士。
但見男的身材健碩,貌相兇頑,一副好勇鬥狠的模樣,兩眼晶亮逼人。
女的則是姿色平庸,黑眸細長,神情淡雅,從容自信,散發着內斂的氣質,或許沒有嬌媚的姿態,卻有着一份令人動心的淡漠,是一個值得細細品味的女子。
這一男一女,自然也就是陳登鳴的武仙分身以及天仙分身。
爲隱藏真實身份,陳登鳴甚至不惜偶讓分身改變性別成女子,如此一來,將來便是真的招惹到什麼麻煩,也更難牽扯到他身上。
“多謝二位前輩救命之恩!”
兩名天道宗弟子反應過來,立即作揖感激,正要繼續說話,陳登鳴的武仙分身卻是一擡手,佯裝兇惡道。
“行了行了別謝了,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快逃吧?”
兩名天道宗弟子一怔,旋即就看到那氣質不俗的淡漠女子,已開始手法嫺熟的快速收拾現場,又是抽魂,又是毀屍滅跡,甚至灑出一些似引誘來海獸的藥水,手段堪稱酷烈狠辣。
二人見狀心裡發寒,也不敢違逆,正要問詢二人名諱,日後好報答,卻被陳登鳴操控分身迅速驅趕走。
“快逃別廢話,記住往東邊方位逃,低調一些,不要再輕易暴露海外人的身份。”
兩名天道宗弟子有些迷糊,卻也察覺得到對方沒有惡意,當即迅速疾馳遁走。
陳登鳴快速處理了戰場後,確定並無遺漏,現場也沒有留下什麼音影珠之類的記錄法器,旋即便令兩大分身向更遠的方位分別逃竄。
在途中,兩大分身便將戰利品悉數或挖坑掩埋,或直接塞入一些海魚腹中,分文不取,以防貪圖小利而留下什麼隱患。
對於如今的他而言,靈晶自是暫時不缺的,築基期的法器、丹藥更是瞧不上眼。
唯一缺的,也就是一處安逸而有靈脈的修煉場所罷了。
他吩咐兩名天道宗弟子朝東逃,卻不直接提醒這二人去往水雲島國,也是爲防止這二人被人追上,或是再惹出什麼麻煩,給那邊的長壽宗弟子帶去什麼危險。
若是這二人低調機靈的話,一路往東逃,自然就會有機會聽到有關長壽宗在水雲島國駐紮的消息,便會領悟到今日他提醒的意思,自行找過去。
小半盞茶後。
陳登鳴的本尊騎着毛髮被染成了白色的黑雲豹,出現在之前操控分身激戰的海域附近,混雜在一羣趕來看熱鬧的人中,遠遠觀望那邊的情況。
但見之前他操控分身戰鬥的區域,已經被一羣風鈴宗的修士封鎖,氣氛嚴肅。
十幾個風鈴宗修士以及風濤拍賣行的老闆臉色陰沉,均是聚在一艘靈舟上。
但見靈舟附近,全是被奇異藥香吸引來的海獸屍體。
靈舟甲板上,則是幾具殘缺得根本拼湊不成人形的屍體。
“好狠的人,看來是先毀屍滅跡後,又吸引來了海獸啃噬屍體,導致現在都找不出什麼線索.”
一名風鈴宗的築基長老臉色陰沉,目光看向另一名氣息陰冷的黑衣老者,徵詢道。
“冥老,怎麼樣?”
黑衣老者眼神中浮現忌憚,盯着幾具屍體,心裡發寒,總覺得附近似有一雙森然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知道這是心裡錯覺,但敵人的確在這方面的造詣很可怕,當即搖搖頭道,“連魂都被抽了,出手之人很可怕!不好招惹。”
此言一出,靈舟上的諸多築基更是心頭沉甸甸的。
遠處,人羣中,陳登鳴收回視線,跟着一旁指指點點唏噓的人,搖頭附和了一句。
“慘,真是慘吶!強烈譴責兇手!”
話罷,他拉低斗笠,駕馭白毛豹低調離去。
據說,作案後的兇手,總喜歡到案發現場去觀察情況。
這種心理可要不得,他還是不要露出馬腳。
幾乎在陳登鳴離開後沒多久。
一股強烈的金丹威壓,迅速從風鈴宗方位傳來,伴隨一道璀璨而具有壓迫性的金光,剎那又由遠及近,出現在海域上空。
頓時譁然騷動傳開,一個個風鈴宗修士則迅速施禮,恭迎老祖駕到。
“所有在場之人,都不得離去,必須接受我風鈴宗盤查之後,方可離去!”
突然,一道威嚴而不可置疑的聲音,從空中散發微光的風鈴宗金丹老祖口中傳出。
霎時,下方圍觀看熱鬧的人羣色變譁然。
這是吃瓜吃得把自己吃成了瓜。
有人想要反對,但面臨頭頂那散發下來的恐怖靈威與銳利的審視目光,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唯有配合接受檢查。
早已離開了很遠的陳登鳴,以天眼通觀察到這一狀況,頓時有些好笑。
他剛剛看了一眼熱鬧就趕緊開溜,看來是做對了,險些就看熱鬧把自己搭進去成了熱鬧。
這要是被風鈴宗的金丹撞破,交起手來,他就算可以脫身,也很難隱藏身份了,將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