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明晃晃的金銀不必說,就是那喜餅,也做得十分用心。
大紅色灑金的紙匣子,在龍鳳暗紋上印着“花好月圓”的吉祥圖樣,用綢帶繫着,打成了個如意結,精緻得像裝飾的匣了。
齊夫人看了,對貼身的嬤嬤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講究的喜餅,李家肯定是花了大力氣的。”
這喜餅可是夫家拿來送給孃家請客用的,是夫家的臉面。
那嬤嬤不住地點頭。
齊夫人拿了一個去給房夫人看。
房夫人很是滿意,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見用紙匣子裝喜餅的,而且這紙匣子做得很結實,吃了喜餅,這紙匣子還能裝點別的東西。以後我們家阿律成親,我也學着用紙匣子裝喜餅好了,比用張牛皮紙包着,貼個紅喜字用麻繩繫了可好看多了。”
也只有像姜家、李家這樣的人家纔有錢財這麼辦。
齊夫人在心裡想着,把李家送來的聘禮單子遞給了房夫人,笑道:“李家還給郡主打了一千兩金子,五百兩銀子的飾。”
房夫人有些意外。
論起金飾飾,天下最好的東西幾乎都在內宮了。
有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賞賜,李家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我看看!”房夫人打開了禮單,“赤金百寶步搖一對,赤金累絲雲形簪一對,赤金桃實蓮花金簪一對,赤金祥紋如意簪一對……”
齊夫人總算是聽明白了,李家送來的金銀飾品中,多爲赤金或是嵌百寶的。赤金不用說了,只要有金子就行,鑲百寶是指鑲各色寶石,既是鑲了各色寶石,這些寶石的個頭就不會太大,不會像太皇太后贈給姜憲的飾裡,有什麼鑲紅寶石流雲紋簪一對,鑲祖母綠分心一枚,這樣單個的鑲嵌,寶石最少也得有鵪鶉蛋大小,這些寶石,別人得了一顆都會當傳家之寶珍藏,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而且那天她幫着房夫人一起整理飾的時候,她曾親眼看見了一枚玉挑心,上好的和田玉上鑲的是顆貓眼石,有鵝蛋大小,據說是太皇太后出嫁的時候王家的陪嫁之一。她當時還在想,難怪京城裡的那些貴婦人戴飾出去的時候身邊要專門跟着人,以防飾掉落了好撿起來……
姜憲的陪嫁和李家的聘禮對比之下高低立現啊!
齊夫人不由微微嘆氣。
房夫人則在心裡想,這李家也算是懂事的了,知道兌了新金給姜憲打些平常的飾,戴是戴不出去的,賞人倒是有幾分體面。
她和齊夫人一起去了姜憲住的廂房。
姜憲穿了件大紅色刻絲八寶紋的褙子,爲了等會好插簪,烏黑的青絲挽了個墜馬髻,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由孟芳苓喂着蛋羹,她一面吃,還一面道:“我要吃顆紅棗。”
齊夫人這才現這蛋羹是和紅棗泥搓成的小丸一起燉的。
這樣的吃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孟芳苓有些猶豫。
房夫人已道:“不許給她吃紅棗,她的腸胃太差,她吃了不消化。”
“我就吃一個。”姜憲很喜歡吃這種燉在蛋羹裡的紅棗,她笑嘻嘻地道,“前些日子塔院寺的鴻一師傅來給我診過脈,說我好着呢!那塔院寺的鴻一師傅,可是高僧。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問齊夫人。”
她說着,朝齊夫人望去。
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如白水銀裡浸了丸黑水銀似的,讓齊夫人小小地驚豔了一番。
她不由點了點頭,笑道:“塔院寺的藥僧在我們這裡很有名望,輕易是請不到的,醫術也很高明。”
“我不管他的醫術有多高明。”房夫人一改從前的隨意寬和,態度堅決地道,“你從小是由田醫正把得平安診,田醫正說你能吃你才能吃。”她說着,吩咐餘嬤嬤,“你等會跟門上當值的小子們說一聲,田醫正家是世襲的太醫,不好隨意走動,就介紹了他的世侄過來。這人姓常,名忍冬,以後郡主的身體就由這個叫常忍冬的幫着調理,郡主以後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你們都要問問他。不可隨着郡主心性自己亂來,都聽明白了嗎?”
最後幾句,卻是說給情客、七姑等人聽的。
屋裡服侍的齊齊曲膝應“是”,氣氛有些緊張。
白愫忙笑着打岔,道:“保寧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不攔着,她也就嘗一口,您要是攔着,她總要找個機會嘗一嘗。我看誰也來不成,得讓姑爺煞煞保寧這性子才成。”
衆人鬨堂大笑。
姜憲的臉火辣辣的。
她想到前世被李謙壓得死死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管是廟堂之上的還是她身邊生的一些小事……別人都說,夫妻是牀頭打架牀尾和,今生她做了他夫人,那他還敢樣樣都對她說不行嗎?
姜憲突然有點盼着早點成親。
到時候就知道李謙到底有沒有那膽了……
屋裡的氣氛又重新熱鬧起來,房夫人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她嗔怪着姜憲:“李家的人馬上就要到了,你怎麼這個時候還在吃東西啊?”
姜憲呵呵笑。
白愫橫了她一眼,道:“她一大清早的起來給鳥餵食,還怕炮竹聲驚了那對黑枕,讓人提到後院的柴房裡守着才放心。草草吃了半個饅頭,到了梳頭的吉時,只好先梳頭,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又喊着肚子餓了,竈上匆匆忙忙地給她煮了碗蛋,呈上來的時候妝才畫了一半,孟姑姑氣她頑皮,又怕她笨手笨腳的萬一把蛋羹打翻了怎麼辦,就讓她坐在炕上別動,喂她吃食……”
姜憲五歲還從來不曾自己拿過勺子和筷子,後來白愫進宮,她見白愫自己吃飯,也要自己吃飯,結果那年太皇太后的壽誕,她把碗雞湯灑在了衣服上,把太皇太后嚇得臉都白了,慈寧宮人仰馬翻的,壽也沒拜成……
白愫還記憶猶新。
姜憲赧然。
齊夫人這才現姜憲敷了粉,描了眉……只差最後塗抹了口脂妝就成了,不禁笑着搖了搖頭。
房夫人卻是眼睛一澀。
他們家保寧,還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呢,這就嫁了出去,沒有她和太皇太后在身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居家過日子。有時候這身份顯赫也沒有用,使起絆子來,扮起無辜來,越是那出身卑微的女子就越是拿手,她們早就被生活磨練得知道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像保寧這樣的,從來不知道餓是什麼滋味,凍是什麼感覺,反而把自尊心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遇到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最容易受到傷害!
她轉過身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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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