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陽和楠生趕回府的時候,府裡已經有不少官差。幸好當時決定將參加賽寶大會的商人安排在珠寶商會居住,否則這會兒出了命案,少不得要一場大亂。那知縣也是個識事務的人。李府出事的事情消息封鎖的很嚴密,沒有走漏一絲風聲。
樂善和臉色慘白的玉兒迎上楠生和翟陽。後者臉色嚴峻,一路匆匆而行。到了命案現場,楠生便是微微一驚。方纔明白玉兒的臉色爲何如此難看。原來那被殺的,正是昨夜管家指派,替楠生守夜的丫環。如果不是楠生和玉兒隨着李翟陽去了宜和樓……楠生不再往下想,輕輕的安撫了玉兒兩句,便轉身進了房間。
丫環死在外間的臥榻上。同一般的大戶人家相同。李府晚上都會備一個守夜的丫環睡在外間,若是主人有什麼需要一呼便應。昨兒個晚上楠生和翟陽出了門,管家並不知道他們會徹夜不歸。於是便另外指派了一名丫環去房間內守着。因爲天冷那丫環點了銅爐將房間裡薰得非常的暖和。關了門閉了窗,和衣躺在外間,不成想卻送了命。
楠生走進屍體。胸口的那一道血跡猙獰鮮明。她擡頭與翟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一絲驚慮。
那個盜寶的人,已經來過了。
昨夜他們出府是臨時決定。也就是說,行兇者並沒有料到這個意外的變故,因此才錯殺了守夜的丫環。可是他爲什麼要對楠生下手?翟陽疑慮重重,轉頭喚過樂善:“珠寶商會裡的珍寶可有什麼損失?”
“回李上的話。絲毫無損。”
李翟陽轉頭看一眼楠生。後者正垂着頭認真的思考。翟陽輕皺眉頭,靠近了樂善放低了聲音:“傳我的話下去。整個青都城,所有的隱衛都好生給我守着木子楠。十二個時辰,不可離開她方圓一丈。若是她有任何閃失,就讓全體隱衛給她陪葬!”
“是!”
樂善一凜。領命而去。李翟陽緩了口氣,平息心中的焦慮不安。對方顯然是衝着楠生來的。她到底是什麼地方暴露了身份。是大盜識穿了楠生覺得她是最危險的對象要置她死地。還是當日裡在官道上用碧玉絲偷襲他們的人所爲?!
楠生在房間裡慢慢的踱着步子。這個房間她從到青都開始到今天,住了約有半個多月。楠生隱隱覺得不妥。李府頗大。那人是如何在上百間屋子裡,準確找出她的房間的?!
“子楠。”
李翟陽打斷了楠生的思緒:“愚兄讓管家替子楠在東院的書房準備了牀鋪,這幾日,子楠就在哪裡屈就兩天可好?”
東院是李翟陽居住的地方。東丘國以東,右,上爲尊和主位。楠生聞言微微一怔。李府上百間屋子,隨便找間客房安置他就好,爲什麼偏偏是東院的書房?楠生看着翟陽,慢慢的明白了過來。她的感覺沒有錯,原來真的是針對她,所以纔要將她安置在書房,就近保護嗎?
“有勞李兄。”
這樣的情況下不能拂逆他的好意,也無法拒絕。翟陽淡笑:“子楠又生分了。”
下晚時分又飄起了大雪,辦妥了珠寶商會關於第二天賽寶大會的事情。李翟陽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因爲下雪天本就比平日裡要暗些,不過天剛黑不久看上去已經如半夜。李翟陽回了府,勞累了一天也沒有那個心思再去偏廳吃什麼飯。管家趕緊吩咐着讓人將飯菜都送到了書房——翟陽不過是在大廳裡留了留聽管家說了兩句衙門裡交代的關於府裡案子的事情,就回了東院去了書房。
楠生也還沒有用晚膳,正坐在李翟陽常常練字的那方書桌旁邊就着油燈看書。她的神情間也有幾分疲乏,見着李翟陽的身影便是微微一笑,無比的自然:“你回來了?”
外面天寒地凍,暗沉的夜空安靜的飄着大雪。屋裡暖意融融,那個人安靜的坐在燈下,見着他笑意溫柔。這樣的場景彷彿在夢中出現過,讓翟陽的心微微的一動:“回來了。”
盡職盡責的管家見着自家主子這個時候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錯,趕緊招呼下面跟着的人。於是後面的隊伍一陣忙活。早就準備好的,還冒着熱氣的菜餚便魚貫而入,依次放到了書房中間的那方大八仙桌上。趁着翟陽不悅之前管家趕緊開了口:“李公子,李爺見着公子還沒有用晚膳,特地吩咐小的將飯局從偏聽移過來的,讓李公子久等了。”
聽了這番話,李翟陽那點淡淡的不悅也就消失不見。旁邊有丫環捧上了盥洗的熱水,李翟陽在裡面溫了溫手,接過毛巾擦了。然後便有伺候吃飯的膳食丫頭將紫銅的小火爐送上了桌子,小火爐上面一個同樣泛着淺淺紫色的小盆裡水半開,溫好了一壺美酒。翟陽便提了酒看着楠生:“子楠,就着這雪,你就陪愚兄喝兩杯吧。”
“恭敬不如從命。”
楠生放下了手中的書坐到了翟陽的身旁。管家使了個眼色,一衆無關的下人都退下去了。獨留下玉兒和斟酒的丫環。翟陽揮了揮手讓那斟酒的丫環也退下,看着玉兒微笑:“玉兒昨夜也沒有睡好。今兒晚上我與李公子要秉燭夜談,你也就不必再替李公子守夜,好好回去歇着去吧。”
玉兒應了一聲於是也退了下去,合上書房的門之後,諾大的房間裡便只剩下他們二人。紫銅水盆裡的水又燒開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的響。翟陽拎着酒壺將它放到了桌子上:“這水太燙,若是繼續溫下去可就溫大了。”
“李兄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同子楠談?”
翟陽微笑:“子楠聰慧,愚兄是什麼也瞞不過你。”
“李兄繆讚了。”
楠生拿過酒替兩人斟上:“可是關於府上這起命案的事情?”
“是,也不是。”翟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其實下午從珠寶商會辦完明天賽寶大會的瑣事回來之前,我還去了一個地方。”
“哦?”楠生微微挑眉。翟陽笑着搖了搖頭:“我當然不是二探沙府。而是和本城的捕頭仵作一起去了一趟城郊的義莊。”
“之前想到的時候我便寫了信,差人去查了先前被殺的商人屍體。自己隨着仵作再次檢查過昨兒個丫環的屍首。昨兒個發現屍體的時候,房間里門窗緊閉。丫環仰面躺在外間的臥榻上。樑丘喝多了酒倒是情有可原,那丫環本來就是管家指派來守夜的,睡得警醒。有丁點的聲音都應該被吵醒。可是不管那個兇手用了什麼方法進入房間,顯然都是無聲無息的。丫環致命的一擊依然在胸口的心臟部位。對比了幾具屍體的傷口,那應該是一種很小的,甚至於可以說並不鋒利的武器。只不過因爲行兇者力量特別的大,所以纔在很近的距離下一擊穿透了心臟。”
楠生一動不動地聽着。翟陽頓了頓:“子楠。愚兄有一個地方不解。前幾次如果說是爲了盜寶,那個盜賊帶着某種專用的工具,順手用那個工具殺人還說的過去。可是這次他是專程要命,爲什麼不換一個匕首一類容易點的武器,還是要用那樣東西?莫非他離不開它?”
楠生搖搖頭同樣表示不解。翟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若是專程前來取你的性命,又要在極近的距離下才能用那種彆扭的武器下手。丫環爲了給你留門所以房間裡的燈一直是亮着的。也就是說當時那個人應該看清楚了他殺的人是丫環而不是你,他爲什麼還要殺了那個丫環打草驚蛇?畢竟按照仵作的說法,當時丫環在睡夢中被殺,並未發現有人闖進了房間,沒有滅口的理由。這到底是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