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可惜
然而焦聞英開口問了問題,平南伯就得回答。面對皇帝投注而來的好奇目光,他只能硬着頭皮表示:“焦大人誤會了,我外甥並未參選,只是送他表兄過來而已。”
焦聞英笑笑:“是麼?可我怎麼聽說,平南伯不許外甥回家侍奉身體不適的祖母,原因是要送外甥參選東宮伴讀,還說外甥定能入選,倘若其父阻攔,便是妨礙親骨肉的錦繡前程?”
他看向平南伯:“且不說平南伯爲何口出狂言,結果未出便篤定外甥能入選。單是眼下令甥未如你所言般出現,就讓人忍不住想多問一句,是誰妨礙了少年人的錦繡前程?”
在場的朝臣權貴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傳說中平南伯昏了頭,搶了謝家的財產還要搶謝家的孩子,謝璞幾次找上門都沒能將兒女帶走,平南伯府之前又有曹氏再嫁方聞山的傳聞……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平南伯的臉色鐵青。他難道能當衆告訴所有人,那些話都是他哄謝璞的麼?其實他原本真以爲可以把謝顯之帶來湊個數的,只要走了過場,謝璞就不能說他撒謊。可誰知道這東宮伴讀的競爭竟如此激烈,哪怕是他的嫡長子,也好不容易纔能爭得一席之地,更別說是謝顯之了。他如今只能騙一騙妹妹而已,不料卻被人當廷揭穿,雖然無甚大礙,但萬一影響他兒子入選,那就麻煩了。
不等平南伯想出個合情合理的藉口,把這件事搪塞過去,皇帝就已興致盎然地開口了:“我曾聽聞,皇后的這個外甥,自幼熟讀詩書,十分聰慧,與太子也相處得不錯。既然他今日也來了,便把他宣進殿來試一試吧。看他是否果真如傳聞中那般出衆,才讓平南伯誇下海口,篤定他定能入選。”
皇帝開了金口,聽上去還是看在曹家面上,纔給了優待,平南伯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答應了。
承恩侯一直冷眼旁觀,見狀還不屑地瞥了平南伯一眼。後者扣下謝家家財之事,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把人家的兒子也扣下,這就太荒唐了。曹家三房不缺兒子,謝顯之再怎麼樣也是姓謝的,天知道這個三弟在想什麼?如今吃癟了吧?
承恩侯對自己的兒子很有信心,認爲就算謝顯之出現,也妨礙不了曹文泰什麼,可曹文衡就難說了。沒有真才實學,只會在一衆青年才俊的襯托下,越發象是個草包,再被謝顯之比下去,瞎子纔會選他做東宮伴讀。平南伯這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太可笑了!
承恩侯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又一次狠狠地瞪了弟弟平南伯一眼。平南伯的臉色早已黑成鍋底了,他如今已經把焦聞英恨到了心底,不明白對方爲何非要與他過不去。
在場的其他大臣看着這名出色的少年,也紛紛搖頭嘆息。謝顯之什麼都好,樣樣出色,只可惜有個聲名狼藉的生母。這樣的孩子,是不好放在太子身邊的。謝顯之受生母連累,失去成爲東宮伴讀的大好機會,真是太可惜了。
謝璞的身份沒什麼可挑剔的。冤情被洗刷清楚之後,他的才幹就爲更多的人瞭解了。雖然他在權貴面前,手段顯得太軟了,可這也是人之常情。
曹文衡在衆目睽睽下,有些坐立難安。轉頭看着堂兄曹文泰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他心中忍不住想罵人了,再回頭去看父親平南伯,後者倒是比兒子鎮定些,但看臉色也是陰沉得嚇人。
這本是人盡皆知的事,可先前也有其他青年才俊被問到同樣的問題,當時是爲了突顯當事人的家世出衆、祖宗榮光,如今輪到謝顯之嘛——自然免不了要提到他父母的身份了。
不少人都覺得,平南伯誇口這個外甥定能中選,倒也不是全無理由。可既然都誇下了海口,怎的又不把人叫來呢?
就在這時候,通政使焦聞英又一次開口了。這一回,他不知爲何,問起了謝顯之的家世出身。
謝顯之面露羞漸,低下了頭。
謝顯之鎮定地接受完了考教,從頭到尾都表現出色,沒有出任何差錯。皇帝含笑看着他,似乎也很滿意。
曹文衡還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變化已落在周圍人的眼中,紛紛暗自搖頭。就算有着出衆的家世,學識、品性、氣度都不過關,又怎配得上東宮伴讀的殊榮?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萬一他把太子帶壞了怎麼辦?沒人敢冒這個風險。
當殿中一衆青年才俊都接受完第一輪考教的時候,謝顯之終於在宮人引領下出現了。他今日雖然穿戴一新,但因爲面上猶帶幾分病容,整個人顯得十分蒼白瘦削。不過那種清風勁竹般的氣質儀態,還是給殿中的大臣們留下了不錯的觀感。
他不慌不忙地跪拜行禮,一應禮節,都沒有出任何差錯,說話言辭,也始終顯得十分斯文、優雅。雖然沒到壓倒殿中衆人的地步,但在場最出色的俊傑們,都深覺他是我輩中人。
就連一直心不在焉的東宮太子,此時也滿面遺憾地看着謝顯之,似乎頗爲沮喪。
等到皇帝與大臣們開始考教謝顯之學問之後,周圍的人也漸漸回過味來了。
瞧謝顯之這對答如流的架勢,彷彿比起曹文泰都不差什麼,若平南伯真把他帶來應選,那還有曹文衡什麼事?也真是難爲平南伯這慈父之心了,兒子沒有足夠的本事,他就硬把人捧起來,爲此不惜連親外甥都犧牲了。
曹文衡忍不住又看向表弟謝顯之,狠狠地瞪了對方後腦勺幾眼,心想等回到府裡,他定要給這個寄人籬下的表弟一點顏色看看!吃他們曹家的,喝他們曹家的,還這般沒眼色討人厭,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但說起謝顯之的生母曹氏,除了她是曹皇后同父異母的親妹妹這個身份以外,十幾年的賢名早已付諸流水,如今人們想起的,都是她陷害親夫、棄家大歸、吞沒前夫家財產,以及與方聞山曖昧不清的傳聞。這就有些不好說了。
焦聞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搖頭嘆一聲:“可惜。”就把什麼都說盡了。
也對,平南伯連旁支的親侄兒也都說下手就下手,外甥又算什麼呢?終究只是外姓人罷了。
後殿裡的曹皇后,也恨得咬牙切齒。不過她怨恨的對象跟平南伯不太一樣,她怨恨的是妹妹曹淑卿,又一次讓她丟盡了臉面。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曹淑卿當年與方聞山鬧出醜事的時候,直接把人打死算了!
皇帝臉上的微笑不變,看起來對謝顯之的喜愛絲毫未減。他還鼓勵謝顯之說:“不要緊,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要自暴自棄,回家後好生用功讀書,多多向你父親學習。你父親是個能臣,希望你將來,也能象你父親一樣,爲朝廷效力。”
謝顯之一拜到地,口稱“謹遵皇上旨意”。
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出宮之後,他終於可以如願離開平南伯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