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乘勝追擊

龍城。

“陛下,陛下,那些高句麗人搶了我們的武庫,搬走了我們的甲冑刀/槍!”

“陛下,陛下,高句麗人在城中燒殺搶掠,徹夜不休,許多百姓開始叩宮門了陛下!”

“陛下,高句麗人把我們的戰馬殺了取肉,說是要當軍糧!”

“陛下,高句麗人……”

“不要再吵了,我難道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馮弘臉色鐵青地掀翻了御案。“再有這樣的事情不要回我!”

“可是陛下,百姓們在叩門啊!”

北燕尚書陽伊跪伏於地:“自這些高句麗人從昌黎來到龍城,每日裡引起民怨無數。外有大軍圍困,內有民怨沸騰,實乃不智之舉,陛下應從重……”

“你讓我動那些高句麗人?是我把他們請來的!就算有苦果也得自己吃了!”馮弘氣急敗壞地罵着殿下的兩位重臣。

“說什麼蓄水淹了昌黎城就能讓魏軍知難而退,結果呢!佛狸失蹤是假的!庫莫提也帶着援手回來了,淹來淹去,淹死的都是我們北燕的百姓!”

“陛下,當初王后提出此計時,我們就說過,這種計策有違天和,陛下既然採納,就該做好兩敗俱傷的心理準備纔是!”另一位尚書郭生一聽到這件事就滿腔怒意:“如今唯有獻出質子,送走高句麗人,才能保全其他百姓的性命!”

其他百姓?

馮弘冷冷地笑着。

他管他們去死!

“我已經和高句麗王聯絡過了,高句麗那邊讓大將葛盧和孟光護送我們去高句麗,等來日機會到了,再借我人馬反攻回燕國。”馮弘見陽伊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將目光漸漸移開,仰着下巴下令道:“後宮的后妃宮人都已經準備好了,等葛將軍和孟將軍那邊準備好,便帶着全城居民一起東遷!”

陽伊這時候才明白爲何高句麗人放肆的在城中燒殺搶掠,原來燕王已經決定東遷,這些錢財既然帶不走,白便宜了魏人,還不如給高句麗人,至少在高句麗的時候能得到一些幫助!

可那些無辜的百姓……

當年去高句麗搬救兵的就是這位尚書陽伊,他搬回了救兵,又在馮弘的命令下設計了圈套,讓鷹揚軍和庫莫提都困守昌黎城,當時可謂是北燕國士無雙一般的人物。

可如今一聽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的國主居然爲了活命把自己的百姓和武備全部送給了高句麗人,一口血差點溢了出來。

郭生更是性格暴烈,一聽馮弘準備舉城逃走,頓時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就當是割卻恩義,掉頭就走。

“陽尚書,你也不願意?”

馮弘眯着眼,看着滿臉苦澀的陽伊。

“陛下,三思啊,與其去高句麗,還不如降了魏國……”

陽伊虛弱無力的勸諫着。

“來不及了……”

馮弘的視線望向更遙遠的地方。

“我已經讓高句麗人進城了……”

“來人吶,派人盯着郭尚書,若有異動,去請高句麗大將葛盧平亂!”

“是!”

從宮中離開的郭生腳步匆匆,似乎想要將所有的憤怒發泄到自己的足下,通過踩踏大地的方式散發出去。

宮外一片火光沖天,百姓的嚎哭和慘叫聲不絕於耳,郭生聽着外面的慘叫,再看看空空蕩蕩絲毫的宮城,竟一下子頓住了腳步,捂住耳朵蹲下身子大哭了起來。

他是北燕的尚書令,魏晉名門郭氏之後,因爲祖父仕前秦,爲幽州刺史,所以三代都留在燕地,成爲官員。

這麼多年來,郭家這一支在北燕繁衍生息,雖和本族一直有所往來,但畢竟是仕在兩國,並不敢私交過甚,可如今這種情況,再不斷腕求助,眼見着大廈就要傾倒了!

他在燕國生,燕國長,受燕王恩惠良多,也願意和燕國同生共死,可讓他引狼入室,最終奔逃高句麗,卻是不能!

郭生蹲在原地大哭一場,忽地抹乾眼淚,大步大步朝着宮門而去,邊哭邊唱:“衆不可戶說兮,孰雲察餘之中情?世並舉而好朋兮,夫何煢獨而不予聽?依前聖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歷茲……”

“郭尚書在唱什麼呢?”

被燕王馮弘派出去盯着郭生舉動的宦官好奇的問身邊的舍人:“怎麼邊唱邊哭?”

“那是屈大夫的離騷。”舍人滿臉可惜地和這位燕王的心腹解釋着詩句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無法向衆人挨家挨戶說明,誰會來詳察我們的本心。世上的人都愛成羣結夥,爲何對我的話總是不聽?我以先聖行爲節制性情,憤懣心情至今不能平靜’……”

是個好官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吟詩作對,果然是瘋子!”宦官不能理解士大夫的文人氣節,邊搖着頭邊催促身邊的同伴。

“他要出宮了,快跟上!”

郭生是燕國的尚書令,和魏國尚書令一樣,他也負責內城的城防之事。他在侍衛們尊敬的目光相送下命人打開了宮城的城門出去,卻見到外面百姓仰倒一片,痛苦地哭訴着外面魏國人沒打進來,卻先被高句麗逼迫的家破人亡的遭遇。

宮城內外的侍衛都是一臉不忍,有些侍衛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咬牙切齒。無奈燕王的命令是閉受城門,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驅趕他們已經是做到極限了,再也不敢做出其他。

見到宮城裡有大官出來,侍衛們以禮相送,一個年輕的文士突然竄了上來,跪倒在郭生的膝下痛哭流涕。

“人人都說君王應該愛民如子,爲何要放縱異族的虎狼殺害自己的百姓?我的父母、妻兒都被高句麗人所殺,我家原本家境殷實,如今已是家破人亡!陛下啊!使君們!你們張開眼睛看看外面的火光!他們搶了我們的東西、殺了我們的家人不算,還要放火燒掉我們的房子!使君啊!你爲何不勸諫君王,你們爲何不聽一聽外面的哀嚎!”

郭生原本就大哭一場,眼眶通紅,鼻子酸澀,再聽這文士言辭優雅,句句泣血,立刻擡手想要扶他。

“高句麗人野蠻強橫,陛下已經知道了,諸位不要再在這裡聚集,城外大軍壓境,若是城內再亂成一片,豈不是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如今這種情況,魏人進不進城又有什麼區別!城未破,國已滅,只是可憐我的兒女,我的父母,我的妻室!”那文士死拽着郭生的袍角不放。

“請使君讓我們進去,讓我們去見見那位陛下!”

“讓我們進去!”

“高句麗人搶光了我家所有的東西!”

“我的女兒……嗚嗚嗚……我的女兒……”

在一片血淚控訴之中,郭生的理智幾次告訴他應該擡腳離開,可雙腳卻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怎麼也擡不起來。

那文士見郭生木訥着臉,滿眼通紅,漸漸的明白了裡面的那位君主到底想的是什麼,再想到高句麗人是以“援軍”的身份率部入城的,頓時又悲又氣,又恨又苦,一腔翻涌的熱血無處宣泄,竟猛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頭撞死在了宮門之上!

嘶……

嘭!

一陣裂帛聲之後,郭生的袍角被那文士直接撕了下來,年輕的文士撞死在宮門之前,巨大的叩門聲突然響起,像是公堂之前那聲充滿冤屈的鼓聲,直直敲響在所有人的心上。

“啊!”

“啊啊啊啊!”

聚在宮城門口的百姓尖叫了起來,有人胡亂嚷着什麼,擠成一團從呆若木雞的郭生面前涌了過去,一邊喊着地上那文士的名字一邊大聲咒罵着燕國官員的不作爲、燕王的無情殘酷。

被濺射到年輕文士顱上之血的衣角,被風吹拂,飄飄揚揚的飄到了郭生的面前,直激的郭生滿腔悲憤,看着那原本屬於自己衣袍一角的部分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無能般飄蕩着,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了一句:

“有冤屈的,都跟我來!”

宦官和舍人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情況,他們從宮門的隱蔽之處閃出,看着郭生在宮門前義憤填膺的傳達了燕王想要棄城逃走的意思,發動龍城的百姓自己自救。

他煽動了宮門外的侍衛一起加入,又帶着不甘的百姓前往內城,一邊聚集不願意東遷的官員加入他們,一邊勸說守衛內城的侍衛和他一起保護龍城百姓的安危。

聽到燕王要脅迫百姓和官員在高句麗兵的保護下撤退高句麗,無數不願意離開故土的百姓和官員紛紛跟在了這位尚書令的身後,隊伍越來越大,人數越來越衆,郭生竟就這樣糾結起一羣龐大的人馬,浩浩蕩蕩向着城門而去!

“我的天啊!我們得趕緊去找到葛將軍!”宦官見到郭生前往的方向正是東門,也就是燕王想要東撤的那個城門,連連跺腳。

“他們難道想要佔了東邊的城門不成!”

“我們快走!”

宦官拉住舍人的袖角,轉身欲走,卻感覺到後心一涼,頓時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去,痛苦地捂住心口。

在那裡,竟插着一把沒有柄,只胡亂裹着布巾的匕首!

“你……你……爲何……宮內不準帶兵刃……”

“外面那麼亂,不帶兵刃,等魏人打進來,等着死嗎?”

舍人嗤笑着推了宦官一把,又在他的心口踩了一腳,讓他死的不能再死,這纔將他的屍體拖到樹後隱蔽的地方,擦乾淨手上的血漬。

“誰願意去高句麗那鬼地方。”

剛剛殺了人的舍人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擡眼看了眼遠方.

看郭尚書這架勢,是要給魏人開城門?都瘋了?

算了,還是快逃吧,無論是魏人還是高句麗人,都不見得是好東西。

***

“果然有人在城內作亂!”樂平王拓跋丕喜出望外的聽着城內斥候的回報,滿懷期望地看向庫莫提。

“你是怎麼肯定會有人如此行事?”

“高句麗人被抄了老家,勢力大損,這時候肯定是慫恿馮弘帶着宮人百姓一起東逃,充盈高句麗的人口和實力。只要馮弘一答應,高句麗人便成了龍城百姓的噩夢……”

庫莫提淡淡地解釋着:“高句麗身在苦寒之地,既沒有什麼糧食,也不出產鐵器和織物,全靠從中原獲取。燕國一滅,又得罪了我國,我國是不會和他們通商的,他們必定會趁着棄城逃跑之前大搶特搶。高句麗人向來無恥,又毫無人性,百姓一旦被欺壓的很了,必定會四處鳴冤。”

“你是說,現在是百姓在亂?”

拓跋丕愕然地聽着裡面的動靜。

“高句麗人有三萬,只靠百姓,豈不是要被高句麗人屠光了?”

“白鷺官在龍城之內有探子,我已經命令他們挑動受高句麗士卒迫害之人去宮城外鳴冤。北燕尚書令郭生性格剛烈,愛民如子,又負責內城防衛,只要見到這些人哭訴,必定會生起動搖之心。”

庫莫提對白鷺官們言語煽動的本事很有信心,各國王城之中潛伏的探子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是羅結親自培養出來的聰穎之人,有些就在這些國家娶妻生子,和常人無異,根本找不到破綻。

“潁川王真是好計策,只是你爲何選了郭生,僅僅因爲他性格剛烈?用錢賄賂其他燕臣,豈不是風險更小?”

尚書令可不是那麼好擺佈的。

“也不僅僅是因爲他性格剛烈。郭氏一門這一支久在幽州,郭生身爲族長,不可能放棄家族基業前往高句麗避禍,此乃其一;郭生在晉陽的堂叔郭逸,正是我國崔太常的岳丈。郭氏三代之前出仕秦,但本宗依舊留在魏地,他歸降我國,不但不會有事,陛下爲了安撫晉陽郭氏,還會嘉獎與他,此乃其二;”

庫莫提聽着東門內喊殺聲越來越大,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其人品性高潔,最欣賞的人物乃是屈原,大有將自己與屈原相比之意。燕王身邊奸佞環繞,他屢屢受到排擠,心中早有不快。郭生備受燕人愛戴,只有他振臂一呼,才能得到衆多忠臣義士的迴應,此乃其三。”

樂平王欣喜的頻頻點頭,再聽得東城的城門已經有絞盤發動之聲,不由得帶着期望之心詢問:“是不是趁現在東城大亂,直接攻進去?”

“不,再等等……”

庫莫提的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

“再等一等,等高句麗人趕來想要趕盡殺絕之際,我們再殺進去。”

郭生這樣的人,一直以屈原自比,想來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當他帶領着所有不甘的龍城百姓和忠臣義士們一起反抗高句麗人時,救他們的不是燕王,而是魏國人時,長久以來建立起的忠君愛國之心就會轟然倒塌。

一個想要壯烈犧牲的人卻沒有死成,那爲之轉移的忠心,絕不會遜色與魏國其他的忠臣。

郭生的家族龐大,子嗣多爲名士,本宗又和崔浩爲盟,他要爲陛下贏得助力,而不是利用完了就丟棄。

花木蘭在統萬之戰時曾對陛下過說,“一旦城池一破,他國的子民日後也是我國的子民,他國的土地日後就是我國的土地”,如果屠城毀地,最終傷害的只會是魏國的根本。

至於燒殺搶掠,只要誤傷了亡國的官員家眷,歸降的臣屬就很可能因此再次反叛,引出無數動盪。

當時他曾在心裡嗤笑花木蘭婦人之仁,但這麼多年下來,他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仗,魏國的疆土越來越廣,他才漸漸明白花木蘭當年對陛下的勸諫,真正是金玉良言。

想到這裡,庫莫提揮動手臂,對着身後的將領們大聲疾呼:“如今龍城之內,百姓肯定已經被高句麗人洗劫一空,進城後,休要擾民,將刀劍對準高句麗人,搶奪他們身上的甲冑、財物,將他們搶掠來的女人放回家去,如有奸/淫/擄/掠者,殺無赦!龍城一滅,燕國已成魏國領土,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將一座焦土獻給陛下!

“是!”

“大帥多慮了,既然錢財都在高句麗人身上了,當然是殺高句麗人!”

“哈哈哈,想不到我們竟然要去當一回好人,真是有意思!”

“王爺,東邊的城門開了!高句麗人在追趕那些燕人!”

“全軍準備!”

庫莫提擡起手。

“傳我號令!”

樂平王命令旗官揮動旗幟。

“入城!”

“入城!”

***

姑臧。

歷史雖有各種各樣的不同,因爲賀穆蘭這個蝴蝶扇動了翅膀,征伐各國的進程已經加快,可最終的結局卻似乎是驚人的相似。

北燕引狼入室,高句麗人燒殺搶掠,引得城中動亂,北燕王馮弘見勢不妙,率領龍城所有人馬,帶領宮人、裹挾着百姓,想要逃去高句麗,卻被從東城和南城殺入的魏國大軍聯合叛軍一起阻截,最終所有王室成員全部被活捉了起來。

而姑臧城,狄葉飛受到鄭宗攛掇,帶着忠於沮渠菩提的大軍大舉南下,直指姑臧,城中守軍紛紛出逃,沮渠牧犍無法,只得鋌而走險,放棄城池,率領城中所有宮人、將士和百姓一起西逃鄯善、高昌兩國。

鄯善和高昌常年被北涼攻打,民生凋敝,國力虛空,只要沮渠牧犍一逃到此地,必定能攻下這兩國,重新建國,就像打下了西秦的赫連定一般。

但這世上,又有幾個能如赫連定這樣逆流而上的英雄?

所以可憐的沮渠牧犍還未逃出多遠,就被孟王后率領着孟家軍給追趕上了。

宮中的侍衛和宮人畏懼孟王后的威嚴,率先譁變,將沮渠牧犍綁縛着獻了出去,沮渠牧犍的妃子李敬愛、兒子沮渠封壇皆被俘虜,成爲了階下之囚,北涼文武百官五千餘人紛紛投降,姑臧城也因此沒有收到太大的損失。

沮渠牧犍有三個弟弟,分別是沮渠無諱、沮渠宜得、沮渠安周,皆在北涼重鎮鎮守一方,聞訊立刻率領城中衛軍救援,恰巧碰上了南下的狄葉飛大軍,被殺的落花流水,只能收攏參軍,一路向着高昌逃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明明可以攔截下他們的孟王后竟漏了這支殘兵,任由他們逃亡西域。源破羌因此對孟王后心中懷有成見,無奈沒有證據,只能將不悅給強行摁了下來。

沮渠牧犍棄城逃走,源破羌和孟王后派兵追趕,狄葉飛和鄭宗卻撿了個便宜,先進了姑臧,拔了頭籌,將姑臧佔了下來。

素和君對此有些擔憂,因爲這等於明顯搶了源破羌的功勞,無奈現在沮渠菩提掌握在狄葉飛的手裡,世子先入城安定局勢原本就是常理,也對振奮士氣有好處,也只能眼睜睜地見着狄葉飛邁出了滿懷野心的這一步。

這一步,和鄭宗對狄葉飛的攛掇大有關係,素和君也因此對鄭宗的本事有了更深的瞭解,決定回到平城之後就將他約束到身邊,先把他身上不服管教和肆意妄爲的這一面給恨狠磨掉之後,纔將他放出來大用。

要是鄭宗知道自己不過是想趕緊回國的舉動讓素和君這麼忌憚,說不得也不會這麼冒險了。

正如鄭宗所料,興平公主懷有身孕不宜舟車勞累,又是一枚棄子,沮渠牧犍沒有將她一起帶走,而是留在了宮中,養在別院之內。

只是一進城就直奔宮中的狄葉飛和鄭宗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所見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幕。

“這……這是怎麼回事?你說這是興平公主?”

鄭宗不敢置信地指着榻上那個死去的婦人,“怎麼會死了!”

他臉上曾經被沙子磨過,氣急敗壞之下,更顯猙獰可怕,那留下來照顧興平公主的宮人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害怕地說道:“是是是是是是……”

素和君強抑着噁心走上前去,只見榻上的女人小腹隆起,全身上下不着片縷,後腦勺大概是受過傷,竟禿了大半,臉上也有不少傷口,饒是如此,依舊還能見到當初活着時動人的風韻。

只是一個死人,臉上卻露出極致歡愉的表情,實在是有些驚悚。

再聯繫到她死時全身空蕩蕩的,北涼的冬天冷的都能凝冰,這破宮室又沒有暖爐,素和君已經想到了許多不好的事情,臉色也很是難看。

“你們侮辱了她?”

那宮人嚇得要命,拼命點頭。

“沒有沒有沒有,大王一跑,所有人都跑了,伺候公主的原本有五個人,最後就剩我一個,我是被閹/過/的宦官,不不不能侮辱人!”

狄葉飛已經有些看不過去了,脫下身上的袍子,將它罩在了興平公主的遺體上。

“你竟不給她收殮?”

“我……我……我也怕啊……”

那宮人見到白髮綠眸的狄葉飛用冷酷的眼神砍過來,只覺得褲/中/一熱……

尿嚇出來了。

見到這宮人如此沒用,素和君和狄葉飛都有些不耐地扭過頭去,只有鄭宗依舊是不依不饒:“她到底怎麼死的!她肚子裡孩子是誰的?你貼身伺候她,她應該告訴過你!”

“孩子是花將軍的,公主這麼說的,後來大王也這麼說,我們都知道……”

“放屁!老子跟着花將軍每天同進同住,他有個鬼時間和你們家公主生孩子!”

“我我我不知道,公公主回來就瘋了,瘋瘋瘋,只知道喊花木蘭……後來御醫診過說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但是卻沒有流出來,公主瘋的更厲害,天天喊花木蘭救我孩子……”

宮人滿臉大汗地說着:“大王問孩子是不是花木蘭的,公主就一直點頭,然後求魏國的陛下不要殺她……”

“這下,死無對證了。”

狄葉飛寒着臉,第一次有了想打女人的衝動。

鄭宗氣的人直哆嗦,大罵着“無恥”、“這女人真該死”、“瘋子說的瘋話居然也有人信”等等。

“她都已經死了,留些口德吧。”

素和君一點也不擔心的擡手用狄葉飛的外衣把她的臉罩住。

“使君怎麼一點都不急!花將軍名聲都快給這個女人毀了!”

鄭宗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眼神裡都是控訴。

“您不是花將軍的好朋友嗎?”

“放心,花木蘭不會有事。這鬼話連你我都不信,陛下更不會信的。”

素和君擺了擺手,問那宮人。

“興平公主到底是怎麼死的?你休想用瞎話糊弄我,我手下的白鷺官多的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宦官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搖頭。

“大王……大王不准我們說這件事……我……我不能說……”

“你們的大王也凶多吉少了。還是你想去陪你們的大王一起死?”

鄭宗陰測測地磨着牙。

“是,是五石散。公主有服食五石散的習慣,孩子胎死腹中,公主常常叫疼,太醫引不出孩子,大王就叫公主繼續用五石散止疼。五石散發作時公主更加可怕,經常光着身子到處亂跑,大王在宮裡的時候還好,五石散還能經常送來,大王帶着宮人一走,公主沒了五石散,身上熱氣發散不掉,就經常瘋瘋癲癲的亂跑,還經常咬人、掐人……”

宮人嚇得咬了幾次舌頭。

“她經常流血……還傷人,疼的時候叫的整個宮裡都聽得見,他們就是這麼被嚇走的,我有次想看看動靜,耳朵差點被咬下來,就也不敢來看了,等過了幾天,就變成那樣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確實有個小小的傷痕。

“北涼竟送一個服食五石散的公主和親!”素和君鐵青着臉咬牙切齒地罵着:“實在是欺人太甚!”

五石散一旦發作,瘋癲傷人是常有的,各種醜態也是不堪入目,如果這樣的興平公主入了宮,簡直是有傷國體。

如果親近陛下之時突然發作,傷了御體,那更是該死。

素和君已經在心中擬了無數罪狀,準備回去告之了。

“死了,而且死的這麼悽慘,又有誰能證明將軍無錯呢?”狄葉飛有些失魂落魄地看了興平公主一眼,姣好的面容也黯淡無光起來。

一旁同樣鐵青着臉的鄭宗卻突然獰笑了起來。

“哼哼,她以爲死了,我們就沒辦法證明她肚子裡的孽種不是將軍的了?”

滿臉陰險狠毒的鄭宗突然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來。

這匕首正是死在沙地裡的虎賁軍身上的那一把,吹毛斷髮無比鋒利,賀穆蘭離開北涼時,將這把匕首贈送給了鄭宗,將沙風盜請來的那個劍客的佩劍給了素和君,紅披風的寶刀則送給了狄葉飛。

如今匕首一被拔出,寒光逼人,驚得素和君和狄葉飛雙雙驚叫。

“你幹什麼!”

“鄭宗你怎麼動了兵刃!”

“她腹中的孩子,一定是在將軍迎親之前就懷上的,我不相信將軍和她有私情!我要把她腹中的胎兒給剖出來,讓醫官看看幾個月了。”

鄭宗的表情足以讓小孩嚇的回家找孃親。

“這孩子胎死腹中,不可能再長,只要算算離開姑臧的日子,就能推算出孩子是不是將軍的!”

說罷,鄭宗一把掀開罩着興平公主遺體的衣衫,手腕一抖,已經將匕首抵在了她的肚子上……

“和你說了,陛下不會因爲這個降罪花木蘭的!”

“鄭宗,你要真這麼做了,花木蘭不會高興的!!”

***

南山之巔,盤腿坐在曼陀羅大陣之中的賀穆蘭,突然睜開了眼睛,環顧起四周來。

“花將軍,怎麼了?”

一旁主持着曼陀羅大陣的曇無讖關切地看了過來。

“沒什麼,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賀穆蘭有些不解地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只聽得一片誦經之聲。

在她的對面,處於反曼陀羅陣裡的拓跋晃虔誠地合着雙掌,等待着寇謙之引動星月之力。

“曼陀羅陣有諸多奇妙的法門,如果此時有人在思念將軍,將軍有所感也是正常的。但這些都是幻象,將軍應該平心靜氣,等一會兒寇天師開始登壇,將軍可能會有不少苦楚。”

曇無讖自從知道賀穆蘭不能“人道”之後對她格外和藹,此時更是耐心十足。

“如果此事完了,將軍對曼陀羅陣還有興趣,不妨來報恩寺中和我一起參詳參詳,像將軍這樣有慧根之人,一定能從中受益良多。”

“咦,不是說曼陀羅陣只有涅槃宗的高僧才能施爲嗎?”

賀穆蘭錯愕地看着曇無讖。

“是。但既然將軍有慧根,成爲高僧,不過就是時間的事情罷了……”

曇無讖對着賀穆蘭大有深意地輕笑。

賀穆蘭看着曇無讖的“奸笑”,忍不住後背一涼。

她剛剛……

是不是被人點化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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