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宮,武英殿。
赫連明珠聽着外面的跑動聲,叫喊聲,唾罵聲,只顧用雙手捂着自家侄兒的耳朵,強忍着心中的恐懼,抱着侄子躲在武英殿的配閣之中,完全不敢發出聲音。
正如她所預料的,自她的王兄斬殺了她兄長的家人之後,整個宮裡城中都動亂了起來,不停有外臣良將叛逃,宮中文武大臣來去不停,紫極殿每日燈火通明,大臣們都被留下來日夜商量對策,根本沒有出宮的可能。
就在今日中午,皇宮裡突然發出動亂之聲,有人嚷着“大汗王跑了”,有人喊着“大汗王出去御駕親征了”,還有人叫着魏人已經攻破統萬城了……
原本的她,根本不畏懼死亡,就算是真的被抓住,等她亮明身份,身爲夏國的公主,最多不過是被賜予功臣作爲妻妾罷了。
可如今,她不能死,也不能出事。
因爲她還有一個侄兒活着。
前幾日她進了武英殿,卻被一殿的無頭屍體所震懾,嚇得暈了過去,等她清醒過來,只能忍耐住心中的哀傷,將整個武英殿裡的帷幔和布巾全部找來,蓋住她嫂嫂和侄兒們的屍首。
她還是豆蔻之年的少女,乍逢這樣的變故,不知道是該恨外面弄的她國破家亡的魏人好,還是恨一直懼怕她兄長才能,甚至讓她兄長全家身首異處的王兄纔好。
就在她將家中親人覆蓋帷幔之時,她卻發現少了大哥的長子,今年十歲的赫連止水。
赫連止水從小在張淵的府中長大,回平原公府的時間不長,所以無論是習慣還是氣度,都和自己的幾個幼弟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武英殿裡兄長所有的親眷遺體都在,獨獨少了十歲的赫連止水。
原本所有人都沒有頭,要想認出這個侄兒並不容易,可赫連止水和所有人不同,他比其他侄兒要大,身量也要高些,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左手生有六指……
知道侄兒活着,自己的兄長還有血脈留存,赫連明珠又高興又難過,難過的是不知道這個孩子現在去了哪兒,高興的是還有人願意隱瞞這件事,說明宮中還有人記得自己兄長的好,給他留下了血脈。
她進殿的那天夜裡,因爲主殿裡全是屍首,所以只敢偷偷在配殿找了一角,裹着牀褥過夜。深宮之中的夜晚靜寂的簡直讓人發瘋,赫連明珠從小受寵,向來是衆星捧月,就連晚上睡覺都不曾單獨一人,在這黑漆漆的地方,她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見,這樣的恐懼讓她無法安眠,只能抱着被褥胡思亂想。
就在深夜,配殿的牆上突然開了一個小口,一個矮小的影子摸着跑了出來。赫連明珠原本不該發現,只是那影子掉下來的時候正好踩到她的腳,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兩人都嚇了一跳,驚得叫出聲來。
這一叫,便讓赫連明珠找到了兄長最後的骨血。
武英殿中出事時,赫連止水正在偏殿中被罰跪。
他的生母早亡,繼母乃是大族之女,從未和他相處過一天,又因他是漢人長大,生來六指,無論是繼母還是弟弟們都不喜歡他,即使在這深宮中一起受難,三不五時也會因爲各種原因飽受刁難。
赫連止水正是調皮的年紀,就算被罰跪,也不的安閒。他閒着無聊面壁跪坐,在玩弄牆角的時候,發現了這處活動的牆面。
這牆面是典型匈奴人的畫牆,牆上到處都是花草的紋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這間暗室。暗室裡面放着一牀被子,地方狹小,想來這原本不是什麼暗室,只是配殿的宮人裡放置被褥雜物之處,但赫連止水本來就不高大,硬擠進去的話,甚至還有空餘。
赫連止水自發現這處暗室後,就把它當做了自己的“秘密之地”,不但偷偷放了些食物和清水進去,還丟進去不少衣物和必備之物,就想着哪一天繼母要再刁難,就乾脆弄一出“消失不見”來,好好讓他們嚇一嚇。
武英殿是他父親當皇子時候的居處,老宮人早就和他父親出府了,這麼多年武英殿都被空置着,是以這裡有一處雜物間,居然大多數人都不知。
那天有宮衛氣勢洶洶地衝入殿中,外面哭聲喊叫聲響成一片,他從小在曾外祖父身邊長大,頗有些膽量,見形勢不對,立刻偷偷鑽進了這處暗室,又用裡面早就有的被褥等物堵住門口,這樣別人一打開暗室,就會發現裡面的被子,以爲是個放被褥的壁櫥而已。
所幸沒有人發現他,也沒有人找到他,等夜幕降臨,外面的動靜沒有了以後,他偷偷跑出暗室,看到的便是和赫連明珠一樣的場景。
只不過他看到的比赫連明珠還要悽慘,因爲赫連明珠已經知道她兄長的親人們已經被砍了頭,而他看到那些無頭之人時,還要強忍着心中的恐懼,才能辯識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
宮人們傳出武英殿夜晚有婦孺哭泣之聲,聲聲泣血,並不是真的厲鬼作祟,而是來自於已經悲痛欲死的赫連止水。
就算赫連止水的繼母再怎麼不待見自己,但也從未打罵過他,不讓他吃東西、學功課,只是在他行爲輕佻的時候讓他罰跪而已。他是長子,身份尷尬,受些委屈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再怎麼怨恨,也不至於恨到讓對方去死的地步。
而如今他們全都死了。
一個偌大的武英殿,只剩下生不如死的自己。
姑侄二人同病相憐,抱頭痛哭一場後,赫連明珠打起了所有的精神,決心要保重自己,想法子把這個侄兒送出宮去。
可是第二天宮中就發生了變故,那個約定好會來給她送東西的老宮人並沒有前來,赫連明珠也不敢帶着侄子就這麼往外跑,所以兩個人依舊躲在武英殿裡,靠着留存的食物和清水準備撐過這段時日。
可現在想起來,剛剛發生騷動的時候就逃跑就好了,說不定那個時候,就已經跑了出去。
赫連明珠捂着侄子的手不停地發抖,她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卻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什麼身份。
如今大夏宮裡的人根本不敢來武英殿,會往這裡跑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夏國之人。
“姑姑,你別害怕。”赫連止水雖被捂着耳朵,卻能感覺到赫連明珠的顫抖。“等下你躲到壁櫥裡去,我去其他地方藏一藏。”
“別瞎說!那麼小的地方,姑姑哪裡藏得進去!你先去藏,我找個地方藏。武英殿這麼大,總有地方躲的!”
赫連明珠見自己還要被年幼的侄兒安慰,心中莫名悲痛,捂着耳朵的手轉而改爲摸了摸他的腦袋。
“是姑姑沒用,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你父親沒有投降也沒有死,如果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去投奔張令公,他一定無事!”
赫連止水最害怕的那一夜已經過去了,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了“恐懼”這種情感,留下的只有對赫連昌和魏人無盡的仇恨。
對赫連昌的仇恨,還在魏人之上。
赫連明珠早已把臉上畫的蠟黃,眉毛也粗黑一片,美貌已經沒了七分。再加上她的胸前裹着厚厚的布條,穿着寬大的宦官服侍,抱着赫連止水時,就連赫連止水都會忘了這個是他那以美貌著稱的姑姑。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讓赫連明珠鬆了一口氣的是,這腳步聲聽來只有兩三人,絕不會是什麼魏國的士卒。
姑侄兩個對視一眼,赫連止水從靴筒裡拔出匕首,脫了鞘,持在胸前。
匈奴人有在靴子裡藏利刃的習慣,赫連明珠出門時玉翠也放了一把,塞入她的靴子之中,赫連明珠見侄兒第一反應是掏出武器,而不是如她一般鬆了一口氣,對自己的懦弱更加羞愧,也拔出匕首,閉住呼吸,等着探清他們的舉動。
那幾個人都是宮中的宦官,赫連明珠似乎覺得其中一個聲音還很熟悉。那幾個人偷偷摸摸的進了武英殿,掩上門後,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咦?是誰給平原公的家人蓋了布幔?”
他們原以爲進來會見到一片無頭之屍,已經做好了嚇一跳的準備,誰想回過頭卻發現屍體已經被擺放整齊,蓋了大半的布幔,總算是安心了不少。
“大概是明珠公主派人做的吧。這宮中除了那位,也沒人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了。”
另一個尖細的聲音低着聲音叫喚:“別再閒聊了,趁現在還亂着,沒人注意我們會跑,找點值錢的東西帶出去纔是!還有衣服,現在宮裡哪裡找得到普通人的衣服,把這些死人的衣服扒下來,我們換了,混出宮去吧!”
“真要這麼做嗎?去年明珠公主還賞了我一盤子點心,現在做這個,我有點……”
“咱們都是沒□□的人,你還真憐香惜玉起來了!現在再不跑,等魏國那些凶神惡煞進來了,我們跑都跑不掉了。若不是看在你們都是同鄉的份兒上,我何苦還要帶上你們,我自己跑的更快!”
另外兩個聲音不說話了,然後便是布幔被抖開的聲音,和悉悉索索的衣衫翻動之聲。
“這女人帶着金鐲子!”一個聲音驚喜的叫了起來:“手指上還有寶石戒指!”
赫連止水臉上顯出怒容。
這些人在幹什麼,不言而喻。
赫連昌派出來的斬首之人全是身邊的心腹,都是匈奴貴族出身的護衛,這些人完成了任務就抽身離去,根本沒有搜刮任何財物。後來赫連昌心情不好,又有宮中巡邏的侍衛老是在武英殿附近遊蕩,就連赫連明珠去武英殿都被打暈了帶走,更是沒人敢進武英殿。
後來宮中局勢大變,赫連明珠偷偷摸了進來,今日裡,竟然連幾個普通的宦官也敢踏進武英殿裡造次了!
“不要拿大的,大的放在身上太顯眼,挑那小的,金戒指寶石玉佩之類,好揣又好變賣。”那個年紀較大的顯然是在教他們挑救命的東西。“還有衣衫,扒的衣衫不要挑太好的,否則會被當成顯貴給搶了,就挑最差的扒!”
赫連止水聽到連衣服都要被扒,握着匕首的手一緊,跳起身來就要出去殺人。
他雖是漢人養大,但生性有着匈奴人的暴烈,赫連明珠見他根本忍不住要出去,連忙把他一把抱住,在他耳邊輕喚:
“止水,你莫去,你莫去,姑姑把他們嚇走……”
赫連止水掃了姑姑一眼,猛地搖頭:“你還沒我厲害呢!”
赫連明珠見赫連止水拼命掙扎,將腦袋埋在他的肩窩裡,恨聲說道:“你若出去,我便自裁啦。他們死都死了,就算衣服首飾都被拿走,又有什麼要緊的?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你現在還活着,可出去了,那三個傢伙一喊,或者鋌而走險,你說不定就死了。你等着,他們會有報應的……”
忽然間,更加嘈雜的腳步聲奔向武英殿而來,聽聲音約莫有幾百人。這些聲音腳步沉重,顯然都是成年的男人,間或還有兵器甲冑摩擦的聲音不停傳來,赫連明珠先是一喜,後來一想無論來的是什麼人,赫連止水一露面就是個死,立刻將他推到牆壁上。
“你快藏進去!是赫連昌的人來了,我不會有事的!”
赫連止水也是乖覺,見情況不對,絲毫不多做贅言,將那牆板一滑,貓腰就鑽了進去。
偏殿並非睡覺的地方,只是赫連明珠見這裡有窗子可以看到月亮,才把被褥搬到這裡,如今時間急迫,立刻把被褥往那牆壁上一搭,跑了出去。
莫說赫連明珠聽到了外面的聲響,那三個宦官也聽到了,臉色不由得大變,也來不及穿地上扒下的衣服了,只着着中衣,帶着值錢的東西就往殿後跑。
赫連明珠跑出配殿,正和往後跑的宦官們打了個照面,兩方俱是一驚,那三個宦官見她也穿着宦官的衣衫,再想起他們是來做什麼的,立刻臉上顯出狠色來,要去抓她。
赫連明珠亮出手中的匕首,貼近一個宦官的身旁,刺中一個人的臂膀,然後沒命的往後跑。
她雖然也會個兩三招保命的招數,但畢竟不以這個爲長,一擊得手後立刻就跑,她從小和赫連昌一起長大,對武英殿的環境熟悉無比,一下子就跑的沒了影子。
“這裡面果然沒人,奇怪了,整個大夏宮裡人人都驚慌失措,咱們一路跑來,各個殿中都有人逃竄,爲何這裡沒人……嚇!”
賀穆蘭一進門就嚇了一跳,拓跋燾牽着越影跟着進了武英殿,見到一殿裡亂糟糟的無頭的屍首,還有被翻亂的衣衫,皺起了眉頭。
“難怪沒人,這是赫連昌造孽的地方。”拓跋燾掃視了一眼地上的衣衫。“這旁邊還有脫下的衣服,我們進來時候卻沒看到人,這幾個宦官應該還藏在殿中,花木蘭,你帶上十幾個宿衛將各個宮室都搜查一遍,其他人在這裡保護我便是。”
“是。陛……杜壽大人,你要自己小心。”
賀穆蘭和拓跋燾入了大夏宮後,自然不能再喊他陛下了,可也不能直呼其名,像一開始一般大叫“越影”這種事再犯就是“欺君之罪”,所以在賀穆蘭說出自己的憂慮後,拓跋燾很光棍的告訴她,他的鮮卑名字“佛狸”在諸國之間比“拓跋燾”還要響亮,他在外化名都是“杜壽”,叫她喊他杜壽便是。
這讓賀穆蘭一下子就想起了“賀光”。她能說這兩人不愧是父子嗎?連起化名的風格都一樣。拓跋燾的母親姓“杜”。燾是壽水組成,他便化名“杜壽”。
他兒子母親姓賀賴,他就化名“賀光”。
賀穆蘭知道里面還藏有夏國宮人,自然不敢怠慢,帶着十幾個宿衛一間間的找,終於在一間宮室裡找到了哆哆嗦嗦的三個宦官。
他們也不囉嗦,直接把三個宦官嘴裡塞上東西,像小雞兒一樣的帶走。三個宦官在拓跋燾一水身高體壯相貌英俊的宿衛裡弱小的可憐,連像樣的掙扎都沒有幾下,立刻就被抓走了。
宿衛們將三個宦官丟到拓跋燾面前,拔開了其中一個宦官口中的東西,那宦官沒命的磕頭求饒命,衆人之中只有拓跋燾會說匈奴話,隨意問了幾句後,就叫宿衛把他們宰了。
賀穆蘭眼睜睜看着宿衛拔出利刃,殺了兩個宦官,另外一個宦官大叫起什麼,拓跋燾面無表情地繼續揮手,那個下手的宿衛點了點頭,毫不留情的把剩下的也給殺了。
一時間,那個宦官悶聲慘叫還在殿中迴響,被拓跋燾帶入殿內的越影似是覺得他很吵鬧,打了一個響鼻。
進入大夏宮後,騎着馬到處跑就不合適了,包括賀穆蘭都把馬匹放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只有越影,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留下,又是嘶鳴又是蹦跳,拓跋燾無奈,只好拉着它在宮中到處走,見武英殿方向無人奔逃,便來了武英殿。
越影頗通人性,知道這個時候不能任性,上樓梯下樓梯都毫不猶豫,該低頭鑽哪裡的時候也鑽,連標誌性的“咦嘻嘻嘻”都沒發出過一回。在這殿中打了個響鼻,是這麼長時間發出的第一聲異響。
拓跋燾摸了摸它的鼻子,對一臉莫名的賀穆蘭說道:“你是沒聽懂匈奴話。這裡死掉的都是夏國平原公的家人,他們想要逃出宮去,便來搜刮死者的遺物……”
拓跋燾似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冷着臉說道:“我生平最討厭背主忘義之人,赫連定雖然不是國君,但多年來爲國賣命,九死一生,理由好好安置。這幾個小人,殺了便殺了,我也不想讓他們做什麼,留着反倒添亂。”
他對着侍衛們又說道:“那年長的宦官死之前說這武英殿裡還有一人,是看守屍身之人,你們去把他找來。”
賀穆蘭頓時訝然。
這三個宦官臨要死了,還要攀咬出別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惡毒心腸?
反正要死,活一個難道不行嗎?
見賀穆蘭錯愕的表情,拓跋燾啞然失笑:“你這小卒,以前究竟生活在什麼環境裡?這世上心性險惡之人不知有多少,有些人寧願做些損人不利己之事,也不願意別人過的快活。還有人自己遇見危險,便也非要把別人也拉下水,毫無緣由。等你經歷的多了,就見怪不怪了。”
賀穆蘭搖了搖頭,轉身要和宿衛們一起去搜查,拓跋燾輕聲叫住她:“花木蘭,你不必去了。”
賀穆蘭頓住腳步,又回到拓跋燾身邊。
“我們在大夏宮裡躲避,總要個熟悉大夏宮裡的宮人說明情況。只是我身份不同,不能讓夏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必須要化名喬裝,不能給別人看出我的身份。”
拓跋燾指指賀穆蘭。
“現在你是我們這羣‘魏兵’的將軍,我是你的副將,你穿的比我們都好,儘量顯示出首領的氣度來。等那宮人被抓來了,見機行事。”
“我?”賀穆蘭指指自己。“我哪裡有將軍的樣子?便是杜壽大人你身邊的護衛們,哪一個拉出來也比我有氣勢啊!”
宿衛軍的挑選條件就是外表好,形象佳,體力也要過人,否則前世狄葉飛那種“美人”選進宿衛,也不會沒有人驚訝了。某種意義上,皇帝也希望身邊都是長的帥有氣質的隨從,而不是一堆五大三粗說話口水亂噴的莽漢。
“你不明白,正是因爲我們都是美男子……”拓跋燾不要臉的自誇了一句,旁邊的宿衛們輕笑起來,“所以在我們之中最不起眼的你,反倒像是將軍。”
“呃?”
賀穆蘭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你身上是烏錘甲,這也是很少見的寶甲了。我們都是皮鎧在身,看起來也是你像將軍。吶,越影我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扮好將軍啊。”拓跋燾大概覺得這樣也很有趣,帶着笑意一拍越影。
越影很有範兒的站在那裡,靜的像是真正的影子。
那十幾個宿衛等着拓跋燾吩咐完,立刻放輕腳步繼續去武英殿搜查。剩下的宿衛把守住大門,以防有人像剛纔那幾個發死人財的宦官一般,闖進武英殿。
沒一會兒,宿衛們抓着一個臉色蠟黃的宦官進了主殿,待看到主殿裡被翻找的不成樣子的屍身,這個宦官眼中流露出悲痛之色,幾個宿衛讓他跪下,他死活不跪,那幾個宿衛將他腿彎一踢,那宦官整個身子往前撲倒,五體投地,卻連吭都不吭一聲。
幾個“身姿甚偉,容貌亦佳”的宿衛帶着笑意對着賀穆蘭行了一禮,然後稟報道:“將軍,這宦官抓到了。”
賀穆蘭臉色古怪的看着地上趴着的宦官,雖只是不經意看了幾眼,但她百分之百肯定這個人是個姑娘。
可這麼多人,包括肯定“閱女無數”的拓跋燾,都沒看出這個宦官是個喬裝打扮的女人,還真把她當做一般的宦官。
到底是古代的人眼睛都是瘸的,還是真的都比較單純?
賀穆蘭咳了咳,在幾個宿衛笑意更深的表情中,有些詫異地開了口。
“我說……你在這裡是做什麼?”
來人的鮮卑話讓這個女宦官詫異地擡起了頭,待看到殿中還有馬,她的臉色頓時煞白,低啞着聲音吐出一大串匈奴話來。
拓跋燾摸了摸下巴。
“將軍,這個宦官說他是四公主殿中的宦官,奉命來照顧她兄長的屍身的。”
賀穆蘭看了一眼那些亂糟糟的屍身,明顯流露出“你就是這麼照顧”的懷疑眼神。
那宦官見了他的眼神立刻低下頭去,也不知道是氣還是怕,肩膀一抖一抖的。
“杜壽,本將軍累了,你替我問他吧。”
賀穆蘭被匈奴話整怕了,靠在越影的身上,一指女宦官。
“是!”
拓跋燾給了賀穆蘭一個“你真上道”的眼色,開始詢問起來。
那宦官從頭到尾不擡頭,別人問什麼她說什麼,拓跋燾用匈奴話問了一大堆,點點頭,對賀穆蘭說道:
“他說武英殿後有路可以出去,他可以帶我們出宮,但要我們饒他一命。”
賀穆蘭又傻了眼。
陛下,你倒是讓我假冒將軍了。
可是這種下決定的事,我到底是說好呢?還是不好?
我可沒和你點亮“心靈相通”的技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