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滿眼的金雕玉砌,珠簾翠幄,內宇精美,鋪陳華麗,好像又回到了富麗的紫園,只是四面牆中倒有一大面被具大的紫緞子遮住了,那瑤姬慢慢走向我冷笑道,“本宮當年亦念過那本叫《鎮魂志》的破書,青山把鎮魂釘拔了,若無冷泉鎮魂,一時三刻他便腐化了,你莫要擔心,本宮有很多話要拷問他,是故保他一條狗命。”
我心中擔憂蘭生,正琢磨如何救蘭,那瑤姬從上至下微彎腰細細看我,然後冷冷地開口,問了一個我怎麼也想不到的問題。
“你可會廚藝嗎?
呃?啊?這哪跟哪啊!這位夫人的思路跳躍得太快了嗎。
我愣了有二秒鐘,我怎麼覺得這就好比戰爭劇裡,兩派正拼死打仗,前一分鐘正要把刺刀戳進對方胸膛,忽然甲黨放下槍對乙黨溫柔笑道,哎!我說,你會做菜嗎?
“會…點,就是不太好吃!”我的腦子完全跟不上對方的節奏,當然我也確比不上段月容的手藝。
“……這倒是件好事,若是太好吃了,給我兒下毒倒更吃不出來了。”
哎?!憑什麼我要給你兒子做飯?他又不是我夫兄什麼的?!還有我沒事幹嘛要給他下毒?
那廂裡,她又高高在上地開口問道:“女紅如何?”
我好不容易站了起來,挺直身子仰頭答道:“尚可。”
“可會做鞋?”
“呃!會納鞋底。”
“可練過無相神功?”
“……沒有……膽小。”我訥訥道,心說我上輩子以及這輩子都沒人問過這種面試問題啊!
我以爲瑤姬會嗤笑我,不想她嘆了一口氣,語氣漸軟,對我點頭道:“膽小好啊,你這孩子能這麼想就對了,萬萬莫要像那原青舞般,膽大妄爲,碰這害人的武功。”
這時有兩個帶着面具的侍者走了進來,同樣挽着如雲的髮髻,腳步輕盈,想是武功不弱,對着瑤姬恭敬地行了禮。
瑤姬道:“這是莊子裡的花西夫人,哦,現在可是塬朝的晉王妃了,還不快快伺候着。”
這一伺候可不得了,那二位侍者竟爲我們置了華麗的琉璃珠繡圍帳,時下皇親貴婦宴遊戲樂正好流行支圍帳,頂帳可隨時拆卸,春天踏青,夏天賞荷,秋天祭楓,冬天則可在底下輔上厚厚的狐狸皮褥子觀雪賞梅,那圍帳自然這般招待就算在上面的貴族之間都算是極隆重的了。
果然撤了頂帳和四周的帳幔,雖未見到月朗星稀,卻正可以巖洞中特殊的地貌,甚至可以看到屋樑石柱上鑲嵌着的五色寶石,燈火微暗,略微折射出奇異富麗的光茫來,耀着屋中奢華的陳設,屋子的設計者技藝高超,還從外面引來一半米寬的活水,開成小溪流穿過屋子正中,將屋子正好分成生活區和活動區,溪中流動着幾尾五采斑斕的長尾大魚,樣子同金龍極相似,只是個頭小得多,尾、鰭比金魚更飄逸些,溪中白玉鋪底,刻着纏枝西番蓮,中間是二尾神龍戲着一隻巨大的鳳凰,趣味生動,皆顯示着這位夫人地位不凡。
瑤姬的高高地居中而臥,斜倚在大紅金錢蟒枕上,姣軀宛若春夜遠山般起伏動人,我坐在下階,前面擺着一隻梅花小几,二侍者一人備了些精美酒菜,另有一人捧了鎏金紅泥托盤上來:“稟告夫人,聖上剛賞下今年新進的紗衣和雲錦,宮主親自送過來了。”
瑤姬冷笑一聲:“他可有心了,不過送來得可真是時候,你且去跟宮主說,今兒個有晉花妃陪我坐圍子喝茶賞歌舞,叫宮主就不必過來湊熱鬧了,若是大爺來了,你們也擋着,今兒個我累得慌,誰也不見。”
她明明說是很累,卻懶懶地起身,微擰曼妙的身材,那二婢女立刻舉起一堆華麗的毫紗在她身上比着,其中一個稍矮的歡快道:“夫人,今年這紗真不錯,咱們用這紗作件白鶴外罩披紗,再用這銀紅色兒的雲錦做件織金牡丹裙穿在裡頭,夫人身材好,選根五彩絲攢花結穗宮絛子束緊婀娜楚腰,墜上聖上賞的那塊大翡翠鳳凰花枝佩,可不比天仙還漂亮?恐怕上面的哪位夫人都比不上咱們。”
這位侍者聲音婉轉動,卻像黃鶯鳥似的抹了蜜。另一位侍者只是沉默不語。
在這地宮規極其森嚴,衆侍者皆沉默如金,唯此女出言如珠,如黃鶯一般,可見瑤姬對這位侍者顯然分外偏愛,只聽她笑道:“瞧黃鶯兒這小嘴甜的!不像雀兒似的悶葫蘆,雀兒你再不說話,我就給你起名叫啞巴兒。”
另一位侍者只是不語,微垂下頭。
雀兒?那個能說會道的還真叫黃鶯兒麼,起名字有學問哪!
瑤姬圍着輕紗轉了一圈,又看了看織綿,用塗了丹蔻的蘭花指,還真掂了那塊大翡翠鳳凰花枝佩比了比顏色,點頭道:“聽說今年內務府御賞的全是輕紗,只有親王以及一品功臣以上又另加了雲錦,想必也是爲了開國艱難,這雲錦可是吳地貢物,現爲張之嚴之僞朝所據,固本難得,恐怕這是君氏的舊物,也就是夫人從嫁妝裡所抽的珍品吧。”
不虧是地下之王母,消息非常之靈通,戰事吃緊,這輕紗,雲錦確實算是我的嫁妝吧。
原氏表面風光地大賞天下,可是當錦繡將國庫秘帳交與我時,那虧空讓我都大吃一驚,我的暗人也證實了這一點,就連珍珠都私底下告訴過我國庫非常吃緊,軍晌、糧草缺乏嚴重,于飛燕無私地把皇上的所賜之物全部變現用於糧草補給,這也是原青江對於飛燕大加稱讚的另一個原因。
韓先生則暗示要我捐點錢給原非白掙掙面子,我親妹子錦繡則是明着要,於是我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捐了財產明帳上所有的流動資金作了嫁妝(暗帳暫且不表),現在正穩穩地躺在兵部的府庫中,原非白知道後便沉着臉同韓先生及衆門客,爭辨了好幾十次,甚至同當今聖上也上秘表了幾次,替我嚴正聲明我的家財已爲原氏耗盡,暗示不準再有家人再動我銀子的腦筋,爲次他充滿歉意地鼓勵我繼續暗中把我的產業經營下去,在非白的幫助下,聖上便同意君氏的請求,任命君氏爲皇商作爲彌補,以免我被他老爹和我妹妹用各種名義壓榨乾淨。
原非白曾經冷笑對我說道:“我原非白此生最不願意欠女人之情,尤其是你的。”
他怕語氣過重,過了一會兒便充滿歉意地放低語氣說道:“對不住,回原家果真拖累了你。”
原非白嘆了一口氣,:“若你真成了相夫教子的女人,你便不是你了,想是便再看不見你臉上的笑容,木槿,其實那時在瓜洲的你可當真萬分美麗呢。”
然而,段月容不止一次在信中諷刺我是花癡二百五,活該被原非白這個拆白黨還有原家騙個乾淨,倒難爲他記得我跟他提過的關於拆白黨的來由,於是我在回信中“誠摯”地感謝他提前同我分了財產,保存了實力,無私地遵從了現代新婚姻法,(當然,他段月容理解的新婚姻法是不但提倡婦女自強自立,而且還要爲夫君奉獻一切的“深刻內涵”,以前我同他提起過的時候,他相當贊成並擁護,並且理直氣壯地認爲如果這一法律在大理實行,那麼將來有一天他解散後宮會爲國家節約一大筆錢),於是他客氣地又在回信中表明瞭自己自然是高瞻遠矚的,不過是爲了讓我少敗點家,替夕顏儘可能地多留下點將來殺光原家人的資本,這樣才能讓我更痛苦,所以留給我的錢算是賞給我的嫁妝,好歹我也跟了他幾年,我若未被原折白黨整死,到時原家人倒臺了,我衣衫襤褸,流落街頭,沿街乞討時,好賴也有點路費趕回來才能哭着求我和夕顏原諒云云……
那封信愣把我氣得好幾天睡不着覺,反正我們挖苦諷刺升級到污辱漫罵,來來回回地幾十封信,最後雙方都覺得沒完沒了,才改了話題。
言歸正轉,我估計對外而言司馬氏是原氏最大的秘密,可是對於司馬氏與原氏互相之間基本就透明瞭,可能連某位主子放個屁,這地下的老少爺們都能清楚地知道是哪個放的。
我曾聽暗神說過瑤姬夫人今年四十有二了,可光看這身材可實在是曼妙多姿,性感直逼魔鬼,反正比我的要好看多了,而那個黃鶯兒所建議的這種搭配的確最顯身材。
我便含笑輕點了點頭,表示默認:“夫人穿着這輕紗雲錦必定姿容煥,貴不可言。”
瑤姬淡然一笑,沒有回覆我,只是回到座位上,略一擺手,一陣雅樂響起,那二位侍者便翩然起舞,跳起那嬌美柔和的綠腰舞。
雖戴着面具,未見容貌,卻見二人身姿亭亭玉立,加上高強的武功底子,只覺二人輕盈若飛,徐緩舒發,漸漸由緩至疾,舞在半空之中,若仙子下凡。
讚歎之餘,內心一放鬆,略轉目光,眼角餘光處忽覺好像有無數人正看着我,猛一轉頭,頓時輕呼出聲,原來我左邊的牆壁上大紫緞子被揭了去,竟貼了無數的面具,很顯然,暗宮中人那怪異的心理全體現在裝修風格上了。
每一張面具自然長得都不一樣,表現了不同的人物,可是這種風格也夠瘮人的,哥特風格在其面前變得非常無力,巴洛克風格無法體現其張揚的百分之一來。
在黔中的君家寨,家家戶戶農閒裡就喜歡拿後山的竹片子編些小玩意兒,或是挖些斷根做些根雕,有些高手比如龍道三兄弟的手藝,聞名鄰近山頭,有時候連隔壁山頭的少數民族頭人家都會親自派人到君家寨來定購,更別說那天人以及修羅們的巨像,還有石壁的壁畫,精美的石刻,以及眼前鬼斧神工的面具,都表現了司馬家後人驚人的藝術天分。
前世有一個網絡寫手的朋友海包子曾經激動地告訴過我,搞藝術是需要一些不幸的,因爲只有不幸的經歷才能催生出藝術家內心深處的感懷和激情。
作者有話要說:向仍處於光棍戰場的各位戰士表示深切的慰問,由衷的敬意,以及最真誠的祝福,希望明年的光棍節裡,可以一邊摟着一堆新歡,看包子的新故事。
再次感謝大家的厚愛,包子陪你們過光棍節,請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