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嘶力竭的叫喊已經結束, 充斥着緊張與血腥的流芳齋已漸漸歸於平靜，丫鬟婆子們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慕靈站在流芳齋的不遠處, 心卻因爲剛剛被慕老爺帶走的辛冬兒緊張了起來。
顧氏小產, 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不問孩子, 不問其他, 只說了一句，是辛冬兒推的她。
當時，辛冬兒就在旁邊, 白着一張臉，只說了四個字“含血噴人”。話音還未落, 已經被一旁的張嬤嬤一巴掌扇得跪在了地上。
慕老爺站在一旁, 眼皮子擡了擡, 沒有說話。
張嬤嬤看慕老爺沒有阻止，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按照早就編好了的話，她指着辛冬兒大聲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居然連還未出生的孩子你都不放過！不管你喜不喜歡，這孩子，這是老爺的親生骨肉啊！你這麼做，不是在刮老爺的心窩子嗎？”
張嬤嬤話音剛落, 慕老爺的雙手明顯抖了抖, 都說老來子有福, 他原想着, 顧氏這胎, 不管是男是女，也是福氣的一種表現, 結果，結果……想到這，慕老爺深深的吸了口氣，看着辛冬兒的眼神也厲了三分。
慕老爺這眼神全部都落在張嬤嬤的眼裡，她心中竊喜，嘴裡更是添油加醋的道：“早就聽你身邊的小丫鬟說過，你入府許久，卻無一男半女，卻將這件事埋怨到掌家的太太身上。你表面雖然恭順，但內心裡其實對顧氏怨恨許久，後來在得知太太有孕之後，更是破口大罵……”
“你胡說！”辛冬兒緊皺雙眉，呵住了張嬤嬤之後，轉頭看着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慕老爺道：“老爺，她這是故意污衊妾身，妾身怎敢對姐姐不敬？”
“敬不敬你心裡清楚，”張嬤嬤斜了辛冬兒一眼，躬身對慕老爺道：“辛姨娘身邊的丫鬟珙桐可以作證，若是老爺不信，可以叫珙桐過來問話。”
“珙桐原就不是我的貼身丫鬟，她的話怎麼可以相信？”
聽了辛冬兒的辯白，張嬤嬤冷哼一聲，“剛剛在那些人指正你推了太太的時候，你一直說那些人不是內院的奴僕，不可信；現在又說你身邊的那個珙桐不是你的貼身丫鬟，說的話又不可信。這不可信，那不可信，難道，你的話就可信？”
辛冬兒被一陣搶白，愣愣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張嬤嬤瞟了辛冬兒一眼，向着慕老爺躬身道：“老爺，您也看出來了吧，這辛姨娘就是一個巧舌如簧的人物，就算是人證物證具在的事情，她也能說得顛倒黑白。而且，咱們太太剛剛醒來不就已經指出，是辛姨娘推了她嗎？結果現在辛姨娘居然還想詭辯！”
“我沒有狡辯！”辛冬兒也察覺到這是關鍵時刻，忙道：“我當時真的是從姐姐身邊走過，根本就沒有碰到她，結果她自己上前跳到了湖裡面，緊接着便衝出來一羣人，說我將姐姐推進了湖裡，這分明就是演算好了的栽贓嫁禍！”
“你真是會說！”張嬤嬤指着辛冬兒怒道：“真是長了一張巧嘴，可以將黑的說成白的。照你這麼說，太太故意下水的了？”
“本來就是！”
“你真是含血噴人！”張嬤嬤指着辛冬兒，一臉的咬牙切齒，“首先不說其他的，若真的是你說的這樣，老奴就想問問了，栽贓嫁禍你有什麼好處？而且，太太原本就心疼這個孩子，放進的心思比當年二公子二姑娘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會不要自己的命去玩什麼栽贓嫁禍？值得嗎？”
張嬤嬤一頓，卻不給辛冬兒辯解的機會，繼續道：“分明就是你，嫉妒太太有孕，而做出的害人之事！”
“不！不！不是我！”辛冬兒掙扎着要起，早有一旁的婆子將她按住，就在她叫着冤枉的時候，不遠處一直躺在chuang上的顧氏，輕輕咳了一聲，讓一旁的張嬤嬤整個人眼前一亮。
只要顧氏再說上一句話，辛冬兒便百口莫辯了！如此想着，張嬤嬤便按照顧氏早就安排好了的步驟，忙跑到顧氏的身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太太，我的好太太，您看，這個兇手，做了事情卻不承認還想着逃脫，都怪老奴沒用，沒有在當時護住您，要是老奴在您身邊，絕對不會讓你出這樣的事情的！”
張嬤嬤演得繪聲繪色，顧氏沉默着卻沒有說話，嫁禍辛冬兒，並不是她的最初期望，只是那個時候，她已經感覺這孩子保不住了，看到辛冬兒迎面走過，才突然間改了計策。想着，除掉一個辛冬兒便少了一個威脅，也算是沒有白費這一番安排。
只是，可惜了……
若是這一招出在慕燁霖和慕靈的身上，這後面還有一場好戲！
現在……
顧氏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臉上做出傷心欲絕的表情來，看着辛冬兒，顫着聲兒道：“我自問不愧於你，你進門之後，有哪樣讓你短少了？可是……可是……”說着，顧氏便掩面大哭，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要傷害我的孩子？這也是老爺的孩子啊！”
“不！不！我沒有！”辛冬兒氣結，掙脫了婆子們的束縛，指着顧氏道：“你好陰險的心！居然用這個孩子來害我！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會怕那個孩子來找你索命！”
辛冬兒話音剛落，顧氏明顯的抖了一下，不過，她此時趴在張嬤嬤的懷裡，外人卻看不出什麼。她定了定心神，哽咽道：“妹妹，你居然這般咒罵我，還咒罵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你的意思是讓她變成孤魂野鬼夜夜不得安生嗎？”
“你！”辛冬兒說着就要往顧氏那邊撲，一旁的婆子將她一把拉住，她不斷叫嚷掙扎卻無濟於事。
顧氏抹了抹眼淚，看了看在一旁臉色鐵青，沒有說話的慕老爺，低聲道：“老爺，如今，妾身沒有護好這個孩子，是妾身的錯，老爺若是有氣，便責罰妾身吧！”
想到顧氏剛小產，哭多傷身，慕老爺忙道：“怎麼會怨你？這事不怪你，要怪，便怪這個狠心的毒婦！”說着，便指着跪在地上的辛冬兒。
辛冬兒一愣，忽地直視慕老爺，緊接着仰天兩聲慘笑道：“顧氏，你真是好手段，好功夫，一出假的硬生生被你演成了真的！你找的那些爲你作證的奴僕，還有你和你身邊這個老太婆，我會一個個記住，到時候在地府裡跟你一個個算總賬！”
聽着辛冬兒罵罵咧咧，慕老爺眉頭一皺，揮手道：“來人，將這個女人拖下去，在柴房裡關着！”
慕老爺話音剛落，顧氏忙道：“老爺……”
“怎麼？妍珊？”
“老爺，雖然妹妹讓嫉妒衝昏了頭腦，但是她本性還是善良的。雖說殺人償命，但是，爲了這剛來就走了的孩子，妾身想網開一面，也算是爲這個孩子積福了。”
看慕老爺表情有幾分疑惑，顧氏忙道：“但是，妹妹這錯也足夠大，進官府鐵定是要被關的。可是，這家醜不可外揚，妾身想，這件事，還是越簡單處理越好。”
聽顧氏說的在理，慕老爺點了點頭道：“那你的意思是？”
看慕老爺已經跟着自己的想法在走，顧氏心裡暗暗一喜，面上卻不露分毫的道：“妾身想着，就說她生病了，整日胡言亂語，將她送到莊子上看起來便好。”
“這樣，也沒什麼人懷疑，而她應得的懲罰也得到了。”
“你說的有理。”慕老爺點了點頭，吩咐下人道：“按照顧氏的說法去做。”說完這話後，又看着顧氏，說了好多安撫的話，弄得顧氏嬌羞不已。等將慕老爺送出門，一直在旁邊沒有插嘴的張嬤嬤道：“太太，你就這個饒了那個小浪蹄子？”
“怎麼可能？”顧氏冷冷一哼，“只是，她死前帶着怨氣，我怕她死後真的纏上我們，所以才饒了她一命。”
“太太考慮周全，真是老奴拍馬都趕不上。”
“就你嘴甜，”顧氏微微笑了一笑，“雖然這計劃算是失敗，但也辛苦了大家，回頭你給那些人點賞錢，讓他們該幹什麼幹什麼，不要在慕家晃盪，知道嗎？”
“太太放心，這件事老奴已經吩咐好了。”
顧氏這才露出了三分笑意，躺下身子睡了。
流芳齋外，辛冬兒被拖走的樣子慕靈都看在眼裡，特別是辛冬兒望着她時那眼神中透露的信息，讓慕靈隱隱有些不安，卻又有點小小的激動。
這一次，肯定是顧氏栽贓嫁禍，要是能查出來，說不定可以讓顧氏去莊子上休養，永遠都不要回來！
慕燁霖站在一旁，將慕靈那點心思都看在眼裡，他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不要輕舉妄動。”
“哦。”慕靈有些失望的點頭，看着辛冬兒漸行漸遠的身影，點頭道：“知道了。”
“如果我們着急爲辛冬兒伸冤，只會逼急顧氏，她是個連自己骨肉都可以利用的女人，我不知道跟這種女人鬥會有個什麼結果。”
慕燁霖頓了頓，低頭看着慕靈道：“靈兒，不管你有什麼事，一定要讓我知道，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