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悅趴在牀上,屁股痛得他哇哇大叫,幾個丫環在牀邊緊張地伺候着,敷藥的敷藥,擦汗的擦汗。
“娘也真夠狠心的,居然使足了力氣打我,還好她不懂武功,不然我小命難保!”文悅氣鼓鼓地嘟囔着。
門外傳來焦急的腳步聲,接着,佘太君大步跨進房,一見文悅,心疼地叫着:“哎呀,我的文悅,怎麼被打成這個樣子?”
文悅一見曾祖母來了,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嗚嗚咽咽地喊着:“祖奶奶,你總算來了,娘要打死我啦!”掙扎着要爬起來,豈知一翻身,觸及屁股傷處,痛得他失聲大叫起來。
佘太君連忙扶他俯身臥着,關切地說:“別動別動,讓祖奶奶看看你的傷勢。”
“不行不行,我是個大男孩了,怎麼能把屁股給你看!”文悅連連擺手。
這話倒是把佘太君給逗樂了,太君嗔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個大男孩啦,還一天天在外頭胡鬧,沒半點正形兒,也難怪你娘會生氣。”
文悅一伸手,攥住太君的衣裳,委屈巴巴地說:“太君,我覺得娘對我太嚴格了!她動不動就打人罵人,我看英嬸嬸也不是這樣子對文廣大哥的。”
“誰說不是?我小的時候,你堂叔堂嬸管我可嚴呢!”話音剛落,外面進來了一個俊朗的青衫少年,正是文廣。
文廣向太君請了安,太君笑說:“文廣你來的正好,你小時候沒少捱揍,是‘過來人’,快來與你弟弟講講道理。”
文廣過來牀邊坐下,笑道:“說到捱揍,做大哥的確實深有體會。我以前也曾因爲不好好唸書,偷跑出去玩耍,與人發生衝突,回來被爹重打了五十棍呢。當時我也像你一樣,不明白爲什麼爹要這麼嚴厲。但爹說,他小的時候,爺爺和奶奶也是一樣嚴加管教他的,等到他長大成人,才知道得益良多。他管教我,也只不過是師承長輩,發揚祖訓。他還說,天下父母者,如果縱容溺愛,必出敗兒。如果孩子犯了錯,沒有得到教訓,那麼就永遠不會知道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應該做。如今想來,爹當年說的一番話,真的很有道理。所以,堂伯孃今日打你,也是爲了你好,是希望你明辨是非,做人做事知道分寸。”
太君欣慰地點了點頭,凝視着文悅,語重心長地說:“你大哥說的沒錯,以後你要好好做人,不許生你孃的氣,更不許再到外面惹是生非!”
文悅扁了邊小嘴,嘀咕道:“好好做人?我覺得我現在做人就做得好好的呀!”
文廣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你這也叫好好做人麼?你終日跟一羣朋友在外面飲酒作樂,打架生事,身爲楊家子孫,你就不覺得丟人嗎?”
文悅一派無所謂的表情,道:“飲酒作樂有什麼不好的?反正我每天開開心心,瀟瀟灑灑,誰規定楊家子孫一定要規行矩步,像呆瓜一樣,整天只知道練功讀書?再說了,我也沒有故意在外面跟人打架,只不過有時在酒棧裡,看到那些陪酒的姑娘受欺負,被客人摸手摸腳,我忍不住替她們出頭罷了。”
文廣道:“就算你不是存心生事,但你終日流連花間柳巷,實在有損楊門家風!還有,那遇仙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雖不及逍遙散危害身心,但也極易成癮,你還是少碰一些吧。”
太君也瞪了文悅一眼,輕斥道:“聽你大哥的,以後不許再吃那玩意兒了。”
文悅卻說:“祖奶奶,你有所不知,遇仙丹是凝神養氣的妙藥。世俗人只懂追求功名利祿,卻鮮有人享受這種心醉神迷、飄飄欲仙的感覺……”
“是了是了,我們都是俗人,只有你最懂得享受!”文廣沒好氣道。
“還有,你們平時老說什麼家風家聲,名望名譽之類的,在我看來,都是沽名釣譽,裝腔作勢。我楊文悅雖然沒有什麼建樹,但最起碼真情真性,不像那些個叔叔伯伯,滿口仁義道德,天下蒼生,保家衛國,卻連父母妻兒都不顧,最後還落得個馬革裹屍還的下場!”
太君聽他這麼一說,眉頭大皺,雖然疼愛幼孫,但聽見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也有點生氣了:“文悅,你的叔公伯公,叔父伯父,個個都是熱血精忠的英雄,不容你這樣隨口詆譭。祖奶奶念在你年紀還小,說話不知輕重,不會責罰於你,如果下次再讓我聽到這些話,我也要打你一頓了!”
文悅見太君色厲內荏,便不敢多言了。
太君無奈地嘆了口氣,對丫環們吩咐道:“好好照看小少爺,仔細給他療傷,不許他再吃遇仙丹,不許他再和那些朋友外出。如果他不聽話,就馬上來我這兒稟報!”說完,便攜了文廣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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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小魚兒左手提着菜籃子,口中唱着俚曲,蹦蹦跳跳地去市集幫孃親買菜。
剛下到山腰,阿翠和小剛便攔住了她的去路。小剛怒氣衝衝地叫道:“小魚兒,你居然還敢出門?哼,我們倆等了你好久了!”
小魚兒見他兄妹凶神惡煞,似乎不懷好意,有點害怕,大着膽子問道:“你們……你們想怎麼樣?”
小剛指着自己的額頭的傷疤,道:“這是你乾的好事,你自己難道忘了嗎?”
小魚兒後退了幾步,解釋道:“那天你們打我打得厲害,我是迫不得已才反擊的……”
“豈有此理!”阿翠叫道:“在這香桃山,從來只有我們欺負人,還沒有人敢對我們動手的!你膽敢傷我二人,瞧我今天怎麼收拾你!”說着便撲了過來,誓要將小魚兒痛打一番。
小魚兒知道不是他們的對手,拔腿便跑。她慌不擇路地奔到一條小河邊,阿翠仍緊跟在後,一路狂呼怒叫。
只見阿翠越追越近,眼看還差幾步便能抓住小魚兒,她左腿一蹬,右腿一擡,身子一躍而起,像一隻麻鷹般向小魚兒撲去,小魚兒腳下一滑,摔趴地上,阿翠撲力過猛,竟一頭栽進河裡去了。
這時,小剛也趕了過來,見妹妹跌進河裡,失聲大叫:“妹妹!妹妹!”但那河水湍急,阿翠已不知被衝到哪裡去了。
小剛轉過身來,憤怒的臉蛋扭曲成暴怒的小獅子一樣,瞪着小魚兒大吼:“是你把阿翠推到河裡去的!”
小魚兒身子一顫,急急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小剛,你聽我解釋……”
小剛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破口大罵:“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妹妹!我要報官!我要叫縣老爺把你這個殺人犯抓去砍頭!還要抓你的父母,你們一家三口死定了!”
小魚兒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更加害怕了,不由得渾身顫抖,哭出聲來:“真的不干我的事……不要抓我,不要抓我爹孃……”她擔心小剛真的會去報官,害怕自己會被殺頭,急急從地上爬起來,發足便跑。
她拼了命地往山下狂奔,回頭一看,卻沒見小剛追來,心想他一定是去找縣太爺了。她越想越害怕,擔心到時官府會來抓自己,更會累及父母性命,於是不敢回家。
小魚兒沿着山麓不斷奔跑,也不知自己跑了多少里路,過了大半日,實在筋疲力倦,腳下一軟,不小心滾下了山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