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初戰三
劇痛讓楊五清醒了過來,他跳起身來,也不顧不得穿腮的箭矢,便朝林亮撲去,林亮見對方滿臉鮮血,箭穿雙頰,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心底下早已虛了三分,橫掃一刀,想要將對方逼開,等到其他同伴上來圍攻。卻不想楊五也不避讓,搶上前來,已經進了敵手的內圈,砍到楊五身上的並非刀鋒而是接近護手的吞口,楊五一身鐵甲,無鋒的吞口如何砍得開。林亮大驚,丟刀便要逃走,右臂早被楊五死死抓住,連肩胛一提便將林亮百多斤的身子託了起來,旋了兩個圈往地上狠狠一摜,只見林亮頭在下,腳在上,倒撞在地上,立即鮮血淋漓,手腳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這時,十來個摩尼教徒已經趕了過來準備相助林亮,可見林亮像個破了的罐兒躺在地上,紅的白的流了出來,早已嚇得手腳發軟。林亮見狀伸腳一挑地上的單刀,冷笑道:“既然前來,爲何不上前與老爺廝殺?”
有個爲首的強壯起膽子,揮刀撲了上來,楊五身子一側,避開對方的砍殺,手起一刀齊耳根連脖子砍着,頓時撲倒在地。其餘人哪裡見過這般景象,發一聲喊四處逃走,楊五跳上戰馬,驅馬追了上去,刀砍槍刺,轉眼間便殺了數人,他殺的興起,隨手將腮上的箭矢折斷,拔了出來,又撕了一塊衣襟裹了,徑直舞槍便向敵軍陣中最高那面大旗直撞過去。
“放箭,快放箭!將那傢伙射死!”大旗下,陳安田頓時慌了手腳,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剛剛被弩箭射中的宋軍竟然如此彪悍,不但殺了林亮和幾個上前砍首級的手下。還單人獨騎朝自己這邊衝了過來。他作爲前鋒主將,本來是應該在陣中的,可爲了看得清楚,竟然跑到最前面了,加之又在乘輿上行動不便,就算要躲閃也來不及了。
“放箭!”
弓手們在隊頭的指揮下。趕忙彎弓向楊五射去,這時候就看出農民軍烏合之衆的本色了,惶急之下,竟然一多半人連弓都沒有拉滿便鬆弦了,他們用的多半纔是四鬥、五斗的軟弓,便是最好的也不過六七鬥。?又沒拉滿,如何射的透楊五一身的鐵甲。楊五一埋頭,身上倒是中了三四箭,可連皮都沒擦破一點。
“蠢貨,人身上有甲,你們不會射馬呀!”隊頭見狀大罵道,可俗話說臨陣不過兩發。?這還說的是久經訓練的射生手,這種成軍不過個把月的農民軍就更不用說了,眼見得楊五連人帶馬衝了過來。數十名弓手將弓一丟便一鬨而散,將陳安田和大旗暴露出來。
“這羣混蛋!”陳安田此時已經氣得目瞪口呆,他方纔還躊躇滿志,準備獨力拿下秀州城,打到京口去隔絕長江。卻沒想到一轉眼自己竟然落得這般下場。旁邊一名親兵見狀,趕忙一把將陳安田從乘輿撲了下來,摔了個鼻青臉腫,還沒等陳安田回味過來是怎麼回事,便聽到一片慘叫聲,一擡頭,那面“陳”字大旗已經倒下,耳邊滿是“敗了,敗了!”的喊聲。
“快,快傳令全軍出寨,追擊賊軍!”城頭上週平已經被眼前的情況喜呆了,他萬萬沒想到剛剛楊五竟然就這樣衝進敵陣,將大旗給奪下來了。在古代戰爭時期,全軍都是依靠主將大旗的指揮,如果大旗被奪,就算軍隊還在,也會在相當時間內失去統一的指揮,就算不考慮士氣的打擊,也很難挽回敗局了。更不要說方臘軍這種新軍,很有可能就這樣全軍潰敗。
“喏!”幾個將校應了一聲,迫不及待的衝下城樓,一旁的常宗添低聲提醒道:“可否發出信號,讓李、孔二人從背後夾擊!”
“對,對,快發出信號!”周平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連聲應道。
隨着一陣陣隆隆的鼓聲,南門外的寨門被推開了,首先衝出來的是數十名騎兵,他們一出城門便展開隊形,形成了一排橫隊,以緩步向前行去,後面的則是弓弩手,最後面是手持長矛的步隊。在騎隊的掩護下,弓弩手前進到距離農民軍大約百步的距離,開始放箭,箭矢落在沒有披甲的士兵的身體上,濺起一團團血花,農民軍的隊形開始混亂了。
薛良玉回頭看了看城頭,那邊是大旗的所在,看到還沒有發出衝擊的信號,他不耐煩的轉過頭來,這時楊五已經衝出了農民軍的陣中,手中是那面從農民軍中奪來的大旗,他將那面大旗揮舞幾下狠狠的丟在地上,驅使着戰馬從大旗上踐踏了過去。薛良玉妒忌的看着這幅情景,低聲道:“爲啥不是我?要是我該多好呀!”
陳安田在兩個手下的幫助下,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拜農民軍草創所致,身爲前鋒主將的他除了一條黃色的裹頭巾外就沒有什麼別的標誌了,又被手下從乘輿推了下來,混亂中楊五竟然沒有發現這個敵軍主將。待到楊五殺出陣去,他渾身上下竟然除了幾處擦傷竟然安然無恙。
“快樹大旗起來,告訴全軍將士主將沒事!”陳安田大聲喊道,他好歹也指揮過好幾次鄉間爭奪水源、山場的羣毆,明白這大旗的要緊,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恢復對全軍的控制,只要能夠控制住這一萬人,熬到方七佛帶領的大隊來了,自己最多也就是吃皮鞭的罪過。若是弄得個全軍崩潰,自己就算不被潰軍踩死,也要被方七佛砍了腦袋。
“將主爺,敵軍出寨了,還向我們放箭!”
“射回去便是了,你們手裡的弓箭是擺設呀!”
“將主爺,太遠了,我們的弓軟,根本就射不到!”
“那就上前到夠得着的地方射回去!”陳安田怒吼道,此時的他才明白自己距離一個合格的將軍還有多遠的距離。
“薛頭,賊子的弓箭手上前了,看樣子是要靠近我們放箭!”一名騎兵指着正在走出陣來的敵軍弓箭手道。薛良玉點了點頭,他回頭看了看城頭,那面大旗還是沒有動靜,他稍一思忖道:“咱們把那些狗東西趕回去!”
“可是薛頭,大旗沒有動呀!”
“咱們就是把那些弓箭手趕回去就是?了!”薛良玉滿不在乎的說,他提了一下馬繮大聲對手下喊道:“你們都跟着我,咱們繞個圈從側面衝過去,把那些賊子們都兜住!”
“喏!”
農民軍的兩百多名弓箭手快步向前走去,他們對面的官軍弓弩手已經發現他們了,並向他們射出了兩排箭。宋代考校一個士兵的武藝第一樁就是考校這個士兵可以使用多重的弓,這些西軍的弓弩手們更是其中的精華,幾乎每個人都能使用一石二斗以上的強弓,周平的賞錢給的又足,使用的力氣比平時足足加三。就在這幾下呼吸功夫,農民軍一方就有三十多人中箭倒下,能讓他們忍受堅持下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靠近那些該死的官軍,用自己的弓射回去。
“騎兵!”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幾乎是同時,一隻羽箭射穿那個不幸的發現者的咽喉,將他的聲音塞回氣管裡。薛良玉沒有使用長槍,而是將長槍掛在馬鞍上的掛鉤,而是拿起角弓,左右馳射。隨着他的弓弦響聲,不斷有敵人慘呼倒下,由於敵人普遍沒有披甲,距離最遠也不過三四十步,薛良玉甚至不需要將他那張角弓拉滿,箭矢的力量就足以貫穿敵人的軀體。在他的身後,其他的騎兵自發的拍成了雁翅形,向農民軍的弓箭手席捲過去。
在官軍騎兵的側擊下,農民軍的這隊弓箭手幾乎是瞬間就崩潰了,除了極少數最勇敢的人,絕大多數人都丟下武器,轉身向安全的方向——也就是己方軍陣的方向逃去,但這反而讓他們成爲了官軍騎兵的活靶子,薛良玉並沒有讓手下完全切斷敵方逃回去的方向,恰恰相反,他故意留下了一個大口子,然後帶着自己的騎兵不緊不慢的跟在側後方,放箭射殺。
“良玉還是個急性子!”城樓上週平笑道,在他的口氣裡不難聽出一個兄長對弟弟的那種溺愛。
“也不能這麼說!”一旁的常宗添答道:“他這般做也不算錯,戰機選擇的很好,戰場上有些時候部將不能啥事都等着主將下命令,不然會貽誤戰機!”
周平愕然問道:“那若是人人如此,主將又如何指揮呢?”
“打贏了一切好說,打輸了自然甘服軍法啦!”常宗添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總不能打贏了還回來掉腦袋吧?那是大頭巾才幹的蠢事,下面的部將也不是傻子,沒把握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勝利者不該受到指責呀,感情這裡還有位宋代的斯大林!”周平聽到這裡不由得苦笑起來。這時在河的另外一面升起了一條煙柱,這是事先與李成和孔彥舟約定好的信號——這代表他們已經迂迴到了敵軍的側後方,隨時可以發動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