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閻大娘說完轉身進屋,沒多久便將睡眼懵懂的閻水吉給拎到宋氏姐弟眼前,順便又用手去蘸了把涼水回來給閻水吉摸臉,凍得閻水吉當場齜牙咧嘴清醒過來。
這看似平凡無奇的動作,卻深深觸動了宋氏姐弟敏感的心。宋如沐前世享受了無數母愛,看到這一幕只覺心裡一暖;宋念之卻又不一樣,雖然他從小有姐姐陪伴、照顧,但那種對母愛的渴望,驅使宋念之入迷一般的瞧着閻大娘母子,直到閻水吉凍極地將母親冰冷的一手推開,宋念之才抿着嘴、斂下眸子將視線移開。
無意瞥見宋念之那百般失落的表情,似明非明的宋如沐只隱隱感覺心頭有些發疼,便偷偷握住宋念之泛着暖意的小手,捏了又捏,直到宋念之將視線從遠處收回,對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之後,宋如沐才笑拉着宋念之與閻水吉說起話來。
從閻家出來,轉身揮別不明真相的閻大娘,與因爲收到美食方子而驚訝過度的閻水吉。宋氏姐弟攜手爬上馬車,緊握的手在放下車簾之後亦沒放開。
馬車馳出孫家莊,宋如沐因思量着閻水吉會不會真將那方子賣去杭州,許久之後覺得小腿有些發麻,不甚在意的宋如沐即準備換個姿勢鬆散一番。
哪知宋如沐身子剛挪動幾分,腿還沒伸直的時間,依宋如沐而坐的宋念之,便無言地抱住了宋如沐,放在姐姐肩頭的腦袋有意無意的蹭了幾下後,才用細弱蚊蠅的聲音懦懦道:“姐姐……若是我們的母親還活着,會不會也和閻大娘疼鹽水雞那般疼愛我們?”
這問題一出,宋如沐總算明白了宋念之從方纔到現在一直彆扭的緣故。心底深深嘆息一聲,暗道怕是閻氏母子相處的景象觸動了宋念之的思母心結,纔會讓他表現的如此脆弱。宋如沐顧不得調換姿勢,便輕輕撫上弟弟宋念之地肩頭,說道:“念之先告訴姐姐。念之覺得幸福嗎?”
“嗯,念之有父親、有姐姐,很幸福!可是我還是很想知道母親如果在,會不會也和閻大娘那般!”沒有擡頭,只將抱住姐姐的手臂收緊,語帶失落的宋念之緩緩說道。
“會。當然會!我們的母親是世上最溫柔、最美麗的女人,所以我們的父親纔會那麼想念我們地母親。念之應該爲母親感到驕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悶悶不樂。你如果這樣下去,住在天上的母親看到了,會不安心的。”
用無數次安慰、鼓勵自己的話來安慰宋念之,卻換來宋念之長久的沉默。意識到宋念之已然成長到有了獨立思想,有些事情必須要靠他自己去想通才能徹底解決的時候了。不再說話,宋如沐只任憑宋念之將臉深深埋進她的肩窩,抱着她的手臂更是收緊又放開。重複再重複。不過這一情景在隨車的茶語與暖姬捂嘴偷笑時,統統化爲無有。
聞兩人笑聲地宋念之鬆開抱着姐姐的手臂,擡頭對兩人哼道:“笑什麼。再笑的話,年時我就讓姐姐不給你們假,看你們見不到自家母親,哪個還笑得出來。”
“少爺您這話只管去嚇唬茶語姐姐吧。反正最疼我地姐姐也不在了。我若回去多吃幾天飯。還給弟弟惹些閒言碎語。所以纔不回去。就留少爺您身邊。趁大過年地多討些賞。拿回去給弟弟貼補學費。嘿嘿……”與茶語並肩坐地暖姬見宋念之故作兇狠地說道。也不害怕。只抱着茶語笑眯眯地說着。
“你……”記起那年回墨城時。暖姬曾經說起過關於她自己地身世。宋念之爲之氣結。暗道當初好好一個暖姬。怎麼就給寒姬帶地如此伶牙俐齒了。
不管這邊主僕兩人大眼瞪小眼。那邊被暖姬拿來做擋箭牌地茶語畢竟年紀略微大些。從進宋家開始伺候宋如沐起。就見多了宋念之黏着宋如沐地情景。相比小時候地那些情景。現在已然是好了不知多少。
只是暖姬抱着她笑地過分。她纔沒忍住跟着笑了兩聲。現下聞得暖姬將話題扯她頭上。茶語便戳下繼續與少爺宋念之瞪眼地暖姬。笑罵道:“好好地怎麼扯我身上了?再說你這是怎麼與主子說話地。哪裡還有點做奴婢地模樣了?不知道地還當你是哪家小姐呢!”
這話剛說完。暖姬登時便如那泄了氣地氣球。面帶祈求之色對茶語搓手求道:“茶語姐姐。我地好姐姐。您可千萬別這樣說。少爺、小姐聽了自是沒什麼。若是被宋嬤嬤知曉去。還不得把我給趕出家去。”
平時多跟着宋如沐打理家務地茶語。在這般小丫頭眼裡自是有自己地威嚴。見暖姬因爲她一番話就嚇得白了臉色。又知道宋如沐對這些尊卑之事格外無所謂。說多了反而惹宋如沐不喜。這才道聲“知道就好”後便不再多言。
宋如沐正在慶幸暖姬的話轉移了宋念之視線,卻發現宋念之的丫頭之一暖姬,因爲幾句玩笑話就認了真,便笑道:“平白那麼認真做什麼,這裡又沒得外人”,而宋念之本來也只是少年心事,來的快去的也快,見兩人這邊一頂槓,便立時沒了方纔的氣焰,只放低語氣笑道:“好了,我不說就是了,你們想笑就儘管笑去”。
宋念之如此作爲,倒讓茶語與暖姬不好意思起來,連忙齊聲道“少爺,我們錯了!”
馬車回到山莊,一路被三個小女人說笑的宋念之便告辭姐姐宋如沐,帶着暖姬回房溫書去了。歡快的步伐,哪裡還有方纔那個滿心思母地少年半絲影子。
忍俊不禁地宋如沐,回房之後就聽茶香說起老家來信了。於是宋如沐便來到書房見宋翰,想要從宋翰處得知信裡說些什麼,可宋翰顯然只當宋如沐還是孩子,也不細說,只道宋老爺子與宋老夫人想她與宋念之了。
對於宋翰這般說辭,宋如沐是半信半疑,不過既然宋翰這般說,她就權當信了。稍後帶着茶語來到宋嬤嬤房間。先是陪臥牀幾日的宋嬤嬤說了一會話,後在伺候宋嬤嬤吃藥時,宋嬤嬤才提起墨城老家地來信,說兩月前送去的年禮已經收到。
“哦?可有說了什麼?不會又像去年那般說咱們的禮略有不周吧?”,聽聞宋嬤嬤提起年禮,想起去年光爲宋翰購買各種珍貴藥材。他們的銀兩就幾乎花了個精光,到得年底費盡心思送年禮回老家時,竟然得來一句“略有不周”,宋如沐就氣不打一處來。
聽得宋如沐這般說,宋嬤嬤也知道宋如沐是想起了去年之事,便笑道:“呵呵……託了大人要進京聽賞的福,今年倒是沒再如此說,只說那送回去地富陽茶若真是自家莊子上出的,來年開春時就再多送一些回去。也好給家裡做人情使。”
宋如沐默然,暗暗來句靠之。心想那茶可是要賣了做原始資金的,哪裡就成了他們做人情的?要做人情那也得多等兩年。待茶園擴大些後再說啊!宋如沐心裡這般想着,臉上自然就沒了多少笑容。
宋嬤嬤看在眼裡,費力的擡手拉起宋如沐的白玉小手,嘆道:“你也別放心裡去,嬤嬤知道你留着那茶有大用處,可畢竟家裡人多嘴雜,樣樣都攀比着。別人都只見到你父親做到五品知府,還道咱們有多富貴,哪裡知道這些年咱們多是虧空。出地多進的少,你們父親還最喜接濟那些落難百姓。繞是如此,若是咱們不送,別人還道你父親得富貴忘家人,與名聲上便不好聽了”。
“嗯!嬤嬤別急,沐兒明白其中的道理,等明年開春摘了茶後自會讓小川叔送些回去的”,宋翰從當年名門大族的三少,到現在官越大越窮。只能讓宋如沐在感慨好官難爲的同時。自己儘量去做好宋翰的後勤工作,不讓這些煩心俗事擾到一心爲民的宋翰。而且按照她的計劃,再過兩年雖然她們不會大富大貴,至少以後這些年禮之事便不會再犯愁了。
聽宋如沐這樣一說,宋嬤嬤自然是欣慰不少,只是稍後宋嬤嬤卻是嘆息一聲道:“唉件事嬤嬤真是堵在心裡難受地緊,也沒個人說去。”
宋如沐心想肯定是老家又說了什麼,宋嬤嬤才這般嘔心,故而宋如沐暗歎口氣道:“難不成除了要茶。還要別的不成?嬤嬤就說給沐兒聽吧。”
“呵呵……你呀。嬤嬤就知道你會這般說!倒不是要東西的事,是那接年地事。家裡頭說今年讓咱們祿神,我這心裡就給堵住了。你說說,這別人家過年那都是忙着接福神,祈求來年能得福神庇護,全家平安又健康,如何到了咱這邊就變成接祿神了?”篤信佛教的宋嬤嬤萬事都是先求一個平安,不像老家那般先求祿,認爲有了祿後自然就會有福。而從看過信後就將這事放在心頭的宋嬤嬤,又不好和宋翰細說,以免給宋翰添堵。故而只能捱到宋如沐回來,和宋如沐唸叨唸叨。
宋如沐瞭然,穿越之後的第九個年頭,她也大概瞭解全了這裡的風俗禮節,更知道宋嬤嬤格外看重這個,便嘻笑道:“不是有話叫天高皇帝遠,縣官不如現管嗎?反正過年接年的是咱們,誰也不知道不是?到時候咱們福神、祿神一起接!”
“你這丫頭……就是鬼!”臥牀的宋嬤嬤這才長舒口氣笑道。
安撫過宋嬤嬤回到房中,宋如沐拿出帳薄,暗自盤算着年後該如何安排銀兩時,忽然門房來報說“閻水吉來求見於她”。
心道聲“看來有門”的宋如沐,讓人將閻水吉請到前廳,說她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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