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的時候,屋子裡一片漆黑,只亮着一盞燈。我進去的時候,小心翼翼
的不發出任何聲響。正如茱莉所說,微波爐裡留了一些晚飯。當我打開微波爐,
想看看裡面是什麼美味時(似乎是各種神秘的肉類混起來的東西),聽到後面有悉
悉嗦嗦的聲音。我轉過身去,我的小女兒莎朗站在廚房門口。
“哇!這不是小甜甜嗎?”我驚呼,“近來怎麼樣啊?”
她微笑:“喔,……還不錯。”
“這麼晚了,你還爬起來幹嘛?”我問。
她手上拿了個信封套,走過來。我坐在餐桌旁,把她抱起來,放在我腿上。
她把信封交給我,要我打開。“這是我的成績單。”她說。
“真的啊?”
“你一定要看看這份成績單。”她告訴我。
我打開成績單。“每一科都是‘優’!”我說。
我緊緊抱住她,狠狠的親了她一下。
“太棒了!”我告訴她,“你的表現太好了,莎朗,我真爲你感到驕傲。我猜
你是班上功課最好的小朋友。”
她點點頭,然後開始說個不停。我讓她一直講,直到半小時後,她的眼睛幾
乎張不開了,才把她抱到牀上。但是,儘管疲倦得很,我卻睡不着。已經過了午
夜,我坐在廚房裡,對着晚餐沉思。我上小學二年級的孩子得了全“優”的好成
績,而我卻快要一敗塗地。
或許我應該放棄,利用剩下的時間另謀出路。根據薩爾溫的說法,總公司裡
每個人都忙着這件事。爲什麼我要與衆不同呢?
有一陣子,我試圖說服自己,打電話給獵人頭公司纔是明智之舉,但是最後
,我還是做不到。另外找一份工作能讓我和茱莉離開這個小鎮,運氣好的話,還
可能坐到比現在更高的位置。(儘管我很懷疑這個可能性,我當廠長的資歷並不真
那麼耀眼。) 我之所以不願意另謀出路,主要是因爲這樣一來,我會覺得自己當
了逃兵,我就是辦不到。
我並不覺得我對這座工廠,或這個小鎮、這個公司有所虧欠,但是我的確覺
得我該負點責任。除此之外,我已經投注了大把光陰在優尼公司,我希望我的投
資能得到回報。有三個月的最後機會,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我的決定是,在未來三個月中,我要盡一切努力,來挽救工廠。
但是一旦下了決心,最重要的問題就浮現了:我能怎麼辦呢?我已經竭盡所能
,盡了最大的努力,繼續這樣下去,不會帶來任何好處。
不幸的是,我可沒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回學校去,重溫一大堆管理理論,我
甚至連閱讀辦公室中堆積如山的雜誌、報紙和報告的時間都沒有。我沒有時間,
也沒有預算來和顧問們周旋,作各種研究等等。而且,即使我有時間,也有錢,
我還是不確定那些方法能帶給我更多的洞見。
我的感覺是,我還是有什麼地方疏忽了。假如我想要把大家拉出泥沼,就不
能視一切爲理所當然,我必須嚴密的觀察及審慎的思考目前的狀況……按部就班
的進行改善。
我慢慢了解到,我僅有的工具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我的雙手、我的聲音和
我的腦子,儘管它們加起來的力量仍然十分有限。就是這樣了,我只有靠自己了
,然而我不停的在想: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就夠了。
當我終於上牀的時候,茱莉在被單下蜷縮成一團,就和二十一小時前,我離
開她時的睡姿一模一樣。她睡得正沉,我躺在她身旁,瞪着昏暗的天花板,久久
不能入睡。
這時候,我決定要試試看能不能找到鍾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