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瞳孔，亦給了她無限的勇氣，只是她還是會忍不住害怕白澤說的是真的。
“你忍心看着他就這樣走出去，死在你的面前嗎？你就不想知道之前的記憶發生了什麼事兒嗎？金烏液，太古冰晶都是他帶給你的兩樣東西，如今不過是重新把這兩樣沒用的東西從你的體內拿出來而已。於你而言卻沒有多少損失，於他而言卻能夠恢復原有的壽命！”
白澤的話語點點滴滴都在耳畔，施思看向了墨玄凜，金烏液也是他帶來的嗎？可爲什麼，她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千冥夜，所有的人都告訴她是千冥夜救了她！
“凜，他說的是真的嗎？”施思呼喚了他的名字。
墨玄凜原本一片冷冽的眸子，竟然帶上了幾許的溫和。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再次聽到她叫他的名字。
凜，叫的可真好聽！
然而對於她的話，墨玄凜卻沉默了。
白澤此刻突然從背後出手，瞬息一團紫色的光暈穿透了墨玄凜原本就受傷的傷口處，瞬間傷口再次迸裂開來。
施思的雙眸欲裂，“不！”
她上前，卻被一陣黑色的迷霧捲了起來，只一剎那的交集，墨玄凜和白澤之間已經進行了一番打鬥。白澤的眼前彷彿重疊了一層的黑影，魔氣不斷地升騰。但他正在努力的剋制。
墨玄凜筆直的站立，背影如同風中勁竹，雖然盎然挺立，可她看着彷彿仍是搖搖欲墜的模樣。
果然沒多時，他的脣角溢出了血跡。
他傷的更重，卻不願意倒下。
白澤的魔氣卻在漸漸地剋制住，施思擋在了墨玄凜的前面，“我願意救他！”
“我不需要你救！”他幾乎是喊着拼盡力氣才說出來，漆黑的眸色中翻滾濃濃的烏雲，有着山雨欲來的強烈的不安感。
他抓住了施思的一角，施思回眸淺淺一笑，瀲灩的眸光如同秋水碧波盪漾。
這一刻的芳容，竟是讓整個冥府都增輝了不少。
“如果這是註定欠你的，我會還給你！”淡淡的，她道。
什麼時候，他們彼此之間竟疏離到，只要說償還就可以了。
他的手不知是無力，還是其他原因，終究是放開了。
白澤脣角勾勒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我只左眼可觀陰陽，右眼肯定生死，肯定輪迴。現在你看着我的右眼，我帶你把記憶尋找回來。”他的聲音明明是那麼的清冷，沒有半點的溫度和感情，可是在這一刻聽起來確實有一種蠱惑人心，甘願任他差遣的感受。
她望向了他的右眼，這一眼，全都是赤紅之色，好像鮮血充盈了整個瞳孔，可是漸漸地透過了這雙眸子，她看到了前塵種種。
從她出生那日，她便被賦予了天之驕女昭陽公主的身份，那一天輕徭薄賦，大赦天下。
她自幼聰穎，性情卻極爲的散漫，驕縱。
從小到大父皇母后將她保護的很好，她看不到皇宮內苑，後宮爭鬥，你死我活，看不到朝堂亂象，讓人心力交瘁
。
她無憂無慮，歸爲皇家公主，衆星捧月。可也極爲寂寥，有多少怕她畏她，能真正和她說得上話的沒幾個？
除了五歲那年，一個俊朗蹁躚少年走近，母后向她招手：“思兒，這就是你的表哥，左蒙！”
少年一笑，溫潤無暇，如同美玉雕琢而成，那一笑的風情極具感染力，她竟都看呆了，許久才道：“表哥，真好看！”
幼年不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直到很久之後，她因爲這句話常常被人在暗地裡笑話，也漸漸地惱了。
日漸長大之後，愈發覺得她和左蒙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便是滿城煙柳青山都爲他們共同見證過！
誰知道她越是靠近，越是喜歡粘着他，他反倒越是惱了起來。直到那日在御花園中，施萍失手打破了一個杯子，而她因着左蒙的事兒氣不順，遷怒到了她的身上，此後，他便義無反顧專心致志地護施萍來了。
關於左蒙的那段記憶佔據了她腦海的多數，但那些過程如今以旁觀者的眼光來看，她竟覺得恍如隔世一樣，那些過往、情感都沖淡的差不多了，只有左蒙最後死時的記憶，卻是那麼有力的衝擊！
若她和表哥都能夠及時的看清楚自己的情感，恐怕如今他們就不是這樣的結局了。
接下來的事情，便如走馬觀花一樣。
第一次失身，修爲驟減，變成凡人，受盡了衆人的嘲諷。可謂是活該！她滿心的自責和慚愧。卻沒有想到，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她的窗戶外邊總會飄過一個人影。以前她都沒有注意到。
當然以她的修爲也是不可能注意到的，墨玄凜來時悄無聲息，每次都在門外觀察小半個時辰，看着她的動靜，還帶着些許好奇的神色。
他在看什麼呢？看一個愚蠢到自己投懷送抱當鼎爐的女人是怎麼日常生活的？
第二次失身更蠢，被小果騙着吃了一種催情的果子，發了瘋似的往他身上撲去。她看到他幽暗的眸子漸漸地升騰了一團浴火。那天過後，她更加自責了，因爲自己的修爲又沒了，不但沒了修爲，而且還發現了她留下來的東西。
打那兒以後，他就開始極品鼎爐的養成之路，隔個三五天就來看一次，不認真修行就拿她的父母威脅。
而進入流雲宗之後，她更是蠢到好幾次都開始懷疑林軒默，就是沒懷疑他跟墨玄凜之間有什麼關係？
那個時候千冥夜來的時機也很湊巧，二人之間每每相見，總有不相容的氣息，暗流涌動。可她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忽視了。
最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受傷那次，竟然是玲瓏下的蠱毒。墨玄凜驅毒那日卻早就清楚是玲瓏所爲，可他卻沒有挑破！施思心中爲之黯然，果然她作爲一個鼎爐，在他的心裡並不是很重要吧！
可既然如此，他只用魔尊的身份繼續逼迫她好好地爲他做事即可，爲何卻又要以林軒默的身份，勾引她一步步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她與玲瓏的誓言，只怕早就應驗，否則何以後來會變得越來越形同陌路了？
當然，她也會迷惑，那個時
候，他一點點的靠近，在流雲宗的點滴，在新月門派千玉潭中的忘情，是不是他曾經也淪陷過呢？
施思在想，如果那日她不是偶然聽到了千冥夜和他的對話，沒有戳破他們之間的謊言。
那他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目的，將他帶到魔界去？是繼續欺騙，還是直接攤牌了？
往事一幕幕，他們交集的雖多，可在一起的卻不多，她對他沒有產生安全感，不夠信任。那一次好不容易燃起的信任，卻被他突然下的決定給打破了。
她丹田之中的神龍傳承，被他取出，連同他們的孩子也沒了！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不禁潸然淚下，以爲她的心不再痛了，可此刻卻恍若刀絞一樣。
記起來了，其實什麼都記起來了。
他們的孩子沒有了，她的心中萬念俱灰，留下的只有仇恨，明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應該在招惹他了。
可是清河出現的時候，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爲何給她希望的是他？
三番兩次，她陷入險境的時候，明知道蜀山的太上長老都趕到了，他可以繼續埋伏的，他佈置下了那麼多的人手，可以繼續等到煞氣凝集的最重的時候，再出手，一擊必中！
看爲什麼他還是提前出手了？
她不是應該不重要的嗎？
崑崙山上那一次，他眸子赤紅一片，不是將冰冷的劍鞘刺入了她的胸口，順便用太古的冰晶冰封了七年之整？可爲什麼最後記憶中看到的卻是他以一己之力去對抗整個蒼穹的雷劫，只爲了幫她取到那天上炙熱的金烏火！
看不透了，她看不透墨玄凜了！
她對他究竟是該恨還是應該感激？
如今，便是他親自踏入這個冥府，也是竟也是因爲白澤的一席話。
白澤說，如果他不能用他的錯誤爲彌補天下蒼生的話，那麼冥府就會下十萬的幽靈往返於人間和冥府兩界只爲探聽到她的消息！
“墨玄凜，明明最後關頭你可以逃跑的，可是你又有是在想什麼？”
那赤紅的瞳孔漸漸地收斂，變成血流一樣的顏色。
施思重新迴歸到了冥府的世界，可是眼眸之中一直流淌着淚花。她以爲失去記憶的時候，是最爲迷茫的，可沒有想到恢復了記憶，她反倒比以往更加的茫然了。
“現在，你做好救他的準備了嗎？”白澤忽然問道。
“我不用你救！”墨玄凜冷冷地說道，“灰飛煙滅，連天都做不到，何況是冥府！”
天，不是做不到，而是開了一個漏洞，讓他逃跑了。
冥府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時間的問題，如今他已經成了強弩之末。
白澤不想要硬拼，只有跟他拖延時間，他的傷勢有多重，他心理一定很清楚。
“墨玄凜，我問你當初在第二次封印，玄冥界萬城山脈之時，你因何要取了我的神龍傳承，要知道神龍傳承有自由擇主權，第一次它已經放棄了你，第二次也不可能爲你所用，可你爲什麼還要取走？爲什麼還要說出那樣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