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刻——骨

“司命神君有什麼問題就問本尊吧?”

慕容紫玉看向男人,和煦的面容上滿是冰霜。

“好啊?你跟我來。”

墨子月剛剛拿起筷子的雙手頓住,她看向對面的男人,男人已離開桌前,向殿外走去,美眸中閃過疑惑。

姬華安撫地拍了拍她,隨後便跟在慕容紫玉的身後出了殿門。

一時間,殿中便只剩下了墨子月一人,她望着滿桌的美食愣了會兒神,頓住的筷子又活動起來。

殿外,兩人一前一後,周圍寂靜無人。

姬華看着前面的男人,淡然無語。

良久,慕容紫玉回身,看向這副長久未見卻熟悉無比的魔界尊主,男人與萬年前相比容貌別無二致,卻多了一種韻味,沉澱而惑世。

這樣的一個人,若除去平日那濃重的血腥殺伐之意,想來定是惹無數女子追逐。

而另一個人,自也是一身風華,雖涼薄,卻總有無數的覬覦愛慕者,更甚者,不避男女。

兩界身處高位之人,他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初就那般糾纏上了對方。

“姬華,你還是回來了。”

“慕容紫玉,好久不見。”

“你可知,墨子月並不記得當初哪怕星點的事。”

“知道,可又能如何?”

“是啊,又能如何?如何也不能阻止你們再次相遇。”不能阻止她再次愛上你。

“她以前一直把我當哥哥看。”

“既然她希望,我也從來扮演着這樣的角色。也是心中總有不甘。”希望他們的關係更近一步。可她那樣信任自己。

慕容紫玉輕輕訴說着,姬華在一旁靜靜的聽着,似是知曉他有話要對自己說,而那些,必將撼動自己。

“這種不甘持續了很久很久,從你出現前,到你離開的這萬年,我知道,一直未變。”

“可是,你知道嗎?”

“那日她受了天雷刑,我爲她療傷。”慕容紫玉彷彿不堪忍受這樣的回憶,溫潤的面容浮現出深沉的痛意。

“她是仙骨受了傷,我的意識便探到了她的仙骨間。”

“我清晰地看到她的一根仙骨上刻着兩個字。”慕容紫玉看着男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悲哀的笑道,“猜到了吧,姬華,你的名字,刻在了她的仙骨上。”

“五萬年前,她肉身皆亡,怎可能留下印記來。”

“她知會忘記你,所以選了這樣的方式嗎?你覺得那種痛會是什麼樣呢?比她肉身毀滅又如何呢。”

姬華靠住身後的玉石柱,慕容紫玉沒有說出來,可他卻清楚了,以靈魂爲刀,刻下印記,靈魂不滅,印記不散。而靈魂卻要在刻下印記時承受大於□□萬倍的痛苦。

所以,阿月說曾在夢境見過的曼陀羅花海,便是這個印記給出的指引。

可是,究竟多痛啊,姬華已經慘白了臉色,他無法想象。

他以她的記憶換她活下來,她就用這種方式留住嗎?他...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那一刻起,我就無法再生出佔有她的想法。”

“只是覺得,她那樣在乎,我怎能剝奪呢?”“姬華,她很驕傲,也很固執。你要對她好一點。”

姬華依舊靠在柱子上,渾身泛起冷汗,像是承受着什麼巨大的痛苦般。狼狽的模樣怎還見平日分毫風華。

“我回去了,你和她說一下吧。以後...再會。”

仙界的風向來溫和,姬華滑到臺階上坐下,微風縷縷吹起男人凌亂的發,姬華仰面,明亮的光線似乎刺痛了眼,他一手擡起,遮住雙眼。

指縫中溢出淚水來。

阿月,你究竟...是怎樣愛着姬華的。

讓他幸福,讓他心驚。

“你在幹什麼,慕容紫玉呢?他不是找你說事情嗎?”冷淡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姬華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到,那人一身白錦衣袍,冷冷淡淡地俯視着自己,辨不明語氣的清冷聲線下,帶着絲絲難以察覺的關心。

他站起身回頭,如他想象中一般模樣。

“怎麼這樣看着我?慕容紫玉和你談了什麼?”

姬華浮起一抹寵溺的笑,“一些男人的話題,阿月不方便知道。”

“哦?是嗎?”墨子月勾起笑來,是一種冷清的輕浮,比平日更生動。

“那就回去吧。”她毫不遲疑的轉身回了殿。

姬華看了會兒她的背影,才追上來,湊到她身邊道:“阿月生氣了?”

“沒有。”毫無起伏的聲音。

“阿月吃飽了嗎?我們一起吃吧。”

“自己吃吧。”

“果真生氣了。”

“...沒有。”

“那阿月和我一起吃點東西嗎?”男人祈求,墨子月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我飽了。”

“那陪我。”

墨子月擡起手來,卻被男人順勢握住,將其拉入了懷中,緊緊摟住她細瘦的腰。

女子手中聚起的仙力緩緩散去,“慕容紫玉和你說了什麼?”男人有些不對勁。

“阿月,你說過喜歡我對不對。”

墨子月沉默。

“我也喜歡阿月。”

“嗯。”墨子月任男人抱在懷中。

歲月靜好。

妖界——

那次三人的人間之行後,墨子月和姬華都陸續離開回到仙魔的世界後,南宮珩卻在人間又逗留了幾日,才慢悠悠地回了妖界狐族的領地。

他沒讓人通知狐王,直接回了自己的宮殿,華麗的宮殿中色彩鮮明,但光線卻有些暗淡,還殘留着女人的脂粉味,他直接躺在牀上,盯着牀頂看了會兒,便睡着了。

然而,第二日,他還在熟睡中時,突如其來的敲門聲便將其從夢境中吵醒。

桃花眼帶着睏意,卻無法忽視殿門不斷傳來的聲音。

他披上一件紅衣外袍,走過去打開了殿門,敲門的小廝猝不及防,一下栽到了地上。

南宮珩輕瞧一眼,輕蔑道:“不想活了嗎?我南宮珩的殿前豈由你來放肆。”

小廝嚇得跪在他身前,“公子,我錯了,你饒了我吧。實在是王上那邊知道你回來,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找公子過去,說是若是耽誤了時間,非得殺了我,小人這才失了分寸,並沒有任何不敬之意啊?”

小廝急急匆匆地解釋,天氣帶着涼意,他頭上卻滲出明顯的汗來,看上去十分害怕。

南宮珩也不再爲難他,道“下去吧,我知道了。”

“謝公子,謝公子。”小廝跪拜了幾下,匆匆的下去了,顯然害怕再被找麻煩。

一身紅衣的男子倚在殿門上,眉眼還帶着睏意,“這麼快就又找過來了,真是覺都睡不安生呢。”

南宮珩找了很久,纔在狐王的寢宮中發現他,剛纔忘記問那個小廝去哪找人,只能費些功夫了。

南宮蒼朗的寢宮很是暗沉,漆黑的色調,各種擺設也以暗色爲主,正如此人,陰沉無比。同樣是帶些風流的面容,卻給人全然不同的感覺。

南宮珩很是厭惡這種像是生長在陰沉溼地的感覺,進來便皺了眉。

他看向坐在獨自坐在寢宮中央圓桌前的狐王,走到他面前,不耐道:“找我有事嗎?”既無人在,他也不必與其做戲。

低着頭的男人輕笑:“怎麼,這麼不耐煩?”

“你不也一樣嗎?”

“那個仙界的太子走了?”

“走了。”

“呵,本以爲他不過是帶着太子虛架子的窩囊廢罷了,沒想到竟還是個不好琢磨的人。”那日在妖殿的事,之後他才聽魅兒說,那個墨子月碰見了她和南宮珩歡愛的場景,那勢必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卻還一副無知達理的模樣。

怕在心中,早就下了結論了,把他們當一場戲看了吧。一想到這裡,他就想要剝了他的皮,吊起來。

但是,這小子竟然私自帶他去了人間,現在還放走了他。果真礙眼。

“爲什麼不通知我就把他放走了?”

“哦?墨太子是被懲戒來我們狐族,但是也是來照顧我的,我覺得可以了,爲什麼不能讓她離開?”

“呵,我真是越來越管不了你了。”

“狐王在狐族有什麼不能管的人嗎?”

“你,大膽。”南宮蒼朗陡然站起身,氣息劇烈波動,陰沉的臉上怒意閃現,顯得有些可怖。

南宮珩卻面色不改,風流眉目中流轉着異彩,“怎麼,動怒了,我又說錯什麼了嗎?”

“你...你...”“看來把你的繼位權奪去也沒有什麼不對,或者當初就不該生下你來,和那女人果真。”

南宮珩伸腿踹翻了面前的木椅,打斷了男人的話。

狐王抿起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