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變數

這日,天朗氣清,和風旭日。

大悲寺內,廂房裡走出一名黑髮少女。少女有着一雙深邃的深褐色眼眸,卻從眸中透出一種不諳世事的純真。

她擡頭望了望天空,慢慢走到迦葉塔,塔門已經煥然一新。

她推門而入,對着正在塔中間閉目的無源道:“無源大師,師尊玄寂真人即將到達大悲寺。”

無源睜開眼,微笑:“是嗎?玄寂真人到了?”

他笑着起身,走出迦葉塔,少女跟隨而出。

寺門處,無緣等人已經等候在此。

無源步履緩慢地走過來,衆人爲他讓開一條通路,少女在後面跟着。

無緣雙手合十,對着無源低頭一拜,道:“阿彌陀佛!師兄!”

無源同樣雙手合十,回拜。少女在後面跟着行禮。

天際傳來破空之聲。

衆人循聲望去。

只見空氣中開始出現肉眼可見的扭曲景象,在半空中慢慢地裂開一道縫隙,縫隙越擴越大,裡面暗沉沉的景象越發清晰可見。

一個圓環出現,從縫隙中緩緩移出。

當圓環完全出來後,縫隙關閉,再無蹤影。

圓環旋轉着發出白光,一道道綠光從中飛出,衝向大悲寺寺門前的空地,又猛的炸開成一道白光。

白光裡,走出了太忘宗的弟子。陸極一身藍袍,氣度不凡,一站定便轉頭望向空中。

半空中,圓環慢慢變小,最後落入一隻節骨分明的手。玄寂把圓環收入乾坤戒,身後,一道空間裂縫正慢慢閉合。

他直直地落到大悲寺寺門前,站定。太忘弟子陸續走過來,排在玄寂身後。

玄寂笑着對無源道:“大師安好。”

無源雙手合十,笑着喊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弟子拜見師尊!”少女在身後行禮。

玄寂打量一下她,發現她雖然沒有長高沒有長胖,卻神采奕奕,精神十足,滿意地扶起她。

“道真。”

“嗯。”

聞潼應了一聲,平淡如水的眼眸泛起波光。

陸極自看到聞潼,就一直暗中觀察着她,這個前世沒有出現的人,搶走他忘玄首徒名號的人。

聞潼長得很精緻,是一種像藝術品一樣的精緻。眉毛淺淡相宜,眼瞳像把玩極久的玉石,既潤又清,透出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瓊鼻,櫻脣,無處不精。

眼睛倒是蠻像師尊的,不過……

他悄悄對比了一下聞潼的身高,暗自勾起嘴角:長得那麼矮,一點都不配師尊,長得那麼嫩,怎麼配得上師尊!

“師弟!別看了,走吧。”陸義觀無奈地叫道。

陸極回神,才發現一衆人已經進入寺門,徒留他與陸義觀。

他假裝什麼也沒發生,氣質沉穩地應了陸義觀一聲,邁步走上前,跟上大部隊。

陸義觀甩了甩衣袖,在後面一邊慢吞吞地走,一邊大聲笑道:“少年不識愁滋味啊~”

“少年情懷總是詩啊~”

陸極聽着身後越來越奇怪的話語,暗自磨了磨牙,回頭露出一個陰森森的微笑。

嚇到了門口掃地的小和尚。

“哈哈哈哈!師弟真可愛!”

陸極面癱着臉回頭,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晚上,廂房裡,陸極百無聊賴地站在一邊,不滿地看着內室裡正在交談的玄寂和聞潼。

他看到師尊無數次露出笑容,眼睛裡盛滿了疼愛;聞潼笑得傻里傻氣,眼睛眯成月牙。

坐在椅子上的陸義觀一邊翻着佛經,一邊對陸極道:“師弟,可收收你的眼神吧,道真師姐稚子之心,並無你這般妄念。”

陸極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陸義觀翻開另一本佛經,氣定神閒地道:“師弟終日纏着師尊,眼神如此露骨,可不是個好事啊。”

陸極轉頭淡淡地看他一眼,抿了抿脣。

陸義觀指尖摩挲着書籍,神秘地笑道:“師弟一心掛在師尊身上,可知外界早已不滿?當年,師尊爲了師弟強闖太白夢境,以至夢境受損,至今難以開啓。許多對師兄心生嫉妒的弟子們早已不滿,如今更是嫉恨。”

他嘆息了一聲,接着道:“現今,人人都說,大名鼎鼎的玄寂真人收了個徒弟,對他心懷不軌。這謠言啊,是傳得滿城風雨,連掌門都驚動了。”

陸極硬邦邦地說道:“不是謠言,我就是喜歡師尊,就是要當師尊道侶。”

陸義觀猛的一把合上佛經,哈哈大笑道:“師弟真是專一!癡情!爲兄支持你!我妹妹義姝的師兄的好友的弟弟的二師姐開了間專門發佈消息的小館子,爲了支持師弟,師兄決定今後日日在上面刊登師弟是如何一心愛慕師尊,求而不得卻仍然矢志不渝的感人故事!”

陸義觀激動地站起身,一臉大義凜然地道:“必教衆人理解師弟的一片癡心!”

陸極看着陸義觀神情激動的樣子,皺眉思索,覺得按照陸義觀的一貫作風,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可他想想又沒發現什麼不對,也覺得他愛慕師尊並無差錯,可是世人愚昧,不能理解,若能讓衆人認同不再阻止,也是好事。

於是,他點了點頭。

也許師兄這次真是好心也說不定。

陸義觀笑着坐下,繼續翻着佛經,默默擦了擦手心裡的汗。

他想起到大悲寺之前,妹妹姝兒發來的訊息,心裡無奈地苦笑:姝兒到底是認識了什麼師兄師姐,居然被慫恿着一起辦了一個八卦報紙。辦也就算了,還……還把注意打到師尊頭上。

陸義觀微微低頭,好像全神貫注地閱讀佛經。

他默默地想:如今有了師弟認可,拐彎抹角地發一些師弟與師尊的事,也算是秘聞了。不過……

他想到姝兒信裡提到的和她一起辦報,崇拜太白真人的未靈師姐,想到他曾看過的太白真人的作品……

陸義觀暗中嚥了咽口水,決定以後每天祈禱她的報紙沒有銷量。不然,她們幾個小弟子……可不夠師尊一劍。

“道博,道一,你們進來。”

內室傳來玄寂的聲音。

早就按捺不住的陸極立馬跨步而入,陸義觀慢吞吞地跟着。

玄寂道:“你們道真師姐要送你們一件禮物,爲師幫你們挑了一下,看看合心意否?”

陸極深情地道:“師尊最是瞭解弟子,自然合適。”

陸義觀翻了個白眼,聞潼深褐色的眼眸看了看陸極。

玄寂指着一旁的盒子,繼續道:“道一,你的是東極海藍珠,海藍珠一向是海中至寶,蘊藏極深的大海靈力,功能奇特。道博,這本是道真復刻的《東極深海密族》,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陸義觀拿起那本書,愛不釋手,笑着對聞潼道:“多謝師姐!”

陸極看了看那顆海藍珠,道:“多謝師姐!師弟聽聞海藍珠一向稀少,更是海族求愛利器,一向不外賣,師姐如何……”

聞潼略微歪了歪頭,深褐色的眼眸略帶困惑。她道:“不外賣嗎?可是有個人天天拿着這個珠子到我房間門口,說要把這個珠子賣給我。我問他要什麼?他說要我的心。我覺得很奇怪,沒有理他。但是他還是沒有放棄。”

“後來,他說只要給他打開我房間的鑰匙就可以了。我那時快要離開東極了,便把房間的鑰匙和他換了海藍珠。沒想到他很高興地拿着鑰匙走了。我當天就離開了東極。怎麼?這個珠子很貴重?”聞潼一臉不解。

玄寂問道:“那人後來怎麼樣呢?”

“後來,後來他不知怎的給我來了信,說我是騙子。我就回信解釋,他又回信說不信,我就是騙子。”

聞潼說着,又拿出一大疊厚厚的紙,道:“這都是這幾年的來信。師尊要看看嗎?”

玄寂溫柔地笑了笑,道:“無需多看。你下次回信跟他說,師尊知道了他,讓他寫信給師尊。”他看了看聞潼手裡那厚厚的一大疊,想起他乾坤戒裡僅有的幾十張,突然有點惆悵。

陸極瞟了瞟聞潼手上的信件,看見她對於某個居心難測的人的所有言語都逐條反駁論證,心裡頓時大安。

他笑嘻嘻地收好海藍珠,想:果然稚子之心。也許我可以幫一把那個人,看這套路,有點熟悉呀……

七天後,問道山等其他勢力相繼而來,玄悟和玄蒙帶着一幫御劍的太忘弟子也姍姍來遲。

“哎!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師兄辛苦御劍還比不得師弟的空間飛環快。”玄悟一到大悲寺,便來到玄寂休息的廂房裡。

“師兄說笑了,飛環也就這些用處了。”

玄悟笑眯眯地道:“師弟就是低調。”

他目光在陸極三人身上轉了轉,落在陸極身上時顯得意味深長,又對着聞潼道:“道真,多年遊歷,感覺如何?”

“玄悟師伯好!不出門不知道天下之大,道真深感從前囿於常理……”聞潼一本正經地回答。

玄悟不停地問她,聞潼一個一個問題地回答,二人在一旁交流。

夜色漸深。

玄寂正在房中打坐,突然說道:“道一,夜已深,你爲何還在房外徘徊?”

陸極推門而入,直接進入內室,道:“師尊,弟子前幾日聽道真師姐之言,覺得那個追求師姐的海族,有點像弟子前世認識的一個人。”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