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彥和將天寶放在牀鋪上，一股涼風吹來，天寶用力抖動了一下胳膊，整個人臉色蒼白。
“師傅，你快救救師兄，”小柔輕輕拍打着天寶的臉，後者雙眼緊閉，一直在昏迷。
“別急，丫頭，”吳彥和用力咳嗽了幾下，掏出酒壺，灌進一口酒，蒼白的臉色恢復了幾分紅潤。
“你把他衣服脫掉，我檢查一下，”吳彥和臉色凝重，天寶的呼吸變得紊亂起來，時而粗重，時而凌亂。
林如煙臨走前點出的那一指，似乎封住了他什麼穴位。
“啊~”小柔的臉紅了起來，手有些顫抖的覆蓋在天寶衣領。
“別磨蹭了丫頭，晚了會出大問題的，”吳彥和催促道，嘆了口氣，“爲師已經是半廢之人，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呢。”
小柔見天寶氣息微弱，顧不得尷尬，將天寶的衣服裡裡外外扒了個乾淨，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體，讓她臉滾熱發燙，轉過了頭，卻又偷偷的回頭看了幾下，最後目光中充滿了好奇。
“丫頭，我只是讓你脫去上衣，沒讓你把他脫光，你....”吳彥和呆呆的看着小柔，神色很是怪異。
“啊？”小柔嚶嚀一聲，雙手捂住眼睛，尷尬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了，我先看看這小子怎麼樣了，”吳彥和枯槁的手就像乾枯的樹枝，摸着天寶的手腕，另一隻手在他胸口探了探。
過了一陣，他突然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神色黯然。
“師傅他到底怎麼樣了？”小柔重新將天寶的褲子慢慢套了上去，手指不經意間的觸碰讓她渾身都激起了一層電流。
吳彥和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不太樂觀。”
“師傅是說？”小柔一顆心跟着往下沉，臉上不知不覺又掛着兩行清淚。
師兄剛纔力拼石落晴，那悲壯的一幕如烙印般，再也無法抹去。
“這麼重的傷，如果不能及時救治，恐怕會從此廢了武道修爲，而且，也有丟掉性命的可能，”吳彥和咬了咬牙，身體顫抖着往出走，“我出去一趟，想想辦法，”
小柔輕輕點了點頭，突然聽見天寶口中有着一陣陣輕輕的呼喚，她將耳朵低低的湊在天寶嘴邊，疑惑的凝神細聽。
“素兒...”
小柔聽的越來越疑惑，等到她聽的仔細時，心裡突然沒來由的涌起一陣難受。
這種時候還念念不忘，想必也是一位紅顏知己吧？
“素兒，不要走，我還想要...”
“素兒，你的胸真白，嘿嘿...”
“素兒，再用力一點，就快到了...”
後邊的話讓小柔心跳越來越快，最後氣呼呼的捏住了天寶的嘴巴，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臉，“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這個，真是的，”
她的心突然舒緩了許多，看來師兄這個人作風有問題啊，居然去那種地方，十七歲就流連煙花之地，可真是...
“這麼大年紀就學會風流了，真是個流氓！”
小柔又擰了擰天寶的鼻子，最後嘆了口氣，替他蓋上單薄的被子，“也不知道留下來是對是錯，不過，真的不希望你出事情，”
天寶突然一把攥住了小柔的手，緊緊握住，不願意放開。
小柔感到一陣睏倦，小屋裡就他們倆，冷風吹來，順着草的縫隙鑽進來，有一種讓人麻木的感覺。
她靠着天寶肩膀，默默的進入了夢鄉。
“吱呀~”
不知多久，小柔聽到了開門聲，冷風倒灌進來，讓她猛的醒來。
一道黑影，在昏暗的視線中慢慢踱着步子，緩緩跟進，不知不覺，窗外竟然已經黑天，天寶也已經昏迷了數個時辰了。
當小柔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一種恐慌迅速蔓延，她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緊緊的靠着天寶，眼中充滿了恐懼。
“你怕什麼，我又不殺你，”
林如煙來到天寶身前，見他那副樣子，也不說話，而是挨着牀邊坐下，宛如黑色幽靈一般。
“不，不要~”
朦朧記憶中，天寶彷彿想到了兩年前那血腥一幕，一直照顧自己的老闆和老闆娘被燕國皇室的將軍殺死，爲了搶奪天龍刀。
一種刻骨銘心的恨，還有背井離鄉的哀傷，正在他記憶中翻江倒海，勾動了靈魂深處的魔影，讓他有一股強大的怨氣迸射出來。
“殺！我要殺了你們！”
林如煙聽到天寶充滿恨意的聲音，冷笑一聲，“看來我猜得沒錯，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哎，”
她的手上帶着冷月幽光，朝着天寶的腦袋緩緩落去。
“林導師，求你放過師兄好不好，他年輕氣盛，衝撞了您，也不至於要殺了他呀，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啊，”小柔跪下來，抱住了林如煙的大腿，無助的哭泣着。
“因爲他是那個混蛋師傅的徒弟，居然還敢衝撞我，他必須死！”林如煙輕輕一震，小柔哎呦一聲坐在地上，眼神絕望的望着林如煙。
“林如煙，有什麼你衝我來，爲難晚輩做什麼？”熟悉的咳嗽聲從屋外傳來，佝僂的背影被月光拉的長長。
一股氣流撲滅了屋裡的燈芯，四周黑暗中，只有銀色清冷的月光和兩點如寒星的眸子乍隱乍現。
“你這條老狗，當年師姐對你情深意重，你卻害的她陷入絕殺之地，你真該死！我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
林如煙大步向前，朝着吳彥和逼近。
“我早說過，當初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吳彥和嘶吼起來，顫巍巍的靠在了桌子邊，閉上眼睛，“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打不過你。”
林如煙舉起的手掌僵硬半天，竟然無法揮下，雖然只需要輕輕的一點力道，就能把這個自己痛恨的人立刻拍死。
但往事如煙，始終橫在心裡的還有一點執念，和當初師姐嚥下最後一口氣前，對她的叮嚀和囑託。
“不要殺他...我不怪他...”
這八個字，如利刃刻在心裡，讓林如煙心中恨意滔天，最後化爲一聲清冷的長嘯，屋頂的草轟然爆碎，碎屑漫天。
漫天的星光照射下來，這唯一的遮擋，也被林如煙破壞了。
“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他的倔強只是爲了維護他的自尊，林如煙，我不想求你，如果一定要殺了他，連我這條命也奪走吧，苟延殘喘這麼久，也累了，”
吳彥和打開酒壺，倒了倒，裡面卻空空如也，最後苦澀一笑，扔掉了酒壺。
他緩緩站起，從容的經過了林如煙身邊，顫抖着從懷裡摸出一粒丹藥，掰開天寶的嘴巴，塞了進去。
“師傅，你脖子上戴着的玉佩呢？”小柔眼睛很尖，發現了一點端倪。
“師傅不小心弄丟了，”吳彥和眼神一暗，拍打着天寶的胸口，幫助他順氣。
天寶呼吸稍微平復了一些，但仍然沒有甦醒的跡象，一股藥流在體內遊走，激發着丹田，一股股紅色真氣如絲如縷，慢慢的在玄脈經的運轉下，緩緩修復他的傷勢。
林如煙眉毛一挑，心裡大概猜到了幾分，冷笑道：“師姐留給你唯一的信物，拿去換藥了是麼？”
吳彥和有些吃驚，嘆了口氣，聲音淒涼：“將死之人，留着不過多個念想罷了，還是先救年輕人吧，”
“假仁假義，”林如煙哼了一聲，站在原地，鳳目冷冷的繼續盯着三個人，嘲諷道：“看你這四壁破風的破草廬，還留着幹什麼？索性以天爲被，以地爲牀吧！”
真氣激發，將四周轟破，夜風很大很涼，幾個人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咳咳咳，”冷風吹的天寶一陣咳嗽，吳彥和用力拍打着他的胸口，沉默着不再說話。
“師傅，你這是幹嘛呀，”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一個身影從遠處蹦跳着，接近了已經不復存在的草廬。
石落晴視線在幾個人身上徘徊了一陣，大概明白了場中情勢。
她來到林如煙身前，低聲勸道：“師傅，您懲罰這小子的已經夠多了，吳伯伯當初有錯，這麼多年也受夠了苦楚，他武功被廢，已經沒幾年好活了，又何必在意這一段時光呢，”
“哼，”林如煙的氣已經消減幾分，美眸中帶着幾分疼愛，摸了摸石落晴的頭，“你怎麼來了丫頭，”
“來給這小子送藥啊，”石落晴撅着小嘴兒，大眼睛十分有神，“這小子雖然魯莽，看着不像是個正經人，但他的勇氣和鬥志我很讚賞，現在院長都關注到了這件事，我今天得到了一些消息，好像對你的行爲十分不滿，所以啊師傅，咱們還是稍微補償一下才是。”
“補償什麼，我可以不殺他，也沒打算和一個晚輩計較，只不過多折磨他罷了，”林如煙冷冷一笑，來到天寶面前，素手在他脖子上一捏。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伴隨着長長的吸氣聲，昏迷多時的天寶終於醒來。
“師兄，你醒了？太好了，”小柔高興的抱住了天寶的頭，一把按在了自己的尚顯青澀的胸脯上。
天寶臉被矇住，呼吸不順暢，腦袋用力扭了扭，這小丫頭幹嘛，自己好容易醒過來，又要謀殺自己？
一道有些特殊的清脆聲音響起，小柔猛地推開天寶，有些氣惱的責備道：“師兄！你幹嘛呢？”
她領口處那嫩白的邊緣輪廓，印上了一個窄窄的脣印，被月光悄悄的區分開來，有些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