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一直在默默的聽着,突然,他看到一條人影從樹後探出來,向這邊張望着,正是那包杏兒,包杏兒看到蘇唐,露出驚喜交加的神色。
蘇唐轉身向包杏兒走去,走到近前,輕聲問道:“你們的人呢?”
“在那邊院子裡。”包杏兒伸手向後面指了指。
“帶我過去。”蘇唐道。
包杏兒在前引路,兩個人緩步走進院子,那管事的中年人與幾個武士低聲談論着什麼,他發現其他人的表情有些不對,轉過身看去,發現蘇唐進來了,急忙站起身,陪笑道:“蘇公子,您總算來了。”
“這幾天過得怎麼樣?沒人難爲你們吧?”蘇唐問道。
“人家哪裡有閒心難爲我們。”那管事的中年人又是嘆氣又是搖頭。
包杏兒等人的神色有些落寞,也有些自卑,袁罡倒是沒有難爲他們,但態度也絕對不能算是熱情,讓他們住在小院子,並下令不得擅自離開正歌門,之後再沒有管過他們,完全把他們當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其實,在袁罡帶着人出現時,遺族的武士們都被嚇壞了,因爲他們看到了太多太多力量強橫的大修行者,好像整個修行界的大修行者們都跑到孔雀山來了。
也是見識有限的緣故,在他們的認知裡,大祖級的修行者都是鳳毛麟角的大人物,一下子看到了幾十位大祖,當然會害怕。
這兩年來,修行界達到如此規模的衝突,大概只有三次,一次是帝家的修行者們傾巢而出,試圖阻攔賀蘭飛瓊;一次是綠海的隱祖出山,要爲自己的女兒報仇;還有一次是賀蘭飛瓊追殺帝依依,與魔神壇的修行者們爆發了激烈的衝突,連落櫻祖也被賀蘭飛瓊所傷。
孔雀山應該是第四次了,至於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現在尚不好說。
“你們把東西收拾一下,然後去驚濤城。”蘇唐道:“到了驚濤城,去找天機樓的嶽大先生,嶽大先生會安置你們的。”
“我們……可以走了?”那中年人一愣。
“當然。”蘇唐道:“怎麼?你們還有事?”
“沒有、沒有。”那中年人連連搖頭,他巴不得快點離開,只是沒想到蘇唐在那些大修行者當中如此有地位,能替他們做主。
當遺族人收拾妥當,跟在蘇唐後面走出去時,屈寶寶、袁海龍等人已經在前廳的平場上擺上了桌椅酒菜,正喝得熱鬧。
“蘇唐,去哪裡了?過來過來。”屈寶寶笑嘻嘻的招手道。
“你們到驚濤城之後,告訴嶽大先生,我還有些事情,恐怕要幾個月之後才能回去。”蘇唐低聲囑咐道,隨後大步向屈寶寶、袁海龍等人走去。
“那些是什麼人?”屈寶寶好奇的問道。
“莽山人,和我是舊識。”蘇唐道。
遺族武士們提心吊膽的從前廳中走過,走出了大門,那中年人轉過身向後看了一眼,隨後督促族人加快速度。
“剛纔忘了給你們介紹。”屈寶寶道;“這位是蘇唐,千奇峰的宗主,這位是聶在道聶大哥,聶家的宗主,這位是李勁鬆,號稱天下第一毛賊。”
蘇唐和聶在道還有李勁鬆頜首示意,對面兩個人也笑着和蘇唐打了聲招呼
這一頓酒一直喝到夜間,屈寶寶畢竟有傷,早早告辭要回去修煉,酒席也就散了。
蘇唐和袁海龍剛剛走進一間小院,遠方傳來一陣靈力波動,差不多有十幾條人影落在了正歌門的前廳中,時間不長,袁罡和一個年紀在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
“三哥,你回來了。”袁海龍道:“趙哥,你的傷怎麼樣了?”
“我沒事。”那中年人笑着回道。
“海龍啊,爲什麼這樣急着走?”袁罡道:“你剛剛經歷了一次劫難,身心俱疲,應該在這裡多休息幾天的。”
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袁海龍心中有些愕然,但他立即反應過來:“我和蘇唐還有要事,不能浪費時間的。”
“你和蘇唐要去哪裡?”袁罡問道。
袁海龍看到了袁罡一直在向他擠眼睛,隨後道:“我們要去靜波湖。”
“只有你們兩個?”那中年人露出擔憂之色:“有些危險吧……”
“我們就是去轉一轉,不往深處走的。”袁海龍道。
“一定要多加小心啊。”那中年人道。
“哈哈……”袁海龍笑了起來:“趙哥,我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怎麼樣照顧自己的。”
“你們兄弟肯定有體己話要說,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回去,袁老三,明天再來找你吧。”那中年人道。
“好的。”袁罡應道。
當那中年人走出小院後,袁罡和袁海龍一起沉下了臉,蘇唐見袁罡和袁海龍的動作如此整齊劃一,不由搖了搖頭,真是親兄弟啊……
“三哥,怎麼回事?”袁海龍問道。
“還能是怎麼回事,沈千雄和許樂還不服氣唄,所以呢,他來幫着打探消息。”袁罡笑了笑:“海龍,你和蘇唐不會是真的要去靜波湖吧?”
“不是,我們那時候說好了要去蓬山的,誰知……海風出了事,所以蘇唐就跟着我過來了。”袁海龍說道。
“去蓬山啊……”袁罡頓了頓:“那你們連夜走吧,我讓人安排一下,用雲車送你們過去。”
“三哥,你怕了?”袁海龍皺眉道。
“不是怕不怕的事。”袁罡道:“海龍,現在也不是置氣的時候,這一次我找來的人,有不少都是沈千雄和許樂的朋友,人多膽壯,象蘇兄弟說得那樣,再有小人在中間挑唆,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袁海龍還要說話,蘇唐伸手在袁海龍的肩膀上拍了怕:“三哥說得在理,就這樣吧。”
“好,我這就去安排了。”袁罡道。
夜半,蘇唐和袁海龍已悄悄離開了孔雀山,袁罡有些不放心,親自來送他
走出十餘里開外,三個人運轉靈脈,都升入空中,片刻,袁罡從肩後的背囊中抽出一支箭矢,用手甩了出去,箭矢裹挾着一道紅光,飛上幾十米高,隨後化作一道綻放的煙花。
三個人靜默了百餘息的時間,袁罡感應到什麼,鬆了一口氣:“雲車來了,你們上去吧。”
蘇唐和袁海龍向袁罡揮手作別,隨後接連升入高空,上一次他們見到過的那輛雲車斜刺裡射來,蘇唐也算有經驗了,先一步從雲車上方的洞口中飄了進去。
“去哪裡?”一個聲音問道。
“還是紅叔吧?”袁海龍陪笑道:“我們去蓬山。”
“那小子,我記得你,這一次不要亂動了”那聲音道。
“嗯……我知道。”蘇唐苦笑道。
那聲音不再說話了,雲車快速旋動,隨後向一個方向筆直飛去。
袁海龍卻閒不住,或者說,他對那個紅叔有一種異樣的感情,不管對方有沒有迴應,他一直在紅叔長紅叔短的說着話。
說了半天,袁海龍已經說得口於舌燥了,但紅叔一直沒有迴應,最後,袁海龍到底是泄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聲音突然道:“海龍,孔雀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紅叔說話,袁海龍急忙振作精神:“魔蠱宗的第七總社就藏在孔雀山裡,往生殿出手,毀了第七總社,想栽贓到我們身上,我們察覺得晚了一些,遇到了魔蠱宗的援兵,所以就鬧起來了。”
“這樣啊……”那聲音頓了頓:“你三哥真的很看重你。”
“我知道的。”袁海龍道:“紅叔,你怎麼做上雲車使了?”
“我犯了錯。”那聲音道;“家主命我來紫陽城掌管雲車,將功補過,我怎麼能不來?”
“做雲車使很自在吧?滿天下到處跑……呵呵。”袁海龍道。
“自在麼?”那聲音頓了良久,緩緩說道:“海龍,如果你以後犯了錯,然後家裡讓你來做雲車使,你千萬不要答應。”
“爲什麼?”袁海龍愕然道。
“沒有爲什麼,聽我的就好。”那聲音突然惱怒了。
袁海龍顯得有些尷尬,不敢再說話了。
“那小子,你是什麼人?”那聲音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蘇唐身上。
“他叫蘇唐,是我的朋友。”袁海龍急忙道。
“你識得這些靈符?”那聲音道。
“靈符是什麼?”蘇唐道。
“莫要和我裝瘋賣傻”那聲音提高了嗓門:“你能讓靈符發生異變,怎麼會不識?”
“我那天只是隨便摸摸,沒想到會影響到雲車。”蘇唐道:“靈符……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說實話,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如果你還是這樣推託,那就算了。”那聲音道。
“交易?什麼交易?”蘇唐有些好奇了。
“你在什麼地方修行?”那聲音不答反問。
“我在暗月城。”蘇唐道,他突然警醒,當初按照薛義的建議,他佔了驚濤城、博望城和沙城,連爲一線,形成了一道屏障,但這種屏障對真正的大門派和大世家來說,毫無意義,比如說袁家就能用雲車輕鬆越過海峽。
看起來,地勢無法用來自保,真正的依仗,還得是硬實力。
“我可以抽空到暗月城跑一趟,到時候再說吧。”那聲音道:“現在你告訴我,你認不認得這些靈符?”
“真的不認識。”蘇唐道:“但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蘇唐在撒謊,他對那紅叔提出的交易很感興趣,所以採取了模棱兩可的回答。
那聲音不說話了,不管蘇唐和袁海龍聊起什麼話題,始終保持着沉默。
一個多小時後,蘇唐和袁海龍都有些睏倦,縮在角落中睡着了,等到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雲車一直在空中飛行,等到天色逐漸轉暗,沉寂了大半天的聲音終於又出現了:“前面就是蓬山,雲車不好過去,你們該走了。”
“多謝紅叔了。”袁海龍道。
蘇唐和袁海龍穿過雲車上方的洞口,漂浮在空中,雲車盤旋了半圈,向高空爬去,轉眼便消失在雲層中。
“蓬山在前面?”蘇唐向前方張望着。
“是啊,我們先找個地方吃些東西,這半天都快要憋死了。”袁海龍笑道
“蓬山距離紫陽城到底有多遠?”蘇唐問道。
“這我可說不清楚。”袁海龍道:“也沒有人量過,應該是有幾萬裡吧。
“紫陽城距離孔雀山有多遠?”蘇唐又問道。
“三千多裡。”袁海龍道。
蘇唐心中有個大概了,他們用一個多小時從紫陽城趕到了孔雀山,而從孔雀山到蓬山,用了十多個小時,應該是十倍左右的路程。
“這一帶我熟,跟着我走。”袁海龍道。
兩個人從落在地面上,沿着土路緩緩向前走,走不多遠,前方出現了一座小鎮子。
街上的行人很多,兩邊店鋪林立,顯得非常繁華,對一座小鎮子來說,能有這種氣象,並不容易,當然,肯定沾了蓬山聖門的光。
袁海龍一邊走一邊張望,隨後看到一間小酒鋪,名字很怪,居然叫笨牛酒家。
“啊哈,就是這裡,走。”袁海龍道,他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囑咐道:“蘇唐,在這附近儘量不要和人動手,尤其是在那酒家內,否則,洪牛要生氣的
“怎麼?那是洪牛開的酒家?”蘇唐奇道。
“不是,是他相好的開的買賣。”袁海龍笑道:“那妮子釀得好酒,又做得好菜,雖然價錢奇高,但客人一直不少,對了……不要說我們認得洪牛哦,要不然有可能被趕出去。”
“這又是爲什麼?”蘇唐道。
“因愛生恨吧……唉,他們之間的事情很亂的。”袁海龍道:“不管這些,反正我們只是來喝酒吃飯的。”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入了酒家,酒家內的擺設很空曠,偌大一間屋子,居然只擺着三張桌子,而且只有一層樓,兩側各有一個包間,整個酒家滿打滿算也就五張桌,這也能賺錢?
櫃檯後,有一個女孩子懶洋洋的翻看着賬本,感覺到蘇唐和袁海龍進來,她只是翻了一下眼皮,根本沒有出來迎客的意思。
也是巧,有一張桌子空着,蘇唐和袁海龍走了過去,分兩邊坐下,蘇唐習慣性的舉起手,想叫那女孩過來服務,袁海龍卻在拼命使眼色。
“怎麼回事?”蘇唐壓低聲音問道。
“老闆娘想做事了,自然會過來的,我們不能亂喊人。”袁海龍道。
這地方屬於國營的是吧?蘇唐很無奈,但看在洪牛的面子上,他只得忍着。
兩個人坐了片刻,那女孩子終於從櫃檯內走了出來,搖搖晃晃走到桌邊:“你們兩個想要點什麼?”
“一份香切雞,兩份火面,再來一罈清花酒。”袁海龍道。
“等着。”那女孩子又懶洋洋的走了回去,在賬本上畫了畫,轉頭鑽入廚房。
“這裡沒有夥計?”蘇唐低聲問道。
“沒有。”袁海龍四下看了看,低聲回道:“自從上次那個夥計被洪牛打斷了一條腿之後,再沒有人敢來這裡當夥計了。”
“那夥計做了什麼錯事?”蘇唐道。
“不是幾句話能說明白的,以後再和你說。”袁海龍道,隨後道:“蘇唐,今天在鎮子裡休息一天,明天再帶你上山轉一轉。”
“不用了,直接出海吧,去支天柱。”蘇唐道。
“這麼急?”袁海龍狐疑的說道:“好不容易來一趟蓬山,總該到處走一走的。”
“千奇峰剛剛開宗立派,萬事待興,我哪裡有心情看風景。”蘇唐搖頭道
“那我就不勉強你了。”袁海龍道。
這時,那女孩拎着一罈酒從廚房走出來,放在桌上,咣噹一聲,接着她又放下兩個酒碗。
袁海龍拍開封泥,給自己和蘇唐倒上一滿碗酒,隨後笑道:“嚐嚐吧,清花酒在這裡很有名呢。”
蘇唐輕輕飲了一口酒,酒的味道有些怪,聞着帶有清淡的花香,入口卻散發出一種苦澀的氣息,等流過咽喉,又變成絲絲的甜意,到了肚子裡,再變成濃濃燃燒的火焰,讓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
“不錯。”蘇唐精神一振。
“呵呵呵……當然不錯了。”袁海龍也飲了一口,隨後嘆道:“好久沒喝過了,上次返家,又沒有時間到這邊來,真是懷念啊……”
片刻間,酒罈已經空了一半,兩個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得不亦樂乎,那女孩再次從廚房走了出來,把餐盤裡的一盤香切雞和兩碗麪放在桌上,隨後道:“三十顆五花聚頂丹。”
蘇唐差一點把口中的酒噴出去,雖然他早就不需要五花聚頂丹了,但他依然記得五花聚頂丹的價值,頭一次聽說,吃頓飯居然要用靈丹買賬。
“老闆娘,上一次我拿了兩顆化境丹,存在櫃上了。”袁海龍道:“從那上面扣吧。”
“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孩子問道。
“我叫袁海龍。”袁海龍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是老客啊,那一會再給你加個菜。”那女孩子難得的笑了一下。
“多謝老闆娘。”袁海龍急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