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連心裡知道,這次碰上了點自己控制不住的某些情況。
他知道暴風雨席捲整個ARD區的周圍,甚至還有“接地閃”的出現。航班全部取消,長途貨運也不敢冒着過於惡劣的天氣載客,百分之九十九的旅客滯留,只有極少數的人有幸搭上最後的高鐵火車,選擇地勢高的地方離開這裡。
暴雨傾盆,路面溼滑得如抹了油,然而汽車的時速逐漸逼近一百,仍然看不見摩托車的半點影子。
再加速,如果有彎道減速轉向,百分百側翻。
“汪東陽。”麥克連拋給了汪東陽一把大口徑蟒蛇手槍,以及一盒子彈。他把時速穩定在了九十,“碰到意外情況,隨時準備射擊。”
汪東陽向遠處望了望。透過淡淡的一層薄霧,能夠依稀辨別出機場螺旋式的頂,雷聲密佈。他看見前面的公路彎彎曲曲,而這種場景,虛幻得如海市蜃樓。
快到了…快到了…
指示牌中機場距離的數字一點點在減小,景象逐漸清晰了許多,他看見了,真的有模模糊糊的摩托車輪廓停在不顯眼的角落,意味着剛剛超車的那個人早已到達。
那他的駕駛速度應該極快,在超速三十多的情況下能安全到達,要麼不是一般人,要麼是上帝。
“戰斧…”麥克連嘴裡嘟囔着,“那可是全球都禁止使用的摩托。”
汪東陽對這款摩托稍有了解,六百公里的時速是每一個年輕人想要的時速,因爲那種全世界的阻力都撲面而來的暢快,比飛都要爽。
所以這恐怖時速與昂貴的造價,使得全球都看不到它的身影存在——而現在,有人駕駛着那輛摩托車,到達了機場。
車輪驟然停止轉動,與地面緊緊地摩擦着,出租車經過專業的改裝,幾乎變成了包着桑塔納車皮的軍車,水花掀起了兩朵翅膀,車速急劇下降,開始有了側斜。
而在車的前方,立着一個人。
“前面有個人!”
“我知道!”
汪東陽抓緊車窗上方的抓手,眼睜睜着看着自己離對方越來越近。
麥克連咬牙,拼命打着方向盤,保持車輛的平衡,但車速太快了,向心力迫使桑塔納傾斜了直線九十度,慣性將它在佈滿積水的高速公路上繼續滑行。
“抓緊了!”
汪東陽一點點地看着公路中央的那個人急速靠近自己,桑塔納不斷掀起水花,摩擦的聲音越來越響,水流將他面前的玻璃擋地能見度爲零。
一道黑影在汪東陽的眼前閃現,又消失了。
桑塔納終於開始有了減速的跡象,滑行數十米,終於在一個彎道口的不遠處,停止前行。
兩人齊齊靠在座椅上,大口喘氣。
“撞到了嗎?”汪東陽心有餘悸地問道。
麥克連看了對方一眼,搖搖頭說:“我印象中應該撞到了,但車子沒有撞擊的感覺…安全氣囊也沒有彈出…我下車看看!”
他解開安全帶,跳出了車門。茫茫雨中,空無一人,雨水瞬間打溼了他不厚的衣服,寒風掠過,讓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麥克連的印象中,仍然留有即將撞上公路中央的那個人的影像,只不過在此刻的腦海中,變得異常模糊。
距離機場候機站的大廳還有幾公里,出了這樣的事情,一時間令他很不安,卻又無法用科學來解釋。
雖然當了二十四年的軍人,但在這裡,他的呼吸不由得加快了。
“麥克連中尉!”汪東陽跳出車子,叫喊着他的名字,“小心!”
麥克連回過頭,倒退了一步,驚恐地發現,那個被“撞”的人,正徑直向自己衝來。
那絕對是來自於外星球的生物。在雨中,它半個白色的面罩扣過下半張臉,雙眼發藍,全身都被一種皮革包裹。除了上肢,鋒利無比的兩根巨爪,刺穿了皮革,從身體里長出,銀灰色如某種金屬,鋒利無比。
他想去拔別在大腿處的手槍,***18,但發覺手從來沒有如此抖過。以前雙眼直視前方時,他能夠熟練地拔起任何一杆槍瞄準射擊,且都是九環以上,但這次,他直視着前方,卻死活拔不出來自己的槍。
對方只距離自己幾米的距離了,按照對方的步伐與速度,大概不用兩秒就能輕易將那銀灰色的利刃插進自己胸膛。
麥克連終於拔出了槍,想都不想就扣動了扳機。
時間在這裡過得很慢,彷彿是一條絲帶慢慢從麥克連的耳中飛出。他甚至以爲能夠看見子彈從膛內飛出,但他什麼都沒看到。
對方的身體閃現了一下,就像是接觸不良的電視機的屏幕。
沒有用!準確地說,對方“閃“了過去!
一道風從自己身旁穿過,與即將貫穿自己的刀刃急速碰撞。聲音巨大,比一千把純銀叉子掉在大理石地板的聲音還要利耳。
汪東陽跳起有半人之高,左手一揮雙截棍,正好打在“人”的雙爪上。緊接着,他觸地後再支出一腳,藉着衝力一腿掃到了對方的腦袋上。
這有點賭博的色彩,因爲汪東陽看到了,麥克連明明射擊精準,但那“人”只是在閃現了那麼一下,身體變成虛無,又恢復正常,並依舊保持原有的速度,所耗時間幾乎爲零。電光火石之間,他來不及多想,但若是對方在又一次變成虛無,場面會變得血腥。
然而,對方沒有再次閃躲,而是幾乎毫無反應似的,硬生生地用頭扛下這一腳。
汪東陽的力道非常大,將全身舒展開來用力一甩,那“人”一頭栽向公路的護欄。
他的腳踝隱隱地有些疼痛。那傢伙的腦袋是什麼做的?鐵做的?金子做的?汪東陽俯下身,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不停地搓揉腳踝。
“麥克連先生,你的…槍。”
汪東陽頓了頓,看着麥克連日久不變的臉色略顯蒼白,略有遲疑,還是交出了掛在身上的MP5***。
“謝了,孩子。”
麥克連接過槍,直接朝着倒在地上的“人”掃了幾槍。深藍色液體逐漸流出,像顏料一樣,但在汪東陽的眼裡有些虛晃。
這是什麼怪物?
汪東陽有點懷疑,這會不會是羅布泊生化基地的“傑作”,但轉眼間他又否定掉了,因爲這不是夢,羅布泊已經被他的夥伴們終結,但眼前的…
但下一秒,他聽見了一聲輕微的**。
麥克連重重倒在地上,胸口被狠狠刺穿,血液噴涌而出,像是木偶被抽掉了所有的尼龍線,轟然倒地。而他的背後,慢慢顯現出一張人的輪廓。
是和被汪東陽打倒的、一模一樣的…影子。它無聲息地潛行至麥克連的背後,趁兩人都沒有都沒有注意之時,洞穿了其中一個人的胸膛。
原來還有隱藏的殺手…
四聲槍響,它閃過其中的三顆子彈,被最後一顆爆開頭顱。然而,它卻沒有倒下去的慾望,仍然搖搖晃晃。
這一切都看在了汪東陽的眼裡。他知道,同伴裡有一半都較爲反感這個渾身煙味的麥瑟同事,不僅嘴裡時常冒出一些帶有侮辱色彩的詞彙,還時常調侃地球上唯一的指揮官。但是,汪東陽突然覺得,如果沒有麥克連,他們早就輸了,而且輸得會非常慘。
搖晃的身體逐漸變得帶有挑釁的意味,他怒火中燒,大步流星向前,一腳踹在對方的胸口,壓在腳底,機械地拉上保險,瞄準,扣動扳機…
槍聲格外得響。
一個**的子彈都被打光,雨水沖刷着地面,汪東陽喘着氣,拖着自己的身體,到了麥克連的身邊。
距離麥克連受傷過去了近一分鐘,他摸了一下對方的脈搏,驚喜地感受到跳動感後,急忙打開車子的後備箱,翻出自己揹包中的藥物,轉身飛奔到麥克連的身旁,迅速止血,並打了一針抑制劑。
“於冠捷於冠捷,叫上醫療人員,麥克連受傷了,我止住了血,但對方昏迷……地點……”
汪東陽仰頭看了眼路邊的指示牌。
“在……高速距離機場………5000……米處……”
他的語氣明顯放慢了。遠方,機場的大門口,一名黑衣青年駐足在門口,望着自己的方向。
他感覺到世界變得如此寂靜。雨聲一瞬間增大了不少,將一切雜音都掩蓋住。汪東陽抹去遮擋住視線的雨水,瞬間血脈噴張。
“你們快來,我把他放到了車子的後座,這邊有點狀況,我先去機場了!”
汪東陽彎腰扛起了麥克連強壯的身體,小心地將其放在了車後座的同時,也把對講機放在了對方的身邊。
“其實你不應該來的。”他輕輕地說。
說完,汪東陽便關上車門,開始朝着機場的方向奔跑。
說實話,這個決定是他做過可能是最冒險的一個了。放一名危重病人在半危險地帶,身上沒有任何通訊設備,沒有後防支援,沒有優勢,只有拼命的決心。
他覺得站在機場門口的年輕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卻死活想不起來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甚至連一張臉的輪廓都沒有。或許他是一張大衆臉吧!就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被電腦合成出來的一種面容!
五千米的路程在這段公路里很短。開車十幾分鍾就到,但他不能開車,只能夠放縱桑塔納橫在馬路上。
一開始,汪東陽不放心,跑幾步就要忍不住回頭瞧上那麼幾眼。但逐漸,他再回頭,一心向前。淡淡的水汽從肩膀騰起,他的體溫慢慢增高,並不斷奔跑着,像是個馬上就要錯過考試的孩子。
過了一分鐘,機場門口的青年消失了。
汪東陽明白,自己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