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截棍,TGR21,固定刀刃,78毫米爆破子彈,醫療止血子彈。汪東陽把它們平擺在桌面上數過一遍,一樣一樣地放到了作戰揹包中。
離開時間被設爲夜裡十二點,還有十分鐘就要出門,他有些坐立不安。
“不喝點咖啡嗎?回來困。”劉鵬飛推門而入,手附在深褐色的搪瓷杯上,吹着熱氣問道。
“謝了,不困。”
相比於他,劉鵬飛雖然有些睏倦,但總體還算是氣定神閒。
“精神那麼好。”劉鵬飛略顯驚訝地看着對方,“我平時在這個點睡得都跟頭豬似的。”
汪東陽心說豬還不至於,但說夢話的時候特別嘮叨。
“我心裡很煩。”他看着外面的星空,彷彿現在他就在宇宙中航行。
“煩?別煩!就當去旅遊啦!”
劉鵬飛的心裡一點顧忌都沒有,和出差辦公沒什麼兩樣。這時,虛掩的房門被推開,於冠捷向他們倆招手:“到時間了,走吧!”
這裡的夜晚靜悄悄。
“我們是去當間諜嗎?”陳曉曉最後一個登船,看到艙門逐漸關閉,冷不防問道。
“他們是間諜。”於冠捷背身看着窗外,等待着起飛。“我們只是去解決間諜的特工。”
話落,飛船起飛,鋰燃料充分地燃燒着,產生了巨大的火光與白煙。
汪東陽閉上雙眼,用身體感受着速度帶來的另一種衝擊感。在幾個月前,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遷移,就是通過類似的方式,把文明從一個星球轉移到另一個星球。而現在,他要重新回到正常的社會,正常的世界,總有一種不適應的感覺。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太空。
“哈…真美!”
平穩運行中,有幾個人已經解開了安全帶,把臉趴在了壓縮玻璃上。
“這種待遇…可能只有百萬富翁才能享受。”於冠捷在汪東陽輕聲說着,“你可以去多看看。”
的確,星球之間的航行一趟價值不菲,來回就可以把一箇中產階級家庭所有的積蓄掏空。
汪東陽沒有說話,摘開了安全帶,無聲的走近了觀景處。
“哦!那是星雲團!”
“哦看!地球變得越來越小了!”
在他旁邊,劉鵬飛的神情就像個只認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農工看到了外面的大城市。
“對…地球還是藍色的…”汪東陽同樣無聲地從對方身邊移走。他關注的只有木德星,那個未知的星球。
飛船平穩行駛着,衛星顯示四十分鐘後就會到達目的地。
“這就是木德星…”
汪東陽走到了船身之前,凝視的前方的黑暗中,漸漸冒出了淡紅色的一面。它的輪廓更加的清晰,紅色之中多了藍色的印跡——那是海河,只不過沒有地球的那麼明顯。
這顆暗紅色的星球便是人類的第二個生存地,它不慌不忙地轉動着,移動着,和地球一樣,也是宇宙的孩子。
“真不想在這裡發生…戰爭…”汪東陽想起了李志唱過的《梵高先生》,不禁心角有些疼。
“誰的父親死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痛哭;誰的愛人走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孤獨…”
這些真的很像梵高,也像每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飛船進入了預定軌道,所有人回到了座位上,等待着加速衝入木德星。
“請繫緊您的安全帶,開始加速…”每個座位邊響起了漂亮的女聲。
船尾的引擎開始冒出紅色的光芒,鋰要展現它價值,釋放出巨大的能量,使速度瞬間提升,牽引力暴漲,衝入了木德星。
太空站的工作人員不斷地看着表,又看看夜空,偶爾打着哈欠。
木德星此時羣星閃爍,午夜四點,正是睡覺的時間,他們卻要在這裡秘密等候某些人的到來。
夜空中亮了一顆星——正是一輛飛船!
“來客人了!”工作組組長親自出馬,領導說在這個時間點有重要人物來,他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但他聽得出那種特殊的“重要性”。
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
寬大的且包裹着線圈的磁鐵對準了飛船,變化的磁力使得它的減速更加強勢,平穩,像只烏龜向對方身上貼去。
它最終懸在了磁鐵之上,起落架將平板放下,艙門打開,這位做夢都沒見過“重要人物”的組長期待着走出者的尊貴。
“你給我出去!”於冠捷一把揪下了還貼在窗戶上的劉鵬飛,把他扔出了門,並和那位兢兢業業的工作組組長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汪東陽滿臉歉意地拉開兩人。
“哦…沒事…我們爲你們包好了車…小劉!你帶他們走…”
可憐的組長在眩暈一陣後,終於看清了所有人的面孔。什麼?一羣小孩子?他眼睛瞪圓後,大失所望。
如果他知道這些十六、七歲的少年是來拯救地球人的,他的眼睛或許都能從眼眶中瞪出來。
“什麼?小劉?是我嗎?”劉鵬飛還沒緩過神來,於冠捷面無表情地一拳打在了對方的腦門上,疼得對方呲牙咧嘴。
“不好意思…”汪東陽一面慌忙地解釋着,一面阻止着那兩人的失態。
他們終於離開,而工作組組長也算是明白,就算是領導也有吃錯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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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們的專車,一會兒專車司機會帶你們去旅館。”小劉恭敬地說完後,面帶微笑地離開。
太空站自地球入侵事件爆發後,就很少投入使用,除有從其他星球歸來的勘探者,碩大的站臺廣場多是空無一人。
深夜中,太空站內只能聽到他們的鞋底與瓷磚碰撞的聲音,那種感覺,就像突然間被清空的火車月臺,營造着怪異。
幸好站內的工作人員習以爲常,七拐八拐就把所有人帶離。
“唉,是輛大巴…”劉鵬飛拍着無人的車門,有些沮喪,“還是公交車…我還以爲會有奔馳寶馬什麼的高級坐駕…”
“一路上就您老的事情最多!我們都是秘密出行,公交車纔是最保障的!”於冠捷努力撫平情緒,不想在這個關頭出亂子,“知足吧!你怎麼不要個阿帕奇來?順便讓我們能夠擁有俯瞰城市的機會?”
“嗒嗒”的腳步從遠處傳來,急速而有力。
藉着從建築內發的白光,一名穿着寬鬆外套且敞着懷的中年硬漢漸漸走近他們。
“OK,大家都準時到了。”他沒有和大家打招呼,而是直接打開了駕駛室的車門,“動作麻利點,上車!”
車門摺疊在了一塊兒,車燈打開。“你應該說‘幸好不是他給我們開阿帕奇’。”汪東陽小聲對劉鵬飛耳語後,迅速跳進了車中。
“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司機了。”車飛速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向着市區駛去。
“你們聽麥瑟說過‘斯蒂芬•麥克連’麼?”
城市裡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您…還認識麥瑟?”坐在前排的於冠捷忍不住問道。
“同學。”
汪東陽稍稍側身,以爲開車的是《虎膽龍威》的終極警探。
“那是我的名字,以後見面時就喊我‘麥克連中尉’就好!”
麥克連的聲音足以蓋過窗外的雨聲。
雨越下越大,路燈都可以反射着地上的積水,在草草地和這個硬漢中尉泛泛聊幾句後,車裡便沒有了閒聊聲。
公交車駛出了高速,伴着車輪壓過的水聲,進入了ARD區。
漸漸的,寫着菜名的矮小平房少了,紅綠燈開始在十字路口敬業地閃爍。雨點接連不斷地打在窗戶上,透過被水浸地有些模糊的玻璃,汪東陽看見了小區裡的高樓,以及地標建築中的百貨大樓和蘇寧廣場。沒有燈火通明與紙醉金迷,只有一派祥和。
只有雨刷器的聲音試圖打破它。
周圍有了層淡淡的薄霧,在黑色的夜空下倒顯得有些發亮。汪東陽看着窗外僅有的一輛轎車通過,聽着那水花四濺,感覺時間開始放慢腳步。
車外,已有人打着黑色長傘迎接。
“你們好!”其中一個打傘人蹬着油光鋥亮的皮鞋微笑走向前,並逐一遞上雨傘,“旅店就在前面,跟我來!”
這位西服裝扮、脖頸繫上漂亮蝴蝶結的美國特工,卻像彬彬有禮的英國侍者,打開手電,走在了最前。
“雨…我喜歡。”萬晨移開半邊傘,讓無數雨點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們的負責人是哪位?來一下。”領路人問道,“你的東西。”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U盤,用着標準的紳士微笑招待於冠捷。
“我只能帶你們到這了。”他的微笑中留有一絲絲歉意,“我的中文不好,一切的資料都在這裡面,旅館就在前面,房間也已預定好,and…”
他如雕刻家在完成祖母綠最後的一道花紋,敬重地把U盤放入於冠捷的手心。
“這一切事情都是保密的,旅館也是特定的…不過老闆似乎不知道這些事情…”領路的特工對所有人耳語,看來他深知這一次秘密行動上的重要,“希望你們能夠出色…完成行動,所有特種部隊也會對你們作儘可能的幫助…”
“但最後,還是要看你們。”他也微微鞠躬,但完全不同於那個工作人員小劉,那脖子緊繃在蝴蝶結上的肌肉,無時無刻表現着自己對他們的尊重。
他最終快步離開,旅館的紅光黃光交替閃爍,站在了不遠處。
“您好,請出示您們的身份有效證件。”
於冠捷在前臺進行身份驗證,忙忙碌碌地交涉着。
旅館是軍方以個人的形式包下來的,不接受其他人的入住,“專門“爲他們服務。
“OK,大家來吧!”於冠捷握着房卡,招呼大家上樓。
“三個房間,我和羽龍、萬晨擠擠,東陽和鵬飛在對面,王然和曉曉挨着他們的…”
於冠捷帶到了三樓停下,仔細分完了房卡,又鄭重地發給了每個人一個物品袋。
“記住,物品帶裡都是必要的通訊工具,有些時候不方便集中時,我就會用這裡面的東西傳播信息。它們都是高隱秘性的,通訊別人也查不到,別弄丟了!”
“時間不早,大家小睡一會兒,七點半,到我的房間。”
說完,於冠捷便轉身進入自己的房間內,而其他人也都回到了房間內,準備睡一小會兒。
整座城市仍處在寧靜的氛圍中,除了小雨不斷,似乎沒有人意識到,暗戰即將發生在城市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