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以身合道

魔界封印解除,魔界入口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不斷吞噬附近的星辰。

恐怖的威壓下,不遠處的天道漩渦開始逆流。一些天道流光承受不住引力,脫離了天道法則的束縛,反以魔界入口爲中心流動。漩渦中心的黑洞快速擴大,滋生的裂縫越來越多。

沉浸在悲傷中的雲鴻,突然感覺力量流逝,體內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聖人與天道並列,不死不滅,但如果天道隕落,即便是聖人也註定難逃一劫。

雲鴻的精神有些頹廢,他想過,乾脆一死百了,結束痛苦。但他又想起諸多人的死,靜萱、幽若、仁虛子、虹顏、司空浩然……他們的死,無一不與九幽教有關,與九件仙器有關!

難道讓他們白死嗎?

他們耗費生命,竭力成全自己,是爲了讓自己頹廢嗎?

刺耳的響聲在亙古的虛空中迴盪,雲鴻閉上了眼睛。

於喧囂之中靜下心靈,他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我該做什麼?最

終,他得到了答案:替那些死去的人,完成他們一致的心願。

成千上萬的魔族大軍被召喚出來,九幽教主操控成爲傀儡的蚩尤後人秦血凝,成爲魔軍的統領。魔界煞氣涌入星海,雲鴻隱約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撕裂整個盤古世界。

真神降世!

九幽教主懸於半空,俯視身下的魔族千軍,自詡爲王,一時得意忘形。

因此,雲鴻抓住了時機。

他沒有想到,最後,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奪回三件至寶。

九幽教主不屑一笑,回頭望着雲鴻,就好像看一隻螻蟻,充滿蔑視。或許他認爲,打開魔界封印,煞氣涌出後,真神降臨、天道隕滅已是必然,三件至寶失去了價值,可有可無。

“雲鴻,事到如今,你還想反抗?”

看九幽教主得意的樣子,雲鴻估計他還不知道,三件仙器可以補全殘損的天道。

雲鴻正氣凜然:“你不要太猖狂!你要爲你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代價?!呵呵,飛鴻上仙,我們之間的博弈,誰贏誰輸,很快就能看到結局了!”九幽教主大笑着,忽然操控身邊的秦血凝,對着身下的千萬魔軍下令:“把他給我抓起來!”

魔族雖然個個性情狂躁,極度嗜殺,但皆以蚩尤爲尊。秦血凝身懷蚩尤血脈,所有魔族無人不服。命令一出,立刻就有無數妖魔衝向雲鴻。雲鴻不敢戀戰,立刻使出清風劍意在魔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心念一動,直衝星海。他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補全天道上面。

九幽教主見雲鴻往天道漩渦去了,冷冷一笑,有種“盡在掌中”的感覺。

“所有魔軍跟我殺過去!”九幽教主大喊一聲。

“是!”千軍萬馬在混沌風暴中穿梭,很快來到星海,也就是天道漩渦。

此刻,雲鴻已經逼近星海的最中央。巨大的威壓彷彿能將一切化作爛泥,無數星辰、天道流光、混沌時空在這裡發生扭曲,堆疊在一起,不斷坍塌下陷,好像宇宙的屍體一樣。

恐怖的熱浪輻射了數億裡,融化一切事物。

宇宙如人,也有生滅的時限,而黑洞,就是宇宙滅亡後的形態。

縱然雲鴻是天道聖人,但在這種恐怖的力量面前,也會覺得自己無比渺小。

“難怪九幽教主要召喚真神,覆滅天道……原來,天道的力量是如此恐怖!接引佛祖說的沒錯,天道是一片大海。在大海面前,一點火苗又如何興風作浪?”雲鴻心中暗暗說着。

就在這時,九幽教主率領千萬魔族來到這裡。

還未站定,就有無數慘叫聲響起。魔族雖強,但在天道之前,也不過螻蟻罷了。無數魔族抵抗不住天道漩渦的引力,直接被黑洞吸了進去。一個眨眼就被拉成麪條狀,化作齏粉。

九幽教主也不出手救援,站在一旁冷笑。

他要的是這些魔族身上的煞氣,至於他們的生死,九幽教主毫不在乎。

犧牲一些魔族,喚起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憤怒,反而更有益於召喚真神。

雲鴻搖了搖頭,爲那些犧牲的魔族感到悲哀。赫然之間,他祭出三件至寶。太極圖、七寶樹、丹青卷在他背後浮現。雲鴻身上爆發出三色絢光,分別注入儒釋道三教的至寶中。

按照太上道祖所說,以三件至寶之力,可以補全天道。

而天道一旦補全,九幽教主就會受到天道威壓,自然而然就無處遁形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九幽教主,你作惡多端,今日我就代表盤古界的天道,裁決你!”

九幽教主聳了聳肩:“我好怕啊!裁決我?來啊!”

見他死不悔改,雲鴻再也不多說。心念一動,以飛鴻上仙爲代表,青色的道門玄氣成功喚醒至寶太極圖,以第五世轉世的得道高僧爲代表,黃色的佛門罡氣成功喚醒至寶七寶樹。

一時絢光大放,兩件至寶不約而同的飛向黑洞。

蒼天之上,巨大的太極圖騰和卍字圖騰展開,如當年女媧補天,將天洞堵住。

接着,以雲鴻爲代表,金色的浩然正氣緩緩升起。

比起道門玄氣和佛門罡氣,浩然正氣秉承天地之正,更有肅清天地的作用。雲鴻面帶微笑,懸於半空,璀璨的金光彷彿初生的一輪烈日,不是那麼刺眼,卻擁有着無窮的威嚴。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吾名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一些魔族受正氣照耀,頓時灰飛煙滅。

九幽教主的臉上依舊一片混沌,雙手託在胸前,好像看一場無關緊要的戲曲。

雲鴻眉峰一斂,不知九幽教主爲何這般從容。管不了這麼多,儒門至寶丹青卷升起,雲鴻指尖一點,正氣涌入其中,丹青捲髮出微弱的光芒。至寶集齊,天道即將開啓修補程序。

然而,就在下一刻,雲鴻臉色驟變!

“怎麼可能?!”

手中的丹青卷竟然只亮了一瞬,光芒便黯淡下去,毫無生機,有如廢鐵。

再次催動浩然正氣,效果一樣,丹青卷毫無反應。

“怎麼會這樣!”雲鴻大驚失色。

九幽教主大笑起來,滿臉戲虐的望着雲鴻:“怎樣?現在,你還認爲能消滅我嗎?”

雲鴻立刻意識到什麼,九幽教主在丹青捲上做了手腳!

九幽教主狂妄大笑:“雲鴻!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嗎?從你出現在我面前,我便時刻注意着你!在你確定,你沒有能耐消滅我時,便想着補全天道,用天道來鎮壓我!”

“你!我……”

雲鴻如遭雷擊,沒想到自己與諸聖的計劃,他早知道了!

“呵呵,召喚真神,不容任何人阻止!所有的方法、所有的變故,我早就考慮周全了!本座一直以爲你的智商很高,沒想到也不過如此。雲鴻,你想修補天道,簡直是妄想!”

九幽教主心念一動,雲鴻手中的丹青卷變成了一塊石頭。

與此同時,在九幽教主手中,真正的丹青卷浮現出來,神聖之氣早已被魔氣侵佔。

“丹青卷!”雲鴻目光一震。

九幽教主笑道:“你以爲,你這麼輕易就能搶走三件至寶?若非本座故意放水,你能做成什麼?呵,丹青卷早被我替換成了贗品。你心急補全天道,哪裡會注意手中的東西?”

雲鴻倒吸一口涼氣。

他一直以爲自己趁九幽教主得意之時,鑽了空子,原來,真正得意忘形的是自己!

連丹青卷是贗品都沒看出來……

九幽教主果然很強,不管是武力、智慧、心境,都儼然超過了自己。

太上道祖說的一點都沒錯,你雖然成聖了,但未經歷練,道行不穩,終究是太年輕。

轟!轟!轟!

頭頂黑洞再次擴大,因缺少丹青卷,太極圖和七寶樹形成的封印並不穩定,只是說話的功夫,就有了鬆動的跡象。如果不及時將丹青卷放上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九幽教主!我跟你拼了!”

清風劍入手,雲鴻揮出千萬劍氣衝了過去。

幾個強大的魔族迎上了雲鴻,然而在致命的劍氣中,轉眼就被撕成了碎片。眼看劍光逼向九幽教主,九幽教主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忽然,那張混沌的臉上映出一對血眼。

掌心魔氣縱橫,侵入至寶丹青卷內部。

下一刻……

轟!一聲巨響,儒門至寶丹青卷,在九幽教主的強大魔氣下,化成了一團齏粉。

“不!!”雲鴻大叫,然而爲時已晚。

“從今以後,世上再無丹青卷。”九幽教主邪笑着,側翻手掌,粉末隨風飄散。

眼看丹青卷被毀,雲鴻心中大慟,劍勢的威力急劇下降。就在這時,九幽教主單槍匹馬衝上去,磅礴的魔力融在掌心,一掌拍中雲鴻的胸口。雲鴻直接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吐血。

清風劍光芒大放,衝過來保護主人,卻被九幽教主一掌擊飛,沒入黑洞。

“螻蟻、雜碎!”九幽教主大罵。

“雲鴻!什麼應劫之人,就你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想着拯救天下?!我呸!還記得在雁蕩山,你將我好不容易凝聚的肉身打散,當時我就說過,遲早有一天,我會還回來!”

“現在,我即將親手殺了你!這種滋味,真是暢快淋漓啊!哈哈哈!”

魔氣入體,雲鴻身體受到重創,一時半會無力再戰。

又是一道魔氣發出,正中雲鴻的胸口,一口紫血夾雜着內臟碎片吐出。

九幽教主發出極爲享受的笑聲:“好了,我也懶得殺你了。天道一滅,你們這些聖人自然會死!今天,本座就讓你親眼看着,你竭力維繫的天道秩序,到底是如何毀滅的!”

頭頂發出巨響,太極圖和七寶樹已經撐不住了,形成的結界陸續坍塌。

黑洞無限放大,一股恐怖的力量來自天外,即將降臨這個世界。

“真神!偉大的真神!降臨吧!”九幽教主張開懷抱,朝天大喊。

無數魔族手舞足蹈,歡迎新秩序的降臨。

劇痛使雲鴻瀕臨昏厥,一切的嘈雜再也與他無關,就好像赤煊十九年時,他飲下仙人醉時的感受。這是死的滋味。是啊,自己終究敵不過九幽教主。生滅輪迴,這都是註定的吧。

雲鴻沉入內心世界,黑暗中,出現一幕幕過往的場景。

有自己的父母、兄弟、老師、朋友,還有靜萱、幽若,甚至飛鴻上仙、紫萱仙子……

不過,這次的感受,與上次有所不同。

因爲,他看到的每個人,都對他說了一句相同的話:雲鴻,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

撲通——

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想起了在三界縫隙中,玉帝說過的話。

要打敗九幽教主,只有拿出一顆比飛鴻上仙更堅定的決心!你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贏!

雲鴻陷入了沉思。

“更堅定的決心……沒錯,我不能放棄,我要贏!我一定要贏!”

“我的心臟乃是丹青尺所化,爲什麼,丹青卷都被毀了,還能聽到心跳聲?”

“難不成,我的心就是……”

一念起,萬念生。

成聖的時候,無形中的道人也跟他說,所謂的道,其實就是心路。你用什麼樣的心去看世界,世界就是什麼樣。這世上,只有一種力量無窮無盡,那是愛,而愛的載體,是心。

仁人志士,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驀地,雲鴻的心中映出這一句話。

與此同時,他的心臟開始發光發燙,充滿了力量。

他睜開了眼睛。

周身爆發出浩然正氣,周身三丈的魔族,瞬間化成齏粉。

九幽教主愣了一下,這是什麼力量?他分明重傷,爲什麼還能爆發出這種力量?

雲鴻重新站了起來,衣袖一揮,朝着黑洞衝了過去。

速度之快,無人可擋。

九幽教主大驚失色,這是找死?

即便是聖人,強行進入天道黑洞,那也只會被撕成碎片。

雲鴻的反常之舉讓九幽教主覺得不正常,真神降臨已至最後時刻,他決不允許任何人胡作非爲!心念一動,跟了過去。魔族不敢再向前進了,黑洞中引力巨大,進去等同送死。

黑洞中,空間扭曲成柱,四面盡是曲線,如同通往未知世界的隧道。

無數流光來回穿梭,拉出絢爛的光影。

無邊無盡的黑暗盡頭,彷彿有一片青冥的顏色,如同夢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臨界太極圖和七寶樹的封印,雲鴻停下了身子。兩大至寶在黑洞中凝成光牆,竭力阻擋通道盡頭涌來的殺機。只是,因爲差了丹青卷,這堵光牆十分脆弱,彷彿下一刻就會坍塌。

望着無盡的黑暗,雲鴻微微一笑,這時,九幽教主來到他身後。

“雲鴻,你要幹什麼?!”

雲鴻沒有說話,猛地將將手插入心臟,血淋淋的心被他硬生生扯了出來!

“你!!”九幽教主目光一震。

血腥的場面他見多了,挖心抽腸,這些都不足爲奇。令九幽教主驚訝的是,雲鴻的這顆心臟中,涌出浩如煙海的浩然正氣。這股力量,竟然隱隱與至寶封印共鳴,讓他感到忌憚!

下一刻,光影凝聚,他的心臟變成了新的丹青卷!

“丹青卷!這!這怎麼可能!”九幽教主大驚失色。

雲鴻面帶微笑,他終於想通了。

其實,當丹青尺化成自己心臟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心,已經成爲第二冊丹青捲了。

歷代應劫者,盤古開天身隕,鴻鈞合道身隕,自己又豈能倖免?

宿命早已註定了一切。

九幽教主面帶驚恐,嘶聲大喊:“你瘋了嗎!你樣子做,我們只會一起死!”

雲鴻微笑道:“人生在世,終有一死。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九幽教主,自你成型之日起,就註定了你的失敗。你吸收了人界的千萬荒魂,縱然智慧絕倫、武力無雙,但你也吸收這千萬荒魂中,所有人性的弱點。邪不勝正,心術不正者,終究不能被天道所容。”

九幽教主大怒,這種緊急關頭,怎麼會有這種變故!

自己明明考慮了一切,這種變數根本不存在!

他怒衝過去,想強行擊殺雲鴻,卻被丹青卷釋放出的強烈正氣阻擋在外。

這一刻,一向高傲自負的魔教教主終於怕了,從來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片驚容。

“住手!我可以把盤古世界與你平分!我們可以一起平分天下!”

雲鴻搖了搖頭,目光決絕,將丹青卷打入黑洞。

一時間,光芒大盛,儒釋道三教至寶集齊,天道修補程序啓動……

扭轉乾坤的力量頓時生髮,黑洞另一頭的巨大能量,被三件至寶強行壓回。黑洞處出現了一個複雜的封印,黑暗漸漸被光明取代,星海之中的天道裂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九幽教主面容扭曲,這一刻,他感到到巨大的威壓。

並不是雲鴻給他施加的壓力,而是天道秩序本身,給九幽教主施加的壓力!

“我不甘!我不甘心!爲什麼!”

九幽教主嘶聲大喊,最終隨着一聲大爆炸,消散在天地之間。

星海之外的魔族,同樣受到三件至寶的束縛,再次被雲鴻以大法力,重新封印起來。

雲鴻負手立於虛空,面帶微笑。

終於,他還是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了整個世界,換回了天下蒼生。他閉上了眼睛,享受最後的時光。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當肉身被靈氣震盪撕成碎片,他的元神並沒有因此消散。

視線擡高,騰挪至星海之上。

天軌運轉、萬物並作、生滅輪迴,似乎一切盡在掌中。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彷彿整個世界都打上了他的烙印,成爲他的身軀。

看破紅塵、歷經生死,雲鴻心與道合,終於成爲第二個鴻鈞。

是生是死,亦或不朽,無人知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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