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錦囊歸位

曾經象徵着道門領袖的重陽宮,終是逃不過“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悲慘命運。至此,將長埋在這片廢墟下,與秋蟲輪迴,冬草俱腐,成爲茫茫歷史中的一位過客。

“真是天意弄人……”雲鴻感嘆一聲。

幽若安慰他道:“你也不要太傷感,重陽宮毀了,不代表日後不能復興。”

雲鴻點點頭,擡頭一看,只見正氣爐在前方開道,說話的功夫,又前進了三四丈。

忽然一聲巨響,像是巨石坍塌的聲音。

黑暗深處,綻出一縷淡淡的星芒。

一道靈波從廢墟深處發出,震開了四面的碎石。雲鴻下意識打出一道正氣,護在幽若身前。片刻之後,世界平靜下來。就在他們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個狹隘的空間。

就在這個瞬間,幽若叫了起來:“師父!”

雲鴻擡頭一看,只見空間中央,天玄子盤膝而坐,正擡着手,支撐頭頂的萬斤巨力。

“掌教!”

雲鴻也吃了一驚,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天玄子。

急忙飛了過去,卻見天玄子臉色煞白,褶皺的皮膚貼着骨頭,毫無生氣。可悲的事,他的左臂被人卸去,空蕩的道衣下,一片血肉模糊。腹部還有一個大洞,腸胃已被人掏空。

“怎麼會這樣!”

雲鴻不敢想象,幽若更是放聲驚叫,淚水衝涌。雖然她之前是魔教之人,但也拜了天玄子爲師,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就算對終南山沒有感情,但對天玄子,還是充滿敬意的。

“孩子們,你們終於來了……”

似乎是等待了無數個春秋,天玄子撐着一口氣,發出一聲感嘆。

幽若點着頭,望着天玄子端坐的身軀,卻不敢去碰,生怕一碰,他就會倒下。

雲鴻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不僅是天玄子,洞雲、青書、醒醉,他們都在這裡!

與天玄子一樣,他們都是正襟危坐,雙手擡起,看來是在危難時刻,強行施法,這才撐起這一方天地。不幸的是,東、南角落的洞雲、青書,全身已經被土灰掩蓋,沒了生氣。

西角的醒醉與天玄子一樣,依靠強大的精神力,勉強撐着最後一口氣。

“堅持住,我救你們出去!”

雲鴻心念一動,憑空召來六件仙器,便要施法,以仙器撐起廢墟,救出二人。

卻忽然聽到醒醉微弱的叫聲:“小子!你助手!”

雲鴻怔了一下,只聽奄奄一息的天玄子道:“貧道和三位師弟,已經在這裡撐了數月,洞雲、青書所在的東南二角,壓力巨大,已先後逝世。如今貧道和師弟,只是靠着最後一口氣活着。廢墟一旦被撐起,這口氣也就斷了,屆時,即便大羅金仙下凡,也是於事無補。”

雲鴻目光一顫:“那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也救不了你們了?!”

天玄子笑了笑,沒有答他,只道:“你過來。”

雲鴻沉默着俯下身子,一股磅礴的靈氣撲面而來,竟是浩然正氣!

就在天玄子的胸口處,忽然飛出一物。那是一個精緻的錦囊,絲線紋路清晰,淡淡的金光從表面發出,上面娟秀着祥雲的圖案。囊口串着一根紅繩,斜繫着一把淡藍色的流蘇。

“乾坤錦囊!”雲鴻不假思索的說出。

天玄子笑了一下,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果然是你……”

雲鴻顫抖着接過浮空的錦囊,身後六仙器紛紛發光,卻聽天玄子道:“七百年前,三十二代掌門重陽子,於神遊太虛之時,偶然得到此物。據說,此物是一件儒門仙器,與上古儒門淵源頗深。重陽祖師費盡一生精力,嘗試煉化此物,但始終無法窺得門道。後來,重陽祖師將此物傳給我的師尊,也就是第三十三代掌門凌空子。吾師費盡一生心血,得知此物與天下氣運息息相關,或是未來解救蒼生的關鍵之一。他傳給我時,讓我務必交給儒道傳人!”

雲鴻怔住了,沒想到乾坤錦囊的歷史,竟然追溯到重陽祖師的身上。

“掌教早就知道我是儒道傳人?!”

天玄子咳了一聲,點頭道:“雖然天下修儒者甚少,但你的內氣與道門玄氣截然不同,貧道還是能分辨的。此前我沒有將錦囊給你,也是想看看你爲人如何。畢竟吾師說,此物有關天下氣運,不得兒戲。我們四位本來早就可以安息了,苦苦撐到今日,正是爲了此事。”

西角的醒醉笑了一聲道:“小子,把錦囊親手交給你,我們也就瞑目了。”

“掌教……醒醉師伯……”

天玄子道:“如今天下大亂,看來師尊說的蒼生浩劫,終究是來了。我終南山爲道門領袖,今日隕落,至此江湖上,恐怕再也沒有人能站出來,維護天下道義。雲鴻,你不是一個平凡的人,貧道希望你,能夠繼承太上道的精神,爲天下蒼生而戰,永遠不要放棄!”

雲鴻稽首道:“我一定會阻止魔教,阻止這場浩劫!”

天玄子點了點頭,面容上流露出一絲寬慰,又說道:“這次朝廷發兵終南,表面借‘削衆神神格’一事,實則在暗下里,劫走了在上善池洗刷魔性的秦血凝。當年,虹顏師弟已經與貧道說過,這個秦血凝身份不凡,乃蚩尤後人。貧道猜想,他們劫走此人,有另外的動機。”

雲鴻一怔:“掌教請直言!”

“五千年前,軒轅於逐鹿之野與魔神蚩尤大戰,最終軒轅黃帝殺死蚩尤,並且聯合佛、道、儒三教,將所有的魔兵驅逐出‘浮生若夢’四界,封印在一個永劫之地。這個地方就是傳說中的‘魔界’。魔界之人桀驁不馴,他們誰也不服從誰,只聽從魔神蚩尤的號令。”

遠處的醒醉接道:“蚩尤已死,現在魔界的那些魔,恐怕只聽蚩尤後人的號令了!”

雲鴻面色大改:“九幽教抓走秦血凝,是想控制整個魔界?”

“你也不必太過緊張,魔界已被佛、道、儒三教聯合封印,據說這個封印,動用了三教的混沌至寶。要破開這封印,除非集齊這三件至寶,而且還需要一股巨大的靈能爲助力。”

“三件至寶……”雲鴻只覺心中一沉。

天玄子道:“話已至此,我們該說的也都說了……”

幽若在旁哭道:“真的沒有辦法救你們了嗎?難道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們死?”

幾乎沒有笑過的天玄子,臨死前,老臉上映出一抹笑容。

“生老病死本是天命,在人長長的一生裡,無論悲苦歡樂、幸福哀傷,總是在乍現之後凋落,一切終將歸於虛無,最美的終究是流逝的時光,既然如此,又何須執着什麼?”

遠處傳來醒醉大笑的聲音:“師兄啊,都要死了,你還說這些大話!”

頓了一下,又道:“本來還想在人間多混吃混喝幾年,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雲鴻回頭,望着醒醉那一副開朗的樣子,彷彿想到了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在那個破茅屋裡呼呼大睡,沒有美酒,他怎麼都不肯醒來。此刻聽到這話,心中莫名的有些沉痛。

醒醉搖了搖頭,嘆聲道:“臨死前沒有一口酒喝,真是難受啊……”

雲鴻在身上一通亂摸,拼了命的想找一壺酒出來,可惜他沒有。

世界安靜下來,氣氛更加凝重。

天玄子笑了一下,最後對雲鴻說道:“能將‘乾坤錦囊’親手交給你,我們已經死而無憾了。終南山這一劫,乃是天數所定,你們也無需自責。只是我山源自太上道祖,傳承了幾千年,最終毀在貧道手裡,實在有愧祖師。不知日後,還有沒有人,能將太上道發揚光大。”

醒醉笑道:“師兄,你忘了?不是還有虹顏師弟嗎?”

“虹顏師弟……”天玄子沉默下去。

就在這時,耳邊又是一聲巨響。擡頭只見頭頂,一塊巨大的樓板裂開一條長縫,無數灰塵灑下,四周好不容易固定住的碎石,又開始鬆動滾落。這個狹隘的空間,很快就要塌了!

天玄子眼放精光,大喝道:“你們去吧!阻止魔教,解救蒼生!”

幽若眼淚嘩嘩流下,跪地朝天玄子磕了三個頭。

雲鴻最後望了一眼二人,拉起幽若,收起乾坤錦囊,朝外一躍而去。

就在二人外出的一瞬間,天塌地陷。

巨響之下,廢墟將那個空間徹底填埋,無數灰塵在空中拋灑。兩道精純的靈氣從廢墟深處射出,正是醒醉和天玄子的元神。他們在天空中盤旋了片刻,最終消失在無邊的天際裡。

雲鴻、幽若在原地呆立了許久,向着廢墟三鞠躬。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也不要太難過了。”雲鴻對幽若說道。

幽若點了點頭:“嗯,他們四人能在冥界團聚,或許也是一種好的結局吧。”

一直等到塵煙散盡,世界重歸寧靜,兩人才離開了這片廢墟。到達山腳,找了一片平坦的地區,雲鴻心念一動,空中綻出一抹紫暈,第七件仙器乾坤錦囊,浮現在了他的面前。

幽若靜靜站在一邊,祭出幽山紫蘭,爲他護法。

雲鴻聚集所有心念,朝錦囊伸出手,注入浩然正氣的一剎那,錦囊倏地消失了。

丹田中,“兌”宮震動,象徵乾坤錦囊的魂影瞬間凝實。

錦囊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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