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古洞疑骸

當衆人踏上通往枯石洞的道路,才發現此地寒風颯颯,陰氣縱橫。

比起來時的小道,此處雖顯寬廣,但腳下亂石叢生,走在這條路上,就好似在攀登太乙峰陡峭的山路,一不小心就會被碎石擱絆。眼前漆黑如夜,剛走了一會,那引路的紫色流光就黯淡下去,最終,淹沒在無邊的黑暗浪潮裡。耳邊風聲呼呼,時有露水凝結,叮咚作響。再往裡走,四面的牆壁上忽然出現無數個小洞,走近這些洞穴,隱約能聽到“沙沙”之聲。

雖然終南山上的奇洞怪穴不在少數,但像此地這般,形狀奇特,排列整齊,深邃而不見底,有如血盆大口的洞穴,還真是不多見。衆人的臉色都有變化,不像剛開始的那般從容。

“有動靜!”

路過這些洞穴時,雲鴻忽然精神一震,只覺體內的浩然正氣一陣沸騰,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東西。當即祭出正氣爐,懸於衆人頭頂。隨着金光發散,才見那些排列整齊的小洞並非出路,而是一個個蝙蝠巢穴。每個巢穴中,都是黑壓壓的一片,蝸居着大小數十隻巨翅獠牙的赤身蝙蝠。如果以爲這些蝙蝠是普通的洞穴蝙蝠,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爲這些蝙蝠比普通的蝙蝠至少大兩至三倍,個個如同蒼鷹盤踞,除了鋒利的獠牙,還生有一對尖銳的骨爪。

見到這滲人的妖物,蘇靈兒打了激靈,忙道:“我們快走,別去惹它們!”

然而事與願違,你越是想走,越是讓你走不了。

只聞一道腥味入鼻,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亂哄哄的躁聲。

“真是烏鴉嘴!”幽若在旁冷道。

蘇靈兒一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但見那些洞穴中,無數妖蝠扇動巨翅,懶洋洋的爬了出來。似乎是聞到活人的氣息,個個張開血口,喉嚨裡發出驚悚而興奮的怪聲。

“來者不善!大家小心!”雲鴻提醒道。

虹顏倒是沒在意,只是眉峰微皺,似乎覺得不對勁。蝙蝠都是穴居動物,即便是這些妖蝠,也必然遵循穴居動物的習性。通常情況下,只要不去打擾其休息,他們並不會主動攻擊人類。而此刻,這些妖蝠傾巢而出,好似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們,硬是將其從睡夢中驚醒。

聲音越來越大,一開始是細微的“噼噼啪啪”之聲,但到了後來,逐漸發展成“轟轟隆隆”的巨大響聲。遠處,猛然升起一道烏雲般的黑影,雲鴻知道,這些妖蝠要開始嗜血了!

“天地有正氣!”

雲鴻當即施展法決,正氣爐中浩氣蒸騰,在衆人周身形成一層金色光幕。那些蝙蝠見到黑暗中升起光亮,好像飛蛾撲火一般,張開猩紅而猙獰的大口,齊刷刷的朝他們飛撲而來。

蘇靈兒放聲驚叫,她從未見過這等可怖的場面。

雲鴻忙道:“都不要亂動,站在光罩範圍內,這些妖蝠傷不了我們。”

話音未落,就有數道黑影衝擊光幕。而此時,浩然正氣的作用就顯示了出來。浩然正氣乘天地之正,最擅剋制這種妖物。只聞一道道刺耳的“茲茲”聲響起,就好像熱鍋中油炸大豆一般。還沒等他們衝破光幕,就呼啦啦的栽倒。其表皮炭黑灼焦,看樣子是沒命活了。

妖蝠數量之多,只是盞茶功夫,衆人腳邊就堆積了無數屍體。

雲鴻知道,正氣爐形成的光幕,在這些妖蝠眼中,就好似一團燃燒的烈焰。飛蛾撲火,這是動物的一種天性。它們並不是不怕死,而是它們不知道,一旦撲過去,面對的將是死亡。

巨大的聲響震動了整個秘境,雖有正氣爐護體,但那羣妖蝠卻似無窮無盡。

“虹顏兄,還不出手?”

屍體堆積如山,散出令人作嘔的腥臭,雲鴻實在看不下去,急忙提醒虹顏。虹顏一臉嚴肅,望着這滿地的屍體,怔怔出神,腦中還在思索那個問題:這些妖蝠,爲何會突然進攻?

“師叔!!快把這些東西趕跑啊!”蘇靈兒攥起粉拳,輕輕打了他一下。

感到疼痛,虹顏這纔回過神來。

暫且將疑惑拋下,口中“恩”了一聲,當即目光聚神。剎那間,背後劍匣涌出靈光,卻是射出一道潔白的光劍。在其法決的催動下,劍氣飛梭,竟是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這就這般,只是幾息功夫後,空中就出現了成百上千道劍氣。這些光劍彷彿具有靈性一樣,在虹顏的操控下,精準的刺向每一隻飛撲而來的蝙蝠,轉眼便將衆人周身三尺肅清。

玄月驚歎道:“師叔的這招‘劍氣千幻’又精進了一層。”

虹顏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當即大喝一聲,手心施了幾道複雜的手印。瀰漫虛空的無數劍氣似乎受到召喚,忽然聚而合一,促成一股浩大的靈流。只聞“轟”的一聲,如隕星落地!

光芒璀璨,滌盪的劍氣堪比罡風,將無數妖蝠生生逼退!

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那些蝙蝠彷彿受到什麼召喚,紛紛拍打着翅膀,回到了各自的洞穴中。它們雖然聲勢浩大,但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片刻,四周竟然恢復了一片寂靜。

在確定妖蝠都已褪去後,雲鴻舒了口氣,收了正氣爐。

玄月與蘇靈兒紛紛施展法術,將周圍噁心的蝙蝠屍體清除。雲鴻望了望衆人,確定大家都平安無事後,剛要說話,卻見虹顏陡然捂住胸口,面色一暗,嘴裡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師叔,你怎麼啦!”蘇靈兒第一個叫了起來。

雲鴻見狀,急忙去扶,關切道:“虹顏兄,怎麼回事?受傷了嗎?”

虹顏目光震驚,只是一手捂着胸口,一動不動。見他閉眼,雲鴻知道他是在用神念內視自己的身體,故而急忙示意衆人噤聲。少時,虹顏喘了口氣,開口只說了兩個字:奇怪。

“怎麼回事?”雲鴻再次問道。

虹顏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說道:“很奇怪,我已內視查探,一切正常。但不知爲何,丹田中的靈力似乎有所削減,不知流向何處。更奇怪的是,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異常!剛剛發動御劍之術,因沒注意靈力已經透支,這才動了本源,現在已無大礙,大家不要擔心。”

“師叔沒事就好。”蘇靈兒鬆了口氣。

雲鴻皺了皺眉,猜測道:“不會是剛剛那羣蝙蝠有毒吧?”

虹顏想了想道:“不排除這種可能。”

雲鴻一怔,如果是中了蝙蝠毒,自己不也沒法倖免?急忙將心神沒入丹田,果然發現,丹田中的浩然正氣也流失了一小部分。正如虹顏所說,奇怪的是,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雲鴻提議道:“這蝙蝠可能藏有劇毒,大家不如休息片刻再出發吧。”

“不行!”

虹顏反對道:“此地的妖蝠,行爲不合常理,雖受驚嚇而退,但隨時可能捲土重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去尋那雲英萱草,待退回到赤蕉樹結界內,這樣纔是安全的。”

聽虹顏說的有道理,衆人只好打消了休息的念頭,繼續前進。

有了先前一波妖蝠進攻,後面的路顯得更加難行。

道路曲曲折折,洞內的水汽越來越多,過了一會,因爲積水,堅硬的土地變成了柔軟的泥路。開始還只是有些打滑,但很快成了一片沼澤,一腳踩下去,爛泥竟然沒過了腳背。

環境雖然惡劣,卻也無法阻止衆人的腳步。但是,當他們面對真正的妖魔時,不得不停下來安心戰鬥。此處的妖物,絕不止是那羣赤身妖蝠。正如莫燁所說,自從花仙離開後,因地脈變動,曾經養護的花草小獸,全部變成了兇猛的妖魔。一些已經修煉有成的花妖、樹妖、藤蘿妖,隨處可見,一路攔阻。時不時,還有初具人形,且具毒性的蛇妖、蜘蛛妖殺出。

面對種類繁多、數量龐大的妖物,幾番激戰下來,衆人都有些體力不支了。

修道之人,只要不傷及本源,往往能夠越戰越勇。但不知怎麼回事,今天衆人都覺得越戰越沒力氣,就連堂堂地仙虹顏,面色也有些蒼白,似乎是靈力損耗過多,有些體力不支了。

雲鴻也發現了異常,但就是找不到原因,只知道體內靈力飛速流逝,極不尋常。

艱難的擊退一波蛇妖,蘇靈兒身子一晃,“轟”的一聲倒在地上。

玄月忙抱起她,大喊道:“不好,靈兒暈過去了!”

衆人面面相覷,大家都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打游擊戰,他們遲早落敗。遠處又傳來一陣躁動,看來是新的妖魔將至。倉促中,雲鴻環顧四周,忽見不遠處,一塊石壁上有一個小山洞,這洞口比之前看到的都大,當即用正氣爐一照,內中空曠,並非蝙蝠窟穴。

“那些蛇妖只能在低處作戰,一旦位於高處,它們就不具備優勢。那裡有個小山洞,我們不妨先過去躲一躲,幫靈兒療傷,順便讓大家恢復靈力。”雲鴻說着,一指那個山洞。

虹顏望了一眼,同意道: “好,就這麼辦。”

玄月急忙背起靈兒,衆人一個飛躍,紛紛跳上山洞。雲鴻將正氣爐捧在手心,其發出的微弱金光,足以照亮這不見天日的世界。然而,當衆人進了洞,才聞到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雲鴻急忙將正氣爐祭起,發現這個洞穴極大,山頂也很高,的確是個天然的藏身之所。關鍵是,此地位於半空,極爲乾燥,因此沒有毒蟲滋生。不過,那股惡臭是從哪裡來的?

遠處黑影閃動,雲鴻精神一震,急忙將正氣爐拋過去。

光線散開,卻是幾隻年幼的妖蝠,因畏懼正氣爐的光芒,感到一絲不安,連忙撲打着翅膀飛出洞外。而呈現在衆人面前的,又是另一番滲人的景象,那股惡臭也是從此傳出的。

骷髏!

四隻蒼白的骷髏映入眼簾,顯然是人類的頭骨!

在骷髏的附近,還有一堆零散的碎骨,交錯堆放在一起。

雲鴻一怔:這難道是五百年前,進入此地探險的那羣人?

“那是什麼?”

虹顏目光一斂,被一物攝住心神!

零散的屍骨當中,竟有四顆圓滑的珠子熠熠發光。在歲月的埋沒下,雖已蒙塵,但撿起來後,只是稍作擦拭,依然光彩奪目。翠色、滾圓,有如琉璃,靠在鼻尖輕聞,還有香氣。

“這是……藥珠!”

虹顏目光一冷,手心陡然發力,將之捏作齏粉。他似乎已經意識到,爲什麼身陷此地後,會有這麼多妖物,毫無理由的進攻他們,而他們自身的法力,又爲何無緣無故的流失了。

於此同時,雲鴻在另一邊叫了起來:“虹顏兄,我找到了這個!”

過去一看,見雲鴻手中拿着幾把袖珍短劍,很像是文玩。劍身上刻着古怪的符紋,材料是用純銀打造。雖然擱置了數百年,但其表面仍然沒有生鏽。虹顏脫口而出:“半寸銀劍!”

玄月一愣,無意道:“半寸銀劍?這不是正一道門徒的隨身信物嗎?”

虹顏接道:“正是,自古以來,玄門門徒皆以銀劍爲飾。銀劍的長短,即代表身份與地位。最短半寸,最長三寸,半寸銀劍因而得名。看這幾把銀劍,最短的也有兩寸,最長的接近三寸,這幾具屍體,生前定是玄門高人。尤其是那執三寸銀劍者,實力至少也是地仙。”

“什麼?!堂堂地仙,怎麼會死在這種地方!”雲鴻不敢相信。

這一刻,虹顏的面容忽然變冷。他十指握拳,口中冷冷喝道:“好一個陰險狡詐的心機女妖!今日,我們若是沒有誤入此地,或許吾輩就要成爲第二批,長埋此地的英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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